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的瞧见时方昀出现在身边,哪怕旁边还有个披头散发的怪人,众宾客也不由得心底一松。
方才虽然混乱,但从时方昀出手开始,他们都没有移开过视线,那时的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货真价实的“大兖第一人”啊!而现在这个人就在身边,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阿昀……”少女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看向时方昀的眸子逐渐湿润。她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声音却被众人的说话声压了下去。
“不愧是少将军,好身手!”
“少将军救命!求您一定要保护我们啊!”
时方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怪人,随口安抚道:“江湖人寻仇不杀无辜者,你们既害怕直接离开就是。”
有人一听当即就要起身往出跑,却被旁边的人给拉了回去,“有少将军在你怕什么?再说这婚礼还没完成的,你跑什么!”
时方昀嘴角一抽,扫了眼满院的狼藉,心道:确定这婚礼还能继续下去?却猛的看见大门口的少年正在转身,当即扬声道:“跑什么?本将可没那么容易忘了你!”
他手上用力,怪人顿时被拉得身体前倾,紧接着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手臂也被绞在了背后。
“乌鸦!”时方昀高喊一声,话音落下的同时,几片鸦羽缓缓飘落,一个黑漆漆的身影忽的从天而降,将少年死死按在了地上。
“抓住了。”凤黯低沉的嗓音带了几分轻佻,抬眼时,墨色的眸子里尽是如死水般的阴沉。他对时方昀勾了勾唇,提醒道:“他的本事可不一般,少将军需小心喽。”
谁知话音刚落,怪人就动了起来。他一扭身,只听“咔哒”一声,时方昀手上一松,被他控制住的手臂竟直接滑了出去。
“!”
时方昀只惊诧了一瞬,便再次伸手,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衣襟,用力一扯。可出乎他预料的是,手中所抓之物竟没有分毫重量,衣袍随着他的动作飘飞,身体也因用力过猛而失去了平衡,后退两步,再次踩上衣裙后摆,向后跌去。而手中除了衣袍,哪里还有怪人的身影?
他咬咬牙,正要扭身以手撑地,却听门口处忽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后背一重,他便被一只手推了起来。眼角余光中,一个黑影从身边略过,衣摆展开,如乌鸦般瞬间离地起飞,朝着一个方向追了出去。
“好漂亮的轻功!”时方昀看着凤黯快速消失的背影,心中暗叹一声。可他现在衣着繁重,想跟上去怕是不可能了。
转头看向院内,包括拿着斧头的高大男子在内,大半的刺客都跑没了身影,门口的少年双腿扭曲地趴在地上,嘴里惨叫声不断。而门外,正有整齐的脚步声迅速接近。
不捎片刻,一众列队整齐、身穿铠甲的禁军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禁军在此,贼人勿动!”
随着一声爆喝,禁军鱼贯而入,将还未来得及逃跑的刺客尽数押下。
宾客们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约而同地涌现出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纷纷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让诸位受惊了!”领兵跨进院门,寻视一圈,终于在一片狼藉中看到了惨白着脸瘫坐在地上的卫不愚,“这……殿下,你还好吗?”
他跑上前,上上下下地检查了几遍,见卫不愚除了脸色不好外,并没有外伤,顿时松了口气,转而看向时方昀,满脸自责地说:“我们来迟了,请王f……”他一顿,抬眼打量了片刻时方昀的神色,最终还是改了口:“……少将军恕罪。”
其实从刺客现身开始,过去的时间并不久,禁军赶来的速度绝对算不得慢。只是他们刚到,这里竟然就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带兵赶来的路上是不是在哪里没注意给耽搁了?
“不迟不迟!”七公公先时方昀一步接过了话头,满脸笑容地跑了上来,道:“还好有这两位将军在,才能让这场骚乱化险为夷,在诸多刺客的围攻下,竟无一人伤亡!况且还不止一次的从刺客手里救下了五皇子,此等成就,也就二位将军能做到了!”
领兵瞪大眼,再次看向时方昀时,眸中的崇敬几乎溢出。他对着父子二人深深行了一礼,恭敬道:“二位将军实力超群,小将佩服!”
其余宾客也围了上来,说话间无不是敬重有加。
“公公说得太对了!多亏了二位将军,我等才能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
“今日赴宴没带随从,刚才刺客冲进来时真是吓死人了!但我一看到有二位将军在,就一点都不害怕了。能给出这般安全感的人,我可挑不出第二个了!”
“瞧你这话说得,二位将军可是攘平北境的大功臣,能有这番功绩实乃大兖之幸事!区区数十刺客,于二位将军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得兴起,似乎完全忘记了刚开始那会的僵硬与尴尬。
时方昀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笑眯眯的七公公,眸光一动,发现时风也正看过来,只是其中情绪复杂,时方昀一时也分辨不清。
“阿昀。”一个娇小的身影突然蹦到了时方昀面前,仔细观察起他的脸来。
时方昀略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脸上还残留的泪痕,问道:“……表姑这是作甚。”
时珠珠拧眉道:“你方才满场瞬移,妆都花了。”
时方昀:“……”
时珠珠:“咳咳,其实我想说的是,之前撒你身上的那些白色粉末,也不知有没有毒,还是快些请大夫来看看的好,可别耽误了时机,留下什么病根可就不好了。”
听她这么一说,时方昀也觉得眼睛开始刺痛起来,先前只顾着留意院内情形,倒是把这事给忘了个干净。
“什么什么?”卫不愚忽的大喊出声,挤进人群,扑到时方昀面前,一把握住他的双手,紧张道:“阿昀哥哥中毒了?快——麻雀!快去找太医!”
时方昀用力抽回手,白皙的手背因大力的抓握留下了些许红痕。他眼角抽了抽,勉强扯出一个还算温柔的笑,“殿下力气可真大,微臣这么糙的手都能抓出褶子来……另外麻雀可在那边躺着呢,殿下不去看看吗?”
卫不愚好似没有听到时方昀的后半句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双手。
时方昀搓了搓手背,不悦地转身,就要把手藏进袖子里,卫不愚却看准了时机,突然伸手一抓,再次把时方昀的双手握在了手中,“阿昀哥哥哪里都好看,手才不糙呢!”
时方昀:“……”
空气突然间安静下来。
片刻后,也不知是谁轻咳了两声,让僵硬的气氛缓解了些许,“看来澈王殿下与……与少将军感情相当和睦呐,恭喜恭喜……”
时方昀嘴角直抽,手上也在暗暗发力,谁知对方却忽的松了手,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卫不愚一把抱进了怀里。
“当然!不愚最喜欢的就是阿昀哥哥了!不愚要永远都和阿昀哥哥在一起!”
时方昀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碍于看过来的眼睛太多,硬生生忍住了一脚将人踹开的冲动。见一时挣不开,语气也带了些许恼怒:“放开!”
卫不愚使劲摇摇头,仰起脸时,竟已是泪眼朦胧。他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刚才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阿昀哥哥了……”
“哈……”提到这点,时方昀心中烦躁更甚,不会武还不乖乖躲在后面,反倒跑上来碍手碍脚!这个没脑子的东西,刚才那一脚还是轻了!
七公公一直站在人群中,观察着众人的神色,见时方昀脸色发黑,他忙走上前来打圆场:“哎呦我的小殿下!老奴知您关心少将军,但现在还是快让太医为少将军看看眼睛才是。若没什么问题,趁着天还没黑,赶快把这里收拾收拾,抓紧时间把堂拜了,莫要再误了时辰!”
卫不愚一听,顿时有了精神,放开时方昀转头就问:“太医呢太医呢?太医快来呀!我要和阿昀哥哥拜堂!”
时方昀愣愣地站在原地,指着院子里的一片狼藉,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这……还需要……”
七公公笑眯眯地把时方昀的手指按了回去,“今日陛下、娘娘还有几位皇子虽未到场,但祝福随着礼都是送到了的,自是耽误不得。”
时方昀背过身去,咬牙道:“可今日见了血,出了人命,不宜成亲,不妨改日。”
七公公坚持不懈地绕到他对面,继续笑:“退敌可谓是喜事呀!再说了,血也是红色,杀敌之血,于少将军来说又怎么能不算是喜庆呢?”
时方昀:“……”
七公公……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
天色已黑,王府的门里门外依旧热闹的紧,先前发生的刺杀仿佛就是一个小小的余兴节目,除了院内一处还没来得及填平的地面外,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时方昀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平安的搀扶下一路咳嗽着进了主屋。
“少爷今日咳的好厉害,会不会是那些药粉引起的?”
时方昀摇摇头,轻声道:“太医也说了,药粉没什么毒性,莫瞎猜了。”
他在桌边坐下时,又重重地咳了几声,平安纵使再担忧,也没什么好的法子,只得在他的背上一下一下拍着。
时方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你为我跑个腿,把那个小孩从禁军手里要回来。”
平安挠挠头,犹豫地说:“可是,七公公让我随您在这里等着。”
时方昀顿时皱了眉,语气也有了些许不悦,“堂已经拜完了,现在只差一杯合衾酒,莫不是没有你我就喝不了?”
“不是!小奴不是这个意思!”平安惶恐地后退两步,直接跪了下去。
时方昀眼角抽了抽,放软了嗓音,柔声道:“……我不是对你生气,快起来。”
“莫要耽误时间,你快些去吧。”
“是。”
听到房门合上,时方昀长长叹了口气,视线扫过屋内的陈设,心头涌起一股说不清的陌生情绪。
他疲惫地摇摇头,抬手抚上额头,顿时苦涩地扯了扯唇角。
……这个温度,看来又要病上几日了。
桌边的蜡烛似乎轻轻抖动了一下,他半睁起眼,莫名感觉后脖子凉飕飕的,扭过头去,眼前红影闪过,下一瞬,一张嘴角咧到耳根、扭曲到极致的脸直冲向他的面门……
“哗——”
卫不愚推开房门,兴冲冲地跑进里屋。
可看着这空无一人的屋子,他脸上的笑容僵住,手中盛酒的托盘也掉在了地上。
“……阿昀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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