匣子里放着一柄长剑和剑鞘。剑并没有收在鞘里,所以一眼就能看清长剑的全貌。
此剑通体银白,剑锋青染,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冰冷的寒芒。
剑的确是把好剑,只是……剑鄂处刻的两个字,歪歪扭扭,简直丑出天际!
时珠珠看到时方昀脸上的嫌弃,适时地走上前,指着那两个字介绍道:“此剑名寸十,这两个字还是阿叶为了你亲手刻的呢!”
时方昀:“……”
刻的很好,下次不许再刻了。
时方昀闭了闭眼,只当没看到那两个丑字,拿起寸十掂了掂,随即又挽了个剑花。
长剑入鞘,发出干净的清响。
“谢谢,我很喜欢。”
顿了半刻,他又说:“这次回来前,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等过两日……”
“好丑!”卫不愚不知何时凑了上来,打断了时方昀的话,指着寸十傻乎乎地喊道:“这个好丑啊!阿昀哥哥,弟弟是不是随便捡了个东西送给哥哥了?不然怎么会那么丑!”
时方叶愣了愣,猛地瞪大眼怒道:“臭傻子,原来你也在!刚刚偷摸着躲在一边又打什么坏主意呢!敢说我的礼物丑,你是不是没事找事!”
卫不愚嘴一扁,挪着步子躲到时方昀身后,拽着他的袖子告状:“阿昀哥哥,我、我只是说了实话,但是小叶弟弟为、为什么要凶我……呜呜呜……”
时方叶脸颊一抽,顿时更生气了,盲杖重重往地上敲了一下,怒吼:“你这臭傻子,凶你是应该的!谁是你哥哥?谁是你哥哥!你凭什么叫我大哥哥哥?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叫,不许叫!还叫!我看你就是找打!”
“呜……”卫不愚呜咽一声,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哭腔,委屈辩驳:“我、我才不臭呢!而且、而且现在阿昀哥哥是我的!我就叫阿昀哥哥哥哥,有什么错嘛!”
时方叶咬着牙沉默片刻,忽地冷笑一声,阴森森地说:“只会胡搅蛮缠的臭傻子,你就叫吧,反正我大哥是不会喜欢你的,死心吧。”
卫不愚动作一僵,眼泪瞬间落了下去。他慌乱地看向时方昀,整个人显得似乎是受了不小的打击,就连身子都开始止不住颤抖。
“阿昀哥哥不会喜欢我……呜呜,不、不要,呜呜呜,我明明最喜欢阿昀哥哥了……”他拽紧时方昀的袖子,想让时方昀面对自己,嘴里哭着说:“阿昀哥哥,你、你不要不喜欢不愚,不愚什么都会做的,阿昀哥哥一定要喜欢不愚……”
他哭的声泪俱下,明明站直了比时方昀还有高出一小截,可他偏偏整个人都瑟缩着,如同一只摇尾乞怜的大型小狗,任谁看了,都免不了会生出些许怜惜。
时珠珠轻咳两声,于心不忍地移开视线,可看了眼时方昀,却发现他对此根本无动于衷,甚至连看都不看卫不愚一眼。
“阿昀。”时珠珠踮起脚凑到时方昀耳边,悄声提醒:“你的小夫君被欺负了呦,还不快管管?”
时方昀瞥了她一眼,终于有了些反应。他分别看了看前后的两人,一个小声抽噎楚楚可怜,一个怒目圆睁咄咄逼人……
“阿叶。”时方昀看向时方叶,语气有些无奈,“五殿下如今的智商连一个六岁的孩童都比不过,你都这么大人了,何必同他一般见识?好了,别闹了,想来父亲应该快回来了,我先去前厅等着,你们也消停点。”
他说完转身就走。
时方叶听着渐远的脚步声,肺都要气炸了,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他的大哥!十年不见的哥哥!再次相见时,竟然站在一个外人身边指责他这个亲弟弟!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流火。”时方叶咬牙切齿地唤了一声,问:“现在那个臭傻子是什么表情?”无论什么表情,他敢打包票,绝对不会是在哭!
流火看了看龇着大白牙的卫不愚,有些为难地摸摸鼻子,道:“那个,五殿下他……笑得好开心呢。”
卫不愚笑脸一收。
时方叶深吸一口气,握住盲杖的手因过于用力,骨节发出咔咔的响声。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该死的臭傻子,你完了。”
卫不愚:“……”
盲杖:“唰——”
卫不愚:“别、别!”
盲杖:“梆!”
“啊——!”卫不愚抱头痛呼:”好痛!!!救命!救命啊阿昀哥哥!”
时方昀刚坐进椅子里,听到院子的吵闹声,掀起眼皮看了会儿,最后还是选择撑着头闭目养神去了。
这会儿全身放松下来,不适感也总算有了轻微的缓解。额头上滚烫的温度其实早就让他有些神志不清了,只是为了从父亲口中问出当年的些许实情,这才一路撑到了现在,根本没多余的精力去掺和那两人的玩闹。
一只冒着热气的茶杯放在手边,接着时珠珠疑惑的声音响起:“不舒服吗阿昀?我看你面色红润,还以为你今天身体不错,怎么这会又不行了?”
……?
时方昀抬眼看她,张着嘴却没说出话来。
他这是面色红润吗……
时方昀头疼的闭上眼,转移话题:“阿叶很讨厌五殿下吗?”
时珠珠转头看向院子里追逃的两人,思索着说:“嗯……也不能说阿叶讨厌殿下吧,其实,他俩一直都挺不对付的,从我第一次来府上起,他们只要见面都免不了要打一架。”
“……当然,五殿下每次都是挨打的那个。”
时方昀轻笑出声,“五皇子力大如牛,会打不过阿叶?”
“力气大是力气大,耐不住阿叶是真能打啊。”时珠珠撇嘴,小声嘀咕:“真不知道表哥和表嫂是怎么生的孩子,都这么逆天。”
听到这里,时方昀也有些好奇了,睁开一只眼往门外看去。这仔细一看,还真让他看出了些许端倪。
时方叶看似只是举着盲杖一通乱挥,但只要是懂武学的,细看就能发现,他挥仗的姿势,还有脚下的步伐,都是很有章法的。他每一次的击打都可谓是快、准、狠,虽不至于造成重伤,但绝对够疼。
……难怪那傻子叫的跟杀猪的一样,吵得他脑仁疼。
“阿叶何时习的武?”
“嘘!”时珠珠突然把食指往嘴前一竖,大眼睛眨巴着乱转了几下,很紧张地说:“谁、谁说阿叶习武了?阿叶才没习武呢!”
时方叶习武是个秘密,他不希望有人知道,时珠珠自然也会帮他隐瞒。但谁知道时方昀会这么敏锐,竟然看一眼就能察觉到。
她把茶杯又往前推了推,打着哈哈:“阿昀你现在病了,是不是看岔了?哎呀好了好了,喝点热茶休息休息,表哥马上就回来了。”
时方昀看了她片刻,知道她是有意隐瞒,便也识趣地没再多问,抬手拿起茶杯,点头应下:“好,谢谢表姑。”
院中的吵闹声还在继续,放下茶杯后,时方昀支着额角,昏昏欲睡。
耳中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扭曲。
不知过了多久,他好像听到多了些其他的声响,接着是一声极为凄惨的痛呼。
时方昀瞬间清醒,睁眼看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正阔步走来。
“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就回将军府了?什么事这么着急找我?”
时方昀起身,“父亲。”
时风对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忍不住皱眉,“你今天怎么打扮的跟个求偶的花孔雀一样?”
时方昀眼角一阵抽搐,直接无视了时风的问题,平静道:“是有些事,去里面说吧。”
对视间,时风心中隐隐猜到了他的目的,收起脸上嫌弃的表情,点头道:“行,走吧,去里面说。”
时方昀应了一声,离开前,回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除了气喘吁吁坐在台阶上休息的时方叶,和陪在他身边的流火外,到处都没有卫不愚的身影。
奇怪,刚才那声惨叫,怎么感觉不像是时方叶打的?
……
一口气喝了一整杯水,时风往椅子上一坐,抹了把嘴,说:“听说你今天大病初愈,上午去了宫里,我担心陛下会为难你,把手头上的事一处理完就赶过去了,结果刚进宫,就有人告诉我你往将军府这边走了,我就又立刻赶回来。这一路上来来回回的,连口水都没喝上,可把你老爹我给渴坏了。咕咚咕咚……”
又是一杯水下肚,时风问:“怎么样?陛下没为难你吧?”
“今日就是一场家宴,陛下没说什么。”时方昀垂眸应道。
“家宴?”时风皱眉,“那你见到小公主了吗?”
见时方昀点头,他摸着下巴叹了口气,语气里莫名地有些遗憾,“我得到消息,陛下在准备赐婚圣旨时,公主还去求陛下,让陛下给你们俩赐婚,据说当时哭的可凶了。陛下不忍,本来都已经松口了,同意等我们回来后由你自己选择,结果那个傻子也跑去哭,一个比一个哭得凶,最后把太后娘娘给惊动了,你应该也见到她老人家了,她向来偏心那个傻子,这才把赐婚彻底给定下来。哎,可惜了……”
时方昀诧异挑眉,不由好奇,“公主殿下如此举动,是何用意?”
见识了几名皇子间的明争暗斗,他可不相信哪个身在皇家的人会是心思单纯的。
——当然,除了卫不愚那个傻子。
时风有些头疼的敲了敲额头,道:“你知道挨着咱们南镜的黑泽三千吧。好像是哪个千突发奇想想和咱们联姻,然后咱们这的谁都不敢娶他的妹妹,最后就只能咱们的公主嫁过去了。”
时方昀沉默下来。
这倒也难怪,那鬼地方阴气极重,就连他都不想去,更别说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了。
不过……他今天可不是来聊这个的。
时方昀收了眸中的笑意,直视着时风的眼睛,慎重开口:“关于七年前的些许真相,父亲总会寻各种理由含糊其辞,但今日,孩儿无论如何都希望,父亲能如实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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