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韩昭的黑色奥迪A8，坐在副驾驶上的季羽，仍旧有点恍惚。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不争气，对方一个不容否决的眼神就让他败下阵来。下班回家搞副业的计划暂且搁浅，只能强打精神和韩昭周旋。

车内冷气开的很足，韩昭直视前方，默不作声开车，气压被压得更低。

沉默良久，季羽漫不经心开口：

“对了，在大礼堂，韩老师是怎么一眼认出我是来协助工作的？”季羽笑了笑，微微上翘的桃花眼很是动人，“韩老师叫我的时候，我都吓一跳。”

韩昭似乎轻笑了声，面容恢复冷峻：“王主任来过电话，描述了你的特征。”

喔，原来是这样。仅此而已？

又是片刻的沉默，黑色奥迪在车水马龙的夜色中缓缓行驶。

季羽没话找话，摸着棕色漆皮的车座，羡慕起来：“韩老师的车真不错。”

其实这车真没什么亮点，还便宜，跟玩具车似的。

按照韩昭的身份，从停车场开出一辆限量迈巴赫才是正解。从现有行为来看，不是低调就是也在隐藏什么，但又不想让自己太惨，所以选了这么一辆大众车。

毕竟做绝一点，会像季羽这种，租小破公寓，挤公交车上下班。

“代步工具罢了。”韩昭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攒了些钱，刚够养车。”

能这么厚颜无耻的回答，怕是真没猜出季羽的身份吧！

“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真不愧是韩老师！”季羽面不改色笑着为韩昭吹彩虹屁。

只见男人勾起唇角淡淡一笑，原本冰冷的面容挂上一丝暖意：“季老师平时怎么通勤？”

没想到韩昭会问他这个问题，季羽敛了敛心神，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摇着头回答：“我刚毕业，家里供我上学不易，也就敢坐坐公交了。”

韩昭若有所思点点头，语气平淡：“要是住的不远，季老师可以搭我便车。”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如果不是百分之九十五可以肯定韩昭没认出他来，季羽都怀疑韩家是不是对季家放弃仇恨了。

季羽抽了抽眉角，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韩昭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到了。”

入眼是一座极简中式庭院，院口种了许多无尽夏，此时开得正盛，一直蔓延进庭院。拱门匾额上写着“痕迹餐厅”。

是一家私房餐厅，在逃出吴州之前，吃货季羽也去过不少类似私厨，没想到韩昭也好这口。

穿过点缀中式灯笼的长廊，便是极简风的正厅。

厅内摆放三张雕花木桌，每张桌子临窗而立，侧头就能看到院中苏式景观。另一侧是雪白案台，身着雪白金丝线制服的侍应生正在打理一盆无尽夏。

见韩昭和季羽进门，礼貌有度地过来迎接。

韩昭冲侍应生点点头，低声说了几句，他们二人便被带进右侧曲廊后的单独房间。

“想吃什么，点就是。”韩昭在季羽对面的木椅上坐下，递过菜单，语气淡漠，但和上午的态度明显不一样，现在竟有点温柔的味道。

侍应生倒好普洱茶，退出门口，在门外等候。

季羽和韩昭客气一番，菜单又落回自己手中，小心翼翼点了白灼菜心、柠檬鸡胸肉和山药莲藕排骨汤，韩昭这才面色缓和。

没等季羽再没话找话，韩昭的手机正好响起，便出门去听电话。

直到菜全部上齐，韩昭才回来。季羽早就盯着色香味俱全的四碟菜流完第二轮口水了。

“久等，我临时加了一道瑶柱镜面蛋，尝尝。”说着，韩昭用瓷勺盛了一勺蛋给季羽，还为他盛出一碗排骨汤。

菜品全被装在精致素雅的瓷器里，看得出是大手笔。季羽受宠若惊地谢过韩昭，喝了一口汤，醇厚甘甜的味道立刻充斥整个口腔。

太！好！喝！了！

季羽心中大赞，掩藏不住愉悦神情，弯着一双桃花眼问：“这里的厨师真厉害，做的饭很好吃。但明明是饭点，客人却很少。”

得预约啊，季羽当然知道。

但他现在的设定是贫穷毕业生，装就得装得像一点。不过即使需要预约，也不该除了他俩，一桌都没有。

只见韩昭轻咳一声，喝了口汤才慢慢说道：“一般情况要预约，餐厅主人和我有段渊源，今天给了我们优待，只约我们一桌。”

这话季羽是信的，以韩昭的本事，和厉害餐厅老板认识，无可厚非。

一顿饭吃得平静而漫长，季羽也通过几番交谈获取几个信息点。

韩昭只比他年长一岁，和季羽在家里老相册了解到的信息相符，年龄真实。

同时，他对季羽的身份并未出现怀疑，因为韩昭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如果韩昭认出季羽，此刻两人根本不可能坐在这里岁月静好。

“今天和我搭档工作，季老师，感觉如何？”面上无甚表情的韩昭喝着清茶，慢悠悠问季羽。

正埋头解决饭后甜点芒果糯米饭的季羽差点呛到，摆摆手冲对面饶有兴致的人说道：“挺好的，韩老师为人严谨，是值得尊敬的好同事。”

彩虹屁张口就来，季羽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点亮的该项技能。

不过对面的韩某人看起来倒是很受用这套，挑了挑眉，正色起来：“这顿饭就当补偿你的，希望之后，共事愉快。”

季羽正想说您太客气了，突然胃部绞痛袭来，呕吐感呼之欲出。

在韩昭的注目礼下，季羽捂着嘴一个箭步冲进包间的洗手间狂吐起来。

趴在马桶上吐的时候，韩昭已经跟着冲了进来，一个劲的帮他拍背。

“怎么样！”

季羽虚弱地摆了摆手。

背后的男人腾出一只手接了杯水给季羽漱口，几个来回，季羽胃部的呕吐感才渐渐缓和。

“胃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韩昭扶着季羽回包间坐下，皱着眉问。

“不、不用。可能是我刚刚吃太急又吃太多，胃没反应过来。”有点尴尬，忽略胃部的不适，季羽此刻根本不想看韩昭眼睛。

完了，这下在老对家面前丢人丢大发了，现在他只希望韩昭永远不知道他是谁。

而坐在一旁，面容冷峻的韩昭，第一次见有人在自己面前、在痕迹餐厅吃吐了，心中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当然，这些季羽都不知道。

饭也吃了，吐也吐了，人也丢了。到了小破公寓楼下，虚弱的季羽用最后的意志阻止韩昭把他送回床上的想法，微笑着目送对方离开。

回到家一股脑瘫在沙发上，看着还没收拾好的小破屋，搬家的东西凌乱堆在客厅角落，季羽忍不住叹了口气：今天怎么就这么累呢！

打算暂时不去想老对家的问题，季羽灌了几口热水，振作精神把客厅归置整齐，检查好未来一周的上课内容。

然后扒下穿了一天的脏泥衣服，冲了个热水澡，才把客厅的电脑打开。

季羽的副职终于可以重新营业——F站游戏区日榜前十的菜鸡主播。

不过菜也没关系，完全不影响粉丝对季羽的狂热追捧。

{菜鸡主播又开播了，今天还打下饭枪吗？}

某黑子看到季羽开播，刷了个黄金飞屏，抓紧机会羞辱。

季羽瞥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下饭枪让你留下印象了么？谢谢支持。”黑粉不知道，季羽在游戏上的心理承受能力极强，甚至把黑粉的存在当做另类的鼓励和支持。

不过死忠粉可不干，她们可爱的羽毛大人怎么能被这群臭直男欺负。

{羽大放心飞，毛毛紧相随。}一发火箭冲上公屏，季羽的粉丝出来力挺正主。

{某些眼红黑粉闭上臭嘴，小心反噬到自己身上！}应援棒接力。

{羽大玩游戏图一乐呵，毛毛们就喜欢看，不喜欢看的叉掉啊！}

{别理他们，羽崽两天没来了，什么时候再给我们唱歌啊，好喜欢羽崽的声音呜呜呜}

季羽点开枪战游戏，努力扫掉一个人头，轻笑一声，明朗清冽的声音穿过直播间：“今天有点不在状态，先欠着，下次下播前给你们唱。”

{啊啊啊，耳朵日常怀孕，羽崽多说点！}毛毛一号的快乐呼之欲出。

{害！谁能想到我在一个游戏主播这里变成声控了呢！}毛毛二号紧随其后，弹幕一浪接一浪。

没错，虽然季羽游戏打得烂，但声音又苏又润。粉丝们喜欢看季羽在游戏里的黑洞表现，好玩有趣，更喜欢听季羽温柔缱绻，清朗明媚的声音。尤其是听他唱歌，很多人甚至把他唱过的歌录下来当睡前催眠曲。

刚来平台第一周，就成功登榜。由此，引来一众黑粉，日常闹播，不过不会影响到季羽就是了。

这边打着枪，直播间里和粉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交流游戏体验，季羽疲累一天的心情也有所缓和。

一个月前从吴州离家出走后，他没敢再动用卡里的资金。存款是有，他不想挥霍，顺便掩人耳目。还好有副业傍身，再加上之后学校工资，足以维持生活和他要做的另一件事。

想到这些，季羽对未来生活再次充满信心，苦点没关系，能摆脱联姻就好。

铃——

键盘旁的手机亮起，季羽分神看了眼屏幕，显示来电人“季玥”。

啧了一声，季羽将手机调成静音，继续打游戏。

{刚刚好像听到羽崽的手机响了，怎么没接呀}

{嘘，别问啦。我感觉今天羽大情绪不高涨。姐妹们，礼物刷起来！}

晚间11点半，季羽提早下播，喝过睡前脱脂牛奶，回到卧室，拧亮小夜灯，思忖片刻，拿起手机给刚才的来电人回拨过去。

过了很久，对方才接通电话。

“喂，老玥。”

电话那头水声阵阵，季玥似乎是在洗澡，一道带有回音的御姐音远远传来：“死小子真是没大没小，干什么才给我回电话！你知不知道家里快翻天了。”

季羽揉了揉太阳穴，知道季玥又在夸大事实，他太了解这位比他大三岁的姐姐，笑着回应：“只要你抗住，我就还有希望，美丽大方、举世无双的姐姐。”

水声戛然而止，季玥气笑：“臭小子就知道拍马屁，这回可别指望我。你这一溜倒轻松了，秦家那小姑娘天天来，烦得要命。”

她顿顿：“爸爸这回可气得不轻，已经派人去津州找你了，妈那边拦不住，你最近多注意。真没想到从小听话的乖乖崽这回搞出这么大动静……”

来到津州一事，季羽只对季玥和发小谈及，季玥不会出卖他，凭借多年相互扶持的姐弟情谊可以肯定。至于另一个穿同一条开裆裤的发小叶逐，更是不可能，他不敢。

随手翻弄着枕边的青花瓷图鉴，季羽“嗯”了一声，想到早上出现的跟踪者，看来的确是吴州家里来的人。

“对了，季玥。我在津州，遇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