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买卖

第三十章买卖

冬日的清晨总是比其他时节晚些到来,只不过因着下雪的缘故,未至卯时,天便有些微微发亮。

不久后,伴着几声鸡鸣,微弱的晨光自雾气中投射,落在了满地的白雪上。

玄武大街,镇北王府。

早膳才撤下去,管家从外头进来,他身后跟了几位刑部的衙役。

“王爷,刑部使了人来,说是特地来请郎君去刑部问几句话。”

沈宴刚吃饱饭,正在躺椅上慢慢悠悠地晃着,闭着眼睛没什么反应。

旁边的老王爷顺手将梅花糕丢过去,板着脸道:“没听见吗?还不赶紧去,一天天的正事不干,净整些幺蛾子!”

管家身后,站在后头的两名衙役互相对视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宴慢吞吞的起身,将老王爷丢过来的糕点拈在手中,下意识就要往旁边丢。

手至半路,又转了道收回来。

差点忘了,那只小狸奴如今还在元府呢!

他走过去,把糕点放在桌子上,又打了个哈欠,跨出屋外:“走罢。”

……

几人行至刑部时,李子衡早就被人从狱中带到了前头的正堂,上首的位置上,范新允仔细查看李家从平州来的信件,很是认真。

脚步声渐渐进了,最前头的衙役率先出声:“大人,小王爷到了。”

范新允抬头,起身绕过桌案,行礼,语气不卑不亢,道:“小王爷,今日得罪了。”

“小范大人这话言重了,”沈宴摆摆手,他扫视眼正堂,悠悠开口,“您继续。”

说着,他抬手掩住口鼻,轻咳了几声,赤羽瞬间上前,语气难掩担忧:“郎君,可还受得住?”

这大邺谁人不知道,镇北王府的小王爷沈宴乃是个从小到大的病秧子,动不动就会卧病在床,平日里府上更是有医师常驻。

如今,这几声轻咳倒是也让不少人心头颤了颤。

范新允微微皱眉,视线扫过沈宴的面容,的确是唇色发白,眉宇间皆呈病态。

他今日本就只是传唤沈宴来例行询问而已,虽有杀人嫌疑,但没有证据。

沈宴虽是闲人,但有爵位傍身,品阶自然比他高,更别说祖上军功无数,自然不可轻待。

何况,来之前,家中的祖父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好好照顾沈宴。

差点让他都要误会沈宴才是范家的亲孙子。

想到这儿,范新允侧首同身旁的人吩咐:“去抬把椅子,再将后堂的火炉搬过来,别冻着小王爷了。”

李子衡站在正堂中央,手上未戴镣铐,身姿挺拔,只脸上多了些胡子,有些潦草。

他虽被下狱,但未有革职,自然也不用下跪,

他偏头看去,视线掠过沈宴的病容,眼神带着几分晦暗不明。

李子衡的身侧,是刚从李府被接过来的胡姨娘,她怀里报了个枕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头上的发钗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长发凌乱的贴在肩上。

胡姨娘眼神空洞,口中絮絮叨叨:“五郎不怕不怕,等会儿,阿娘就带你回家,去寻你阿爹,好不好?”

“好啊?那你不哭,不哭咱们就去……”

下一秒,在场众人便听范新允问道:“小王爷,据李家来往书信所言,李家三郎在出事前,与您在平州鸣春楼起了矛盾,此言是否有误?”

“无误。”沈宴的手掌摩挲着汤婆子,一股暖意从掌心蔓延至指尖,言简意赅。

“既是无误,不知小王爷可否告知,您与他是如何发生了矛盾?”

沈宴笑笑,道:“那日李家三郎来时,包厢被本王先占了,他来寻了个麻烦而已,算不得什么矛盾。”

两人你问我答,有来有往,三言两语之间,范新允便了解了矛盾的起因经过。

随即,他看向冷眼旁观的李子衡,说道:“李大人,小王爷说的话你可否听见了?”

李子衡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我还有个问题要问。”

范新允颔首:“什么问题?”

“我想问问小王爷,那日在平州府衙时,您手上为何把玩着一根枯木?而非王爷往日出行时所带的折扇。”

李子衡转过身,面向沈宴沉声开口。

“一根枯木而已,李大人为何如此纠结本王是带了什么东西出行,”沈宴奇怪地看了眼李子衡,面上的疑惑不似作假,他继续道。

“李大人,你不会是真的相信本王能用枯木杀人罢?”

说着,众人只见沈宴抬起自己瘦削的双手,上头的青筋清晰可见,他带了几分无奈,看向李子衡:“李大人,瞧瞧,我这双手像是能用枯木杀人的?”

“李大人,你好歹是大理寺卿,怎可无凭无据说出这种话?”

李子衡神色未变,只道:“下官只是好奇,并没有其他意思。”

旁边的胡姨娘眼睛亮了一瞬,她突然把枕头抱的更紧,往周围看了一圈,满眼防备,整个人激动起来。

“枯木杀人!枯木杀人!”胡姨娘往旁边爬了爬,一把扯住李子衡的官袍,惊恐万分,“大郎君,回来了!他们回来了!不对……是她,是她回来了!”

“哈哈哈哈,她回来了,”胡姨娘站起身,指着众人大笑起来,“回来了,你们!都得死!哈哈哈”

她说着,又猛地转身抓住李子衡:“报应,都是报应,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我的五郎!”

胡姨娘话没有说完,就被李子衡扣住肩膀,怒道:“姨娘,你说什么疯话呢!什么报应!她又是何人?”

话压根没有说清楚,胡姨娘又跪在地上,捡回枕头,傻呵呵地开了口:“五郎,不怕不怕,阿娘带你回家。”

李子衡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个没完,他不过是离开家几日,怎么好好的一个人竟然得了疯病?

李府那么多人,到底是怎么照看的!

“李大人,”沈宴再次开口,说道,“你不会就是因为府上姨娘的这些话,怀疑是我杀了人罢?”

顿了几秒,他道,“只是,贵府这姨娘好像精神不太好?这话,怕是做不得证词罢?”

“小王爷这话的确没说错,”范新允接话,将视线从胡姨娘身上收回去,转而看向李子衡,“李大人,你是大理寺出身,恐怕比我更清楚。”

“我说了,她回来了,”胡姨娘又开始自言自语,眼神越发空洞起来,“你们,都得死!”

范新允叹了口气,他将手中的信件放到一边,本想着能从这位胡姨娘口中问出些什么线索。

或许胡姨娘口中的“他”是个突破口。

只可惜,若是胡姨娘真疯了,那么一个疯子的话,如何能信?

他招招手,让人把胡姨娘带下去,小声吩咐旁边的人,“找个郎中好好瞧瞧,是不是真糊涂了,若是,尽全力医治。”

“是,大人!”

正堂又恢复了平静,问的事情清楚了,范新允自然不好再让沈宴留下,欲即刻派人将他送回去。

沈宴起身,朝着范新允轻轻颔首,经过李子衡身边时,复又转身,提议道。

“小范大人,如今这胡姨娘疯了,不若再从平州请些李家人来,好将此事调查清楚,本王可不想背着杀人凶手的嫌疑过日子。”

李子衡听见这话,迅速扭头看向沈宴,心中对他的怀疑轻了几分。

如此坦然,难道那日他手中把玩枯木真的只是偶然?

再者说,舅父的猜测的确没有多少可信度,若是官府都靠猜测抓捕凶手,恐怕这天下早就乱套了。

范新允让人将李子衡送回来大牢,又命人跑了趟元家。

听说李家三郎死之前见过元家二娘子,因此那边自然也要了解一番,说不定能有线索。

——

入夜,袁府书房。

“父亲,今日刑部传唤了沈宴去问话,不过都是些没用的答复,那平州来的姨娘也疯了,眼线回禀,沈宴临走之时,让范新允去平州再找些人来,好调查清楚命案。”

袁太师“嗯”了一声,示意袁黎生继续说。

“这李家命案查不查的,无关紧要,只是我担心……”袁黎生往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再查下去,咱们袁家的私盐生意恐怕……”

袁太师起身,走到炉子旁边,问道:“沈宴去平州做什么可有查到了?”

“自三年前北境军覆灭,他每年都会在长公主忌日前去一趟平州,替长公主祈福。”

袁黎生本来以为是沈宴发现了什么端倪,不过连日来的调查,清楚的告诉他,一切不过就是他们想多了而已。

听完袁黎生的话,袁太师许久不曾出声,既然沈宴没有发现什么,那就说明李家人的嘴的确很牢,未将事情泄露。

只是,既然如今李家命案闹到了上京,还将镇北王府扯了进来。

恐怕王府也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真让刑部听了沈宴的话,派人去平州接了李家人来,难保会说漏嘴,连累袁家。

况且如今凶手成谜,仅仅凭着一个什么“枯木杀人”可不能给任何人定罪。

或者说,再找到真正的凶手前,人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既然如此,何不让李家的命案真正成为悬案。

反正杀两个人也是杀,杀一群人也是杀。

那么,干脆都杀了好了。

一了百了。

还能让袁家独善其身。

就算凶手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又如何?他如今不出来认罪,那就别怪他们袁家借刀杀人。

想到这儿,袁太师抬眼,对上了袁黎生的视线,他双手背在身后,嗓音有些低,意味不明地说道:“八岁那年,为父曾问过你一个问题,可还记得?”

此话一出,袁黎生瞬间明白了内里的意思,他俯身拱手,道:“儿子明白了。”

……

夜色越发深沉,半夜又下起了大雪,袁府屋顶上掠过一道黑色人影,往书房方向去。

不多时,又一道人影出现在屋顶,借着夜色融入了黑暗中,往东苑书房的位置去。

大雪纷扬,转瞬便盖住了屋顶的脚印。

宴宴:哎,就是玩儿,有本事拿出证据,有本事把殿下找出来!

棠棠(45°仰望天空,故作深沉):下一章,有没有我的戏份啊!我可是女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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