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常年不见光亮，又有暗河流经，空洞内到处都弥漫着阴冷的潮气。
恍惚间，时方昀好像回到了北蟒山的小木屋里。
好冷……未死而又非活，整整十日的徘徊，他无时无刻不被寒冰所包裹，亦如现在。
寒意顺着皮肤直侵入骨髓，让他全身都在止不住的发颤。
——踏平北厉，班师回朝，难道都只是一场梦？
不……
不对！
时方昀猛然惊醒，游离的意识迅速回笼，只是不知为何，眼皮沉重到根本抬不起来，哪怕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挪动一根手指。
他眼睫轻颤，虽睁不开眼，但能感觉得到周围燃了不少明火，可依旧不能驱散他身上半分的寒意。
耳边回荡着絮絮叨叨的低语，吵得他头疼欲裂，只可惜现在的他就连开口喝止都做不到！
低语声渐近，时方昀清晰地感觉到一道炽热的视线正牢牢锁在身上，接着，有什么暖洋洋的东西落在唇边，用力碾过后便一路往下。
他的身子早已冻的麻木，被这东西一碰，暖意瞬间从皮肤一路直达心脏，漾起一阵难以言说的舒畅感。明明是让人忍不住沉溺的快意，却让时方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胃部更是一阵抽痛。
他似乎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了。
——花葬美人落金流。
可是糟蹋了不少姑娘！那怪人的目标原本是时珠珠，还以为他被抓破后就放弃了，时方昀也自然而然的放松了警惕，没曾想怪人竟又回过头来，把他给抓来了！
大意了！
不过好在时方昀从师父那里学到了不少妙招。
其中一门绝技，只需动用全力让气在经脉中逆行、压缩，而后任由其在经脉中狂奔，便能让无法行动的躯体瞬间突破桎梏。此方法乍一听的确可笑，还会让经脉受损。但他其实很喜欢这个法子，成功施展，便能趁其不备，攻其不意！
时方昀手指轻轻一颤，停滞的内力重新开始运转，在那双不安分的手开始下一步动作前，猛的探手一抓，将他的手腕握住，随后利落翻身，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将对方压倒在了石台上。
令人心烦的低语声戛然而止，也让他看清了眼前这个被压制的“怪人”。一身火红色的长袍、头发凌乱，此时正被迫趴在石台上，一只手臂被他绞在身后，动弹不得。
时方昀居高临下地看着怪人的后脑勺，语气冰冷：“恶徒，你残害多名少女，今日落到我的手里，去阴曹地府给她们谢罪吧！”说着，便举起内力凝聚手掌。
可就在这时，怪人却忽然将头转到身后，直面向他。
他双目血红，脸颊的皮肤撕裂，下颌似乎完全脱落，大张的嘴几乎能吞下一整颗头颅，可怖至极！
时方昀呼吸一窒，当即被吓得浑身一僵，怪人看准时机，身子一扭便挣脱出去，跃到了石台的另一侧。那张可怖的脸仍然面对着时方昀，身体却是背对他站立。
这等诡异的场面视觉冲击力实在太强，纵使是身经百战的时方昀，一时半会也回不过神来。
他难以抑制地咳了起来，喉间很快就是一阵腥甜，就见怪人头没动，身子却缓缓转了过来，随后耷拉的舌头微微甩动，有极其沙哑的声音从大张的嘴里传了出来：“为什么还能动？”
那声音犹如沙砾摩擦，难听到让人浑身不适。
时方昀稍作缓神，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迹，笑容森冷，“装神弄鬼的恶徒，此处就是你的葬身之地！”说罢，他毫不犹豫地跃过石台攻了上去，包裹着雄厚劲力的手掌直拍向怪人。
先前因太过突然，的确被吓得不轻，但稍加思索就能知道，既能被他擒住，又怎么可能会是鬼！况且死在他手上的敌军将士不计其数，若真有鬼，那便杀到他再变不成鬼就是了！
凌厉的掌风已到眼前，怪人却歪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时方昀心中虽有疑惑，但并未多想，反而脚下施力，加快了速度。
下一刻，他就从怪人身上直接穿了过去。
时方昀还维持着推掌的动作，身上的杀气瞬息间就散了大半。他缓缓站直身，满脸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明明是拍到了的，可为何……为何没有触感？
“噼啪……”
一阵骨头错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方昀一怔，僵着脖子转过身去。就见怪人好似没有骨头般，整个身躯都以一种极度诡异的姿势扭曲着，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是胳膊，哪个又是腿。
见时方昀看来，怪人眼睛弯起，扯出一个极其扭曲的微笑，他身子蠕动了片刻，忽的一顿，随即猛然加速，向时方昀爬去。
时方昀顿时大惊失色，一口气直接卡在了胸口，条件反射地飞快向后退去。
可刚退出两步，就再次踩上了衣摆，整个人仰面朝天，直挺挺倒进了冰凉刺骨的冷水中。
时方昀呛了一大口水，四肢直扑腾，好在水洼不深，很快就挣扎着站了起来。可还没站稳，他就感觉身上一沉，怪人竟如一条蛇般，整个人都缠在了他的身上。
“男人的效果虽然差了点，但我很想尝尝，如扶光将军这等美人，会是何等滋味？”
时方昀恶心的胃部直抽，浑身都在厌恶地抗拒着。
“恶心的东西，滚开！”
怪人自是不会放下这么好的机会滚开的，嘶哑的笑了几声后四肢开始收紧，勒的时方昀动弹不得，“今日的将军可真美啊，放心，我不会让将军如之前那些女子，用完就弃。如将军这般人，就应从外到里，再从里到外，慢慢的，细心品尝。”
时方昀咬着牙，双腿再也支撑不住，颇为不甘的跪了下去。
腰封本就紧缚到让他喘不过气，现在再加上怪人如蛇一般的躯体勒在身上，窒息感让他耳中一片朦胧，根本听不清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他想说话，可一张嘴，一大口鲜血猛的吐了出来。
“哈哈哈哈……将军的脖子真漂亮啊。”怪人的语气越发兴奋，手往上握住时方昀修长的脖颈，逐渐收紧，喷出的气息越发灼热，“窒息的表情也那么好看，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额……”时方昀难受的闭起上眼，大脑中一片混沌，意识也在逐渐抽离。恍惚间，耳边有铃铛声响起，低沉严厉的声音仿佛隔着层层墙壁，幽幽地传进他的耳中。
“……第一步都学不会，废物！”
凌乱的光点汇作一团，时方昀猛的睁开眼，复杂的功法瞬间在心中成型，身形随念而动，再次站定时，他已经落在了这处空间的另一端。没了腰封的束缚，他终于得以顺畅的喘气了。
怪人跌倒在地，一阵“咔哒”声后，他站起身，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大红喜服，疑惑道：“你竟然——”他忽的一顿，侧过头去，似是在倾听远处的动静。
片刻后，他扔下喜服，直勾勾地盯着时方昀，说道：“这么好的兴致就要被人打断了，真是可惜，不过少将军别急，咱们还会见面的。”他提起衣摆一转身，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时方昀躬身靠在角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直觉对方是离开了的，不由心底一松，却是连续喷出了好几口血。
先是经脉受损，接着为脱身又动用了还没彻底掌握的功法，对身体的消耗可想而知！
他无力地靠坐在地上，寒意侵入肺腑，冷的他直打颤，心口处更是抽痛的厉害。缓了片刻，他咬着牙起身，走上前捡起嫁衣抖了抖，披回到身上，又从一边取下一枚火把，挪回到自己最先所躺的位置。
那是一个通体鲜红的石床，在火光的作用下，一眼看去正如上好的玉石，可摸上去只觉寒冷刺骨。
这莫不是……寒血玉？
时方昀愕然地瞪大眼，他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回想起北蟒山上的事情了。
当年为保他性命，师父就用到了这种东西。只是那块寒血玉只有婴孩的头一般大，通体似血，寒似坚冰，据说世间罕见。
若时方昀猜的不错，此处就算不在金京城内，也离得不远。可就在这么一个地方，竟藏了如此大一块寒血玉！
这么说来……寒血玉，还有未出阁的少女，把寒与阴凑在一起，莫非是什么采阴补阳的邪功？
时方昀抵着胀痛的额角，深吸一口气站直身，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里应是某处地下空洞，空间并不大，洞顶距离地面也没多高，除了寒血玉床外，再无人工开造的痕迹，那一滩角落处的小水洼也不过是石缝间流出的地下河水而已。
时方昀在洞壁上找到一条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狭窄裂缝，透过裂缝，对面似乎也有火光传来。
在摸到袖筒内的藏锋时，他不由松了口气，握紧藏锋，小心翼翼地走进裂缝，在观察前方的情形时，也不忘看一眼头顶。很快就走到了一个岔路口，有火光传来的那一条道并不长，再有几步就能走出去，另一条则完全隐于黑暗之中。
他将火把放在岔路的中心处，侧着身进了燃有火光的一边。同样是个石洞，只是相比于另一边小了很多。
洞内地面倾斜，低处将近一半都被地下河水所浸，看不出深浅。除了他进来的裂缝外，洞内再无其他出入口，可水面上偏偏飘了一条小木船，因着水面的晃动，偶尔撞击一下石壁，发出轻微的响动。
看来水下是流通的，只可惜他不会水，不然高低得下去探一探。
时方昀站了片刻，取出一个火把重新返回到岔路处，捡起火把走进了黑漆漆的通道内。
这一次走的距离相较之前长了些，时不时还会有轻微的潮风扑面吹来，只是风中的气味与地面上的空气完全不同。
踏出缝隙的瞬间，洞内的空气流动及回声皆是一变，看来这里的空间很大。
他将其中一枚火把立在缝隙口处，走进洞窟，脚下凹凸不平又滑腻潮湿的地面被小碎石铺满，显得平整不少。继续往前，是一大摊看不清边际的活水。
这里应当就是地下河流经的地方，天然形成了这么一个只有水下出入口的隐蔽空间，倒是做了贼人的行凶之所……
时方昀咳了几声，只觉头疼得厉害。他寻了处巨石坐下，测过头，裂缝处的火把依旧安静地立着，并未有人穿行。
依怪人所言，应是有其他人来了此处，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莫不是那个怪人是在唬他，等他彻底放松之后再突然跳出来吓他一下？
什么恶趣味！
时方昀叹了口气，虚弱的半阖着眼，却听黑暗中忽地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划水声。
他瞬间警觉，重新握紧藏锋，听着身后的水声越来越近，猛的转身，就见一个黑影正极速靠近。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火把扔向来人，提刀便刺，同时厉声喝道：“去而复返，还敢偷袭于我，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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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装神弄鬼的恶徒！…但的确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