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棠！”耳机里传来近乎嘶吼的呐喊，童清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瞬间近乎失明失音，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当着手下一百八十几号人居然失态至此，除了夏以棠没人能把她逼成这样。

“说实话，你有点吵。”夏以棠深吸一口气，刚刚因为不明刺眼白光而陷入失明状态的眼睛再次恢复了光明，她长臂一伸将身边被水流裹挟的俩笨蛋姐们扯到跟前，她已经完全脱离了小羊的气泡，整个人完全泡在海水里，但令她感觉到匪夷所思的是，她居然能够在这片海域里呼吸！

“我……不太能接受你出现任何一点意外，对不起。”童清暖十分诚恳地道歉，带着点在夏以棠看来十分多余的心有余悸。

“是吗？”夏以棠漫不经心地随口应了一句，“但现在我更想知道的是，我为什么没死。”

“我说过，这片海域没有规则。”

“……有点神秘过头了，我对你的身份有点兴趣，方便做我的人质吗？”夏以棠嗤笑一声，偏头冲着被晃得头昏眼花差点归西的俩队友道：“出来吧，能呼吸。”

“你是一瞬间进化了吗亲？”祁欢捂着腹部，一脸痛苦，跟条蔫黄瓜似的无精打采：“我都快被晃吐了，能不能别折腾我了。”

“啧，懒得管你哈，小羊你先出来，留她在里边慢慢吐。”夏以棠没多少耐心，吩咐完队友，接着跟耳机里的童清暖说：“给老子出来！”

随着她的一声低唱，世界像是陷入了极短暂的静止，紧接着空间出现了扭曲的波动，夏以棠听见了自己手机屏幕碎裂的声音。

她闭上眼，从兜里摸出手机，两手一捏便将手机捏成薄如纸张的一片，一道冷白的光从手机里探出头来，圆头圆脑的，像只透明的幽灵。

童清暖被她强硬地压缩“拽”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串灵体。

直到完全从手机里出来，被挤压得变形的丑陋灵体逐渐整合，渐渐浮现出童清暖的模样。

她身上依旧穿着一身单薄的病号服，赤着脚，白生生的肤色，看着病态得近乎透明。

一根艳红色的细线锁在她脆弱的脖颈上，另一端挂在夏以棠小拇指尖上，画面实在太美，无端多了点凌虐的恶趣味。

童清暖脸上挂着几分天真无邪的懵懂，整个人被拽出来的一瞬间便缓缓向下倒去，秀美的长发如万千柔软丝绦在海水中飘荡。她大睁着眼睛，却从她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胆怯，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

倒是夏以棠眼里闪过一丝惊愕，自己居然拽出来一个痴傻的，看样子完全还搞不清楚状况啊喂！

她低声骂了句，一个猛子下去便将人扶腰揽起：“心眼子全放到算计我上了？”

“不，不是的……”童清暖得寸进尺地两臂攀上她的脖颈，颜色浅薄的唇像枚半熟的樱果：“我好像，真的触碰到你了。”

她半仰着头，目光在夏以棠脸上逡巡不去，含情脉脉，看得夏以棠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别这么有病。”夏以棠别过脸，面上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晕，伸出手指掐了掐她的唇，触到一片温热：“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不说实话我就把你掐灭在这，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唔……”童清暖俏皮地咬了下夏以棠的指尖：“我始终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她说着，目光终于舍得从夏以棠脸上剥离下来，转而极为不屑地瞥了眼祁欢与小羊：“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都是我要摧毁的对象。”

“你疯了？”夏以棠听到她这自不量力的话，心觉好笑，轻蔑地垂眼看她：“你做不到。”

“这自信是给谁的？”

“反正不是给你的。”夏以棠眼见从她嘴里翘不出来什么有用信息，报以冷漠一笑，手里将红线收紧，栓在了腰带上。

她将月晷打碎后，无尽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能感觉到她们还在原地，但周围场景却不同于原本的模样。

一轮银月缓缓从海底升起，倾泻而下的月光温暖明亮——夏以棠出现了一瞬间的错觉，以为那是太阳。

那样美丽的庞然大物从深不见底的深渊里探出来，光芒四射，照亮了整片海域。

一行四人终于得以窥见无尽海全貌。

她们正落在一处城池之外，巍峨高耸的城墙将她们隔绝，无数海草缠绕生长，将她们的退路尽数斩断，除却眼前的城门，她们无路可走。

祁欢强忍着恶心脱离了气泡，两腿战战，看清处境便一屁股坐到地上，猛吸一口海水，忽地出声大骂：“夏以棠！你这个冲动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现在好了，方圆百里我连条鱼都感应不到！”

夏以棠被她一口惊天黑锅扣得莫名其妙，刚要出口让她闭嘴，被绑在腰上的某个小物件却先她一步开了口：“可不是嘛，要不是棠棠，你们现在都在选下辈子投胎的好人家了。”

这突如其来的恶意……祁欢一怔，对于这个夏以棠不知从哪个鸡脚旮瘩里拽出来的家伙很不满，虽然长得一脸人畜无害吧，但嘴巴跟夏以棠翻版似的，纯毒。

“又关你什么事儿？”夏以棠捂住她的嘴，免去了一场两个幼稚园小朋友抓头发抹脸的大战，她一手扶着童清暖的腰，脚尖用力，平地窜了出去。

无尽海没有阻力，她一跃便到了城墙之上，堪堪站稳，再抬头，那些原本只达城墙顶的海草瞬间猛长，郁郁葱葱遮天蔽月，将夏以棠钻漏洞的想法彻底扼杀。

几只黑乎乎的死海胆从海草上掉落，正砸在夏以棠脚边，外壳摔得稀碎，里面充满了泥沙，已经死了很久了。

“进城。”夏以棠一摆手，率先带着童清暖从城墙上越进去。

“怕高……”童清暖紧贴着夏以棠，脑袋窝进她胸口，几缕头发缠人得紧，都臭不要脸地往夏以棠脸上靠。

“怕高就别看。”夏以棠没好气地拍了把她的臀部，目视前方，眨眼功夫便落了地。

“不可以……拍那里。”

“没事，我喜欢前凸后翘的，你这种类型的我没兴趣。”夏以棠面无表情道，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一览无余。

祁欢被小羊拎着命运的后颈，随着二人的脚步缓缓落了地。

执行任务带着祁欢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菜鸡有些拖后腿，照顾菜鸡的重任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小羊身上。夏以棠有意要埋汰她两句，但见她软骨头的模样又大发慈悲地闭了嘴。

城墙后，是一大片古风古韵的建筑，酒楼农舍，商铺摊贩，应有尽有，若不是她们生在科技高速发展的如今，落脚在这里几乎都要觉得自己本就是其中一员。

当然——祁欢这种得发配去挑大粪锻炼锻炼。

夏以棠走在街上，周围波光粼粼，恍若仙境。童清暖被她单手扛在肩膀上，时不时发出两声嘤咛。

“深渊是海神的眼，这里……是海神的梦境。”

“你又在胡诌些什么？”夏以棠在一家商铺前停下，门口的牌匾上篆刻着几个巨大的鱼沙文。

看不懂。

夏以棠一脑袋黑线，但很快她便发现了一丝端倪，这里所有建筑的门都是打开的，周围根本就没有任何活物的痕迹。

所以……这里的居民，去了哪里？

她轻抚了一把商铺大门，上面没有一丝沉灰，周围也没有水草疯长的情况，一切都自然得像上一秒才有人从这里离开。

“你看天上的月亮。”童清暖指了指天上那一轮圣洁得一尘不染的银月：“无尽海的月亮只会为神明的到来而升起。”

“无尽海神明不是已经陨落了？”夏以棠略一思忖，接着道：“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

“不，这是真的。还记得你打碎的那只表盘吗？空间与时间是共生的，空间由时间支撑，时间由空间而降临体现。我们被时间困在过去的某一个空间了，这个空间与原本的世界在一条时间轴上，如果我们不能脱离这个空间，我们就会永远成为这个空间里的人。”

“没错，曾经一部分鱼沙文翻译者提出过这一猜想，但很少有人相信。这一提议被反对派称作‘疯子幻想’，就好比有人提出永动机与时光机是能够被制造出来，与我们如今的认知完全相悖。”小羊也走了上来，目光灼灼看向童清暖：“我完全同意她的看法。”

“理论一大堆，但现在我们要解决的是，如何从这里脱离出去。”夏以棠被这些弯弯绕绕搅和得头疼，这边插不进去话，便转头去欺负：“祁欢，别装死了，快起来感应一下附近有没有活物。”

“不是说了方圆百里连条鱼都没——”祁欢刚开口，忽地又安静下去，神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不……有！居然有！我的异能在城墙外居然被屏蔽了，在我们正前方！至少……有四万人！”

“不是被屏蔽了，他们原本就死了，只是我们从外进来，重启了这个空间……就相当于钟表上发条。”童清暖动了动身子，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进夏以棠怀里：“四万人……你们能解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