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琛云的印象里,那位晋公主的行事作风简直像个土匪,此处特指那场轰轰烈烈的提亲,后来他逃到北方战场,元溯还乔装打扮混进军营,冒用了某个士族公子的身份当起了军师,甚至指挥军队连打了好几场胜仗。
柳琛云也是在那时对她改观了,她确实是为能成大事的人,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能同意当驸马啊,他是个断袖啊!!!
某天,柳琛云终于鼓起勇气直面元溯,对她说:“臣多谢公主殿下抬爱,驸马一事恕臣不能答应,臣,,臣,臣不喜欢女人......”
岂料元溯根本不在意,她说:“那又怎样,我只是觉得驸马这个位置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我看过你的会试文章,我们的政治理念很契合,你跟着我干,帮我除掉元谋,等我当上西南王拿到西南兵权,我们再干票大的,肃清当今朝廷里那些顽固的陈年垃圾建立新制,怎么样?”
柳琛云被惊得当场石化了,这样大逆不道要判谋逆杀头的话她居然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柳琛云哪敢回答,从那以后更是躲着元溯,元溯见收编无望,也没再纠缠。
回到京城后的柳琛云当起了小皇帝的老师,在他的教导下小皇帝逐渐显出治世仁君的模样来,还不顾太后和群臣反对搞起了变法。
柳琛云差点就以为这腐朽的朝廷有救了,直到听到那句“朕尚年轻,易受蛊惑......”
到头来愿意对自己伸出援手的人只有元溯,那这回就看看这株傲世的山柳兰能闯出怎样一片天吧!
只是或许心里对元溯还是有些恐惧,柳琛云看到她总是不自觉想躲......
比如此时,刚进黔月的药园就和端着药碗坐在院中的元溯对视上了。
“柳归义!你还想躲着我?!回来!”元溯冲着门口正转身的柳琛云喊道。
见躲不过,柳琛云只好进了院子。
元溯:“我又不会吃了你。”
柳琛云:“臣见过殿下。”
元溯:“以后没有外人在就叫我元溯吧,你放心好了,当初向你提亲只是想找个理由让你来西南,现在不需要了,我们现在已经是盟友了。”
“殿...元溯,你的腿?”柳琛云注意到元溯坐在轮椅上,一条腿上绑着用于固定的竹夹板。
“哦,没什么大事,骨头断了,来帮盟友解个燃眉之急,”元溯说着往四周查看一番接着道,“喝了这碗药。”
“元溯!骨折不算大事,那胸口的箭伤也不算吗?乖乖自己把药喝了!”黔月从药房走出来呵斥道。
元溯撒娇:“孃孃,太苦了......”
黔月:“苦也得喝,我就在这盯着你。”
元溯拗不过,终于还是捏着鼻子把药灌了进去,被苦得直干呕。
柳琛云:“出什么事了,为何会受箭伤?”
见元溯在那呕得说不了话,黔月帮着解释道:“在山道上遇到刺客了,本来必死无疑的,好在元溯拐走了那个身手最好的,替她挡了伤还强撑着送她来古越寨,那小伙子现在还在昏迷呢。”
元溯在干呕间隙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是...元谋...”
“琛云哥哥!琛云哥哥!书慈伯伯最新培育成果,又香又甜的大番茄!快来——”樊熠人未到声先至,等进了院子看见元溯打着竹夹板站不起来的样子愣了片刻,“尝尝......”
元溯:“快...给我拿...一个...”
樊熠递过去一个。
樊熠:“这是仇家找上门把你打了?”
元溯啃了几口番茄总算活过来了,她道:“是啊,元谋小儿阴险得很!这番茄是真的很好吃哦。”(嚼嚼嚼)
樊熠给黔月拿了一个,随后在柳琛云手上放了个最红的,“琛云哥哥你也尝尝。”
此时正值春季,按理并不是番茄成熟的季节,柳琛云咬下一口,饱满的沙瓤混合着香甜带着一丝微酸的汁水涌入口中,呼吸间也满是清新独特的番茄清香。
柳琛云:“好吃,春季的番茄,这是如何做到的?”
樊熠:“书慈伯伯在种菜上可有一手了,冬天还能在他的菜园里吃到西瓜呢!”
这让柳琛云十分好奇,民间因为天气变化损失的庄稼作物数不胜数,若是真有能让作物反季成熟的方法,世上便会少许多吃不饱饭的人,他决定改日一定去好好拜见那位书慈灵尊,今天他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柳琛云:“对了,黔月灵尊,昨天那两个人如何了?”
黔月叹了口气:“死了一个,另一个看样子应该是能醒过来,他若是知道自己只有几日可活......”
黔月说着逐渐没了声音。
“啊啊啊啊!爹!!!!!”药房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
几人进入药房,只见那个年轻的男子跪在已经死去的年长者身旁不停地呼唤着。
黔月:“他死了。”
那男子听见这话,绝望痛苦地瘫坐在地,“我擅闯了古越禁地,摘了雪域山莲,我认罪,你们怎么罚我都行,哪怕是要我这条命我也认,只是...”那人说着探头看着眼前众人,神色中满是卑微恳请,“只是这山莲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收回去,我,我女儿还指望着它救命呢!”
狼狈的泪水布满了男人的面庞,也许是觉得自己还不够真诚,他毫不犹豫地对着众人磕起了头。
“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女儿吧!她才那么小,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求求......”
男人不要命似的拿头往地上撞,没几下头就破了开始往外渗血。
柳琛云于心不忍要上前阻止,樊熠抢先一步将那男人拎了起来。
樊熠:“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你现在撞死你自己你女儿就能活命了?谁知道你家在哪儿?!想救你女儿我们问什么你答什么!”
男人很快平静下来,他点点头等待着问话,额头的血流进了眼睛里,他狼狈地用脏手擦着。
柳琛云于心不忍,将自己的手帕给了他,“拿着。”
一番询问过后,几人大致了解了情况,男人刚出生不久的女儿患了个怪病,身上不断地长出水泡,然后破皮流血再接着又长出新的,为了治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最后终于遇到个见过这病的大夫,却被告知此病近乎无解,因为皮肤太过脆弱,哪怕是身上衣服布料粗糙了些都会受伤破皮,孩子的手脚最终也会不断受伤而粘连在一起,活着会比死了更痛苦。
一家人商量着要放弃这个孩子,可当真把孩子放在雪地里自生自灭时,她不哭不闹就安静地躺在那,男人每走一步都是煎熬,最后还是崩溃着跑回去把孩子抱在怀里。
“她身上到处都是伤,每次给她换药揭开布料都好像撕下了她一层皮,我甚至不敢碰她,她得有多痛啊...可她真的很乖,只要抱着她,她就会笑,明明身上那么痛...她是世上最乖的孩子了,我...我怎么忍心,怎么忍心看着她去死!”男人痛哭。
男人:“我们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求着那大夫,他才终于说或许雪域山莲能救我孩子一命,但他也不能保证,可只要有一线生机都要试试啊!”
黔月:“雪域是古越禁地,你们是如何进去的?”
男人:“我也不知道,那天我们怎么都到不了山顶,一直在原地打转,我知道这山不让外族人进,古越信仰神山,我们就跪下来一遍一遍地向这山上的神祈祷,祈祷他能网开一面,救救我可怜的孩子,后来也许是祈祷起了作用,我们找到上山的路了,上面好冷,我们找了三天才终于找到山莲,我爹他第二天就走不了路了,我就背着他走,后来手脚都已经没了知觉,我以为下山就好了,可还没走到山下,就没了意识。”
黔月叹了口气,“柳大人,古越就雪域山莲失窃一事向大人报案,还请大人公正判罚。”
离开古越寨之前,黔月将山莲交到了柳琛云手里。
“世间的生灵都是神山的孩子,但神山救不了每一个孩子。”
樊熠驾着马车送几人下山,路上柳琛云得知了那男人名叫吴大西。
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后,吴大西沉默地缩在角落,不再言语。
了解完事件始末的程安没控制住抹起眼泪来,那泪水越流越止不住,柳琛云见状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最后程安直接靠在柳琛云肩头无声地抽泣起来。
到达吴大西的家已过晌午,柳琛云进屋看见了那个孩子,她被与这清苦简陋的屋子格格不入的丝绸布包裹着。
孩子的母亲年轻但十分憔悴,吴大西把她叫了出去正说些什么,留下三人在屋子里。
柳琛云走近小摇篮边,那只有几个月大的孩子睁着小杏仁儿般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向她靠近的陌生人,小脸上的伤看得人心疼。
柳琛云:“好乖的孩子。”
女孩的帽子边绣着她的名字——顺顺
柳琛云俯下身,柔声对小家伙道:“会好起来的,顺顺。”
顺顺睁大眼睛愣了片刻,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看见柳琛云靠近就笑了起来,露出若隐若现的两颗小乳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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