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猜测

第十七章猜测

数着日子细算,赵瑾棠入上京已经四月有余。

十月初,天气便已经转凉,院中的枫树红了大半,掉落的叶子在地上薄薄地铺了一层,在阳光下泛着亮光。偶有鸟雀的鸣叫声从外头传进来,喳喳喳地叫个不停。

赵瑾棠坐在凳上,正仔细翻看着这几月的账本,十分入神。

翠微站在旁边,探着身子与她一起看,主仆二人不发一言,书页的哗啦声时不时响起,与外头的鸟鸣声映和在一起,倒是也有几分趣味在。

两人看得认真,就连元则礼在门口站了半晌,都未曾有人发觉。

“郎君安好。”丹桂的声音从元则礼身后传来,不等他应声,里头的两人立刻有了反应。

赵瑾棠起身,顺手将手中的账本递给了翠微,她福身见礼,面上难得露了几分不好意思,“阿兄,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元则礼进门,将手中的信件拿给赵瑾棠,笑道:“看来布行的事情不少,这几日我瞧着你经常往府外跑。”

“平州的信吗?”赵瑾棠边拆信件边回:“布行的生意不错,我想着再过段时间就着人将爹娘从平州接来,阿兄以为如何?”

元则礼并未及时应声,自从上次李子衡与他说过李家两个儿子遭人杀害的事情后,李子衡便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两家未成的亲事,他心中隐隐有不安,觉着李家应当又是在打自家小妹的主意。

只是,李子衡早就已经娶妻,其夫人乃是当朝太师的掌上明珠,且不说她出身显赫,单是那泼辣的性子,又怎会允许夫君另娶他人,若是李子衡真敢这么做,岂不是打了太师府的脸吗?

元则礼百思不得其解,却在方才下值时,在李子衡的敲打中,有了个离谱但却最合理的猜测。

当今天子正值而立之年,虽然早已经立后,但是后宫妃位却仍有空缺,甚至都未有多少妃嫔。

不少大臣都花心思想送人入宫,若是运气好些,便能借势一步登天。

李家大娘子位至四妃之一,虽得恩宠,但自从徐家大娘子入宫后,她的恩宠便大不如前。

现如今,这朝中人人更是知道,他元则礼大理寺主薄的位置离不开李子衡的举荐,且两家人均出自平州,这种种原因不得不让元则礼作了最坏的猜测。

“阿兄,你瞧,虽相距千里,但阿娘想法却与我不谋而合,”赵瑾棠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件,将信递过去,这才注意到元则礼有些心不在焉,她捏着信件挥了挥,奇怪道,“阿兄?”

元则礼回神,将信接了过来,他抬头看了眼站在旁边的两人,翠微反应迅速,带着丹桂退到了门外,又将门关上,屋内只剩下兄妹二人。

赵瑾棠的眉眼间逐渐染上了一抹凝重,还未细问,就只听元则礼开口问道:“窈窈如今可有心仪之人?”

不知为何,听见这话后,赵瑾棠的耳边忽然响起那日在平州元记坊时,沈宴说的那句“我心悦殿下,自然不相信殿下会死。”

她轻轻摇了摇头,将声音打散,随即对上了元则礼的视线:“阿兄,可是出了什么事?”

元则礼叹息:“只是猜测,”他犹豫了一下,便和盘托出,“我担心李子衡会借李家人的死与官职的事情,逼我将你送入宫中。”

此话一出,赵瑾棠登时挺了挺背,元则礼的担心不无道理。

她现在不是赵瑾棠,而是元婉仪。

元则礼此时又与李家绑在了一处,况且凭元则礼的才干,不可能一辈子都只在大理寺,做个小小的主薄。

李家三郎虽死,但按着李子衡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在她的亲事上动手脚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他之所以选择旁敲侧击,暗示元则礼,不过就是不想将事情弄得太难看。

毕竟,同为赵桓亲信的徐家现下也是如日中天。

可实际上,徐李两家都不过是赵桓制衡朝堂的利器而已,就只看哪家能够在朝中站得更稳、走得更远。

李子衡为保李家,就得不断培养自己的势力,免得哪天不小心便被人拉下马去。

“所以,阿兄是想要为我定下亲事,避开明年的选秀。”赵瑾棠直言。

元则礼点头,想要避开选秀,最好的方法便是提前为赵瑾棠定亲,这样一来,李子衡便没了理由。

就算日后不入宫,也好躲过李家的算计,避免其他不必要的祸事。

赵瑾棠一时无言,她沉默着。元则礼心中轻叹,是他将事情想的太简单,官场中的弯弯绕绕太多,他早就清楚会遇到的各种麻烦事,只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

他虽得李子衡举荐入了大理寺,众人皆认为他已与李家扯不开关系,甚至许多人都笃定他是李子衡的门客,可实际上,他从未与李子衡有过更深的利益捆绑,也明里暗里拒绝过对方的招揽。

举荐之恩是真,但元则礼从未想过要用小妹的亲事来换取更大的好处,否则,早在他远赴上京赶考之前,元李两家早就已经结了姻亲。

赵瑾棠轻轻扣着膝盖,思绪翻涌,不管前世今生,她心中皆无爱慕之人,现下倒是也不在意与谁人结为夫妻。

只是,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实在不想再牵扯其他无辜之人。更何况,若是日后被所嫁之人发现这惊天秘密,谁能保证对方能替自己守住这秘密。

毕竟,这老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如今,不能赌。

可李子衡既然已经将注意打到了她身上,那么,还是要想办法避开,打消李子衡的荒唐念头才是。

“阿兄,未至年关,宫中选秀一般都在开春之后,不必太过忧心,”赵瑾棠莞尔,又微微垂下眼眸,“这事,我心中有数。”

元则礼瞧着赵瑾棠这副含羞带怯的模样,以为是赵瑾棠有了心悦之人,心中顿时松了口气。既然有倾慕之人,那便好解决,只要在开春前定下,饶是李子衡再不讲理,也不可能越过大邺国法,逼迫赵瑾棠进宫去。

元则礼不再多说,他起身:“你从小主意就大,既然心中有数,为兄便不再多说了,若是有什么问题,及时让人报与我,凡事不可硬撑。”

“我记下了,阿兄慢走。”

元则礼走后,赵瑾棠也没再翻开账本,她得找机会再去一趟袖玉堂,与师兄商议此事,若是必须要与人成亲才能避开选秀,那就只能从袖玉堂的亲信中选人了。

与此同时,玄武大街,镇北王府。

沈宴坐在水榭边,手中抓了把鱼食,他眼眸微垂,盯着池子中的锦鲤出神,脑海中不断回想起赵瑾棠与墨澜说的那些话。

轻描淡写之下,寥寥数语,赵瑾棠便将她这三年的非人遭遇轻松说出了口。

她可是赵瑾棠,大邺的战神长公主,赵桓到底是怎么敢的!竟然将人送入了昭国。

自那日袖玉堂分别后,沈宴再没有去找瑾棠跟前晃悠,他怕自己看到赵瑾棠后,会忍不住失控,会不顾她的意愿,将人锁在身边,然后替她杀了所有人。

他太清楚赵瑾棠的性子,若是自己真的选择这样做,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留在她身边。

所以,沈宴愿意继续等,等赵瑾棠的接纳,然后陪着她报这血海深仇。

赤羽从前院匆匆赶来,刻意压低了声音:“郎君,徐松石请见。”

“他来做什么?”沈宴手一扬,将手中的鱼食丢入池子中,动作未曾变动一分。

徐松石虽是赵瑾棠的副将,但在赵瑾棠接管北境军之前,他便已经在军中任职,算得上是王府的旧人,沈宴幼时见过他不少次,直到后来镇北王战死,王府与这些旧部才渐渐断了联系。

如今,赵瑾棠改头换面回京,这前脚让袖玉堂盯住徐府,后脚徐松石便破天荒地上门求见,还真真是让人意外。

沈宴起身,赤羽立马接过婢女手中的披风,走上前去,又听沈宴问:“人在哪儿?”

“云湘楼。”

徐松石是赵桓的亲信,自然不可能会明目张胆地来王府求见,沈宴轻嗤,轻飘飘地留下一句“不见。”

话落,他便头也不回地回了房。

——

探子回禀时,徐松石也早就猜到了沈宴的态度,北境数万将士多是王府旧人,均命陨沙场,而自己却安然无恙,逃过一劫。

沈宴到底是王府的血脉,又怎会轻易答应与他见面,朝中的局势逐渐明朗,以沈宴的聪慧程度,又岂会不知道他此时求见的目的?

徐松石在屋内踱步,苦想解决之法。

李子衡不仅背靠着太师府,而且一开始他便是天子的人。

而他不一样,中途反水,又知道当年发生的所有事情的真相。就算现在赵桓不动他,可将来呢,等赵桓真正坐稳江山,把控朝堂,到那时,徐府的好日子恐怕也就到头了。

如果他这次不能抓住机会,得到镇北王府的庇佑,恐将来一定会连累徐家数百族人。

徐松石独自进了密室,为赵瑾棠上香,面上镇静,手却有些微微颤抖。

众人只知他风光无限,却不知他心中之恐惧。

十月中旬,布行的生意越发红火起来,元记坊在上京简直就是独占鳌头,赵瑾棠及时收手,叫翠微备礼,准备亲自去拜访云锦阁的掌柜。

丹桂看着翠微准备的厚礼,不太明白赵瑾棠为何会有如此做法,只悄悄地问:“翠微姐姐,二娘子为何要去云锦阁,咱们两家不是竞争对手吗?”

“是竞争对手,也该是合作伙伴。”翠微跟着赵瑾棠学了不少本事,自然能明白赵瑾棠此举的目的。

赵瑾棠从一开始便是故意不让元记坊收力,与云锦阁形成打擂之势,存了试探云锦阁的心思。

如今时机已到,为了让元记坊在京中能长长久久的发展,又怎么能只依靠自己?

若是在此时主动与云锦阁示好,达到合作的目的,才能平平稳稳,真正有一席之地。

最近在忙学期的开学工作,太忙了,九月将至,我争取能多更新,养文的书宝们可千万别放弃我(一个滑跪,拜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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