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玥听到“韩昭”的名字，脚下一滑差点没摔在浴室。

“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季羽有点想笑，能怎么样，回想韩昭今日种种：“他好像没认出我，请我吃晚饭，还说我可以搭他便车。”

“别怪姐没提醒你，咱们两家积怨这么久，又是竞争关系，要是被爷爷他们知道你和对家儿子共事，小心掀了你的皮。”季玥那头严肃起来，“想起去年那事我就憋屈……”

想起去年那事季羽也很憋屈，不过按照当时情景，再争就失去意义，季羽知道分寸，虽然事后心痛了好几个月。

不是什么愉快回忆，关于韩昭的讨论止步于此。季玥决定着手调查蜀州方面，然后以做SPA结束和季羽的通话。

高一新学期，学校安排为期五天的军训。像季羽这种科任老师，除了为同学们上一堂“走进高中语文”之类的课，剩下的时间就是在办公室备课写教案。

班主任更忙些，不仅要写教案备课讲课，还要抽空监督学生在操场拉练。

基本上五天内，季羽和韩昭没怎么正面交流。

除了上第一堂入门课，韩班主任按规定旁听，季羽避无可避。其他时间都尽量绕开对方走，甚至还拒绝了对方的搭便车请吃饭邀请。

在操场风吹日晒的韩昭，好几次都能看到某个修长身影鬼头鬼脑地从操场外围飞速溜走，冷峻的眉眼看起来更加森寒。

结束军训这天傍晚，学校组织召开教师集体工作会，照例每位老师会前都要上缴手机才行。

季羽掏出今天中午才新买的银色手机，犹豫了下放进框内。想起昨夜爬高修卫生间灯，手机照明不成，反而摔碎下岗的事，又不放心地看了眼手机。

“小季啊，今天很准时来开会嘛！”身后响起一道中年男人赞许的声音，季羽扭头一看，是王福贵主任，于是打了招呼。

王主任很满意季羽谦和的态度，示意他去会议室外面无人处，说起前两天的事来：“小季啊，你上次跟我说想申请教师公寓，后勤处帮你报备了。不过现在公寓基本满员，过些日子正好刘老他们一家要搬走，到时候通知你住。”

季羽点点头，谢过主任，表示理解。他现在没动家族股份分红的一分钱，还是希望能省一分是一分，要是能住到免费的教师公寓，最好不过。

再回到会议室，季羽一眼就看到一脸冷淡的韩昭，一身黑白灰，被众女老师团团围住，反而耀眼夺目。对方也发现他的目光，淡漠的神情缓和了一分。季羽轻咳一声，扭头找了个空位坐下。

自从那天晚饭，韩昭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出乎意外的好，这让季羽感到一丝惶恐。一旦哪天他的真实身份暴露，不知道韩昭还能不能这么温和。

“哟，小羽毛，好久不见！”前排的人突然转过头，吊儿郎当的和季羽打了声招呼，明明上午才见过。

是搭班的另一个九班班主任，科任英语，周漠，是个好看好玩的男人。这几天季羽和办公室的这位老师混得比较熟，常被他的一些小幽默逗乐。季羽笑点低，对他还挺有好感的。

趁着领导团还没进场开会，两人聊起天来，季羽时不时轻笑两声。

就在季羽看不到的身后，某人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和周漠，对身边女老师的搭讪置若罔闻。

教师会议持续时间很长，领导们你一言我一语，一直从从傍晚5点半开到7点，严重占用职工下班时间。

众人听得都有些不耐，连欣赏季羽韩昭这等高颜值人士的心情也所剩无几。季羽也很急，游戏开播时间快到了，这个点赶回去肯定又要延播。

好容易挨到散会，季羽还没冲出去，周漠已经第一个冲向教师手机框。刚扑上去就被旁边走去的女老师不小心绊了个踉跄：“哎哟!”

季羽眼皮一跳。

手机框翻，众人的手机乱七八糟地被甩到桌子上。

“周漠你火烧屁股了！”一个地中海男老师气得直瞪眉毛，看样子也很宝贝自己的手机。

周漠翻出自己的手机，在桌子上匆忙拢了拢：“对不住诸位，电影要误了，下次请大家吃冰激凌！”然后撒丫子飞出会议室。

另一个着急回家开播的季羽，挤过众人，瞥见银色手机、黑白软壳，拎起揣兜往外奔，不能再迟了！

{羽崽今天又迟啦，最近很忙的亚子！今晚是不是该给大家唱歌了。}

季羽喘了口气，衣服都来不及换就上了直播。见粉丝们有点闹腾，只好清唱了首《说谎》，才安抚好衣食父母。

还没登上今天要播的竞技游戏，口袋里的手机冷不丁震了一下。

【韩夕照：哥，你在哪，我快兜不住了！】

季羽另只手点着鼠标，正准备解锁，突然，浑身一震——

他的新手机还没来得及上锁，哪来的解锁提示！而且，韩夕照？韩夕照叫他……哥？？

强作镇定，季羽颤抖着手再次点解锁键，“请再试一次”的提示立马跳出。

“再试个头！”一向好脾气的季某人终于爆炸。

韩昭的手机，现在就握在他手里。那他的手机，极有可能也在韩昭手里。

为什么这个手机以及外壳和他的完全一模一样！

季羽再没心思搞副业，匆忙下播，在客厅来回踱步，期待对方能尽快打来电话还手机。

他太粗心大意，简直给自己挖了个大坑。现在只能祈祷韩昭对他手机里的内容不感兴趣，没人在这时候找自己。

戳亮屏幕，韩夕照的短信安静躺在主界面，明晃晃的很是扎眼。

季羽知道这个人，韩昭的弟弟，他在爷爷抽屉的相册上见过。如果没记错，今年和他同岁，二十五。

什么叫兜不住了？

铃——

突兀的手机自带铃声响起，来电显示“。”，号码非常熟悉，季羽的。

季羽一愣，他在韩昭眼里就是颗句号？幸好他老老实实写的备注是“韩老师”，不然指不定要被怎么吐槽。

毫不犹豫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询问，独属某人的低沉嗓音传来：“下楼。”

直白干脆，声音淡漠，说不清哪里怪怪的，但季羽没多想，一门心思拿回手机，急匆匆下了楼。

九月初的夜晚，暑气未消，老旧小区里还有些饭后散步的人。路灯暗黄，季羽一出门看到，正对门口的桂花树下，停着一辆黑色奥迪A8。

“怎么没下车？”季羽小声嘀咕，带着诧异上了车。

屁股刚坐稳，一道黑影立刻俯身过来，双手箍在座椅两侧，将他逼至角落。

冷冽檀味钻入鼻息，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透出一丝危险：“难怪这张脸和名字，让我熟悉，原来如此。和小时候照片很不像，吴州禾子饮食家的小儿子，季、羽。”

“你，有话好好说，别动手，蜀州韩壹饮食的太子，韩昭。”两人距离太近，季羽微微仰头，避开落在他脸上的目光，他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脖颈上。

“家里供你读书不易，只能坐公交？见我像见鬼，天天躲着走。”韩昭饶有兴致地回忆季羽的谎言和反常，“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季羽没说话，表示默认。

闻言，韩昭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我并没有认出你。”随即解除对季羽禁锢，回到座位掏出同款手机，把玩起来，“从家里逃出来的？”

“我认为你也是。”

“何以见得。”

季羽从口袋拿出手机，摁亮屏幕给韩昭看：“你弟发了消息。我的身份是如何暴露的，有人给我打电话？”

如法炮制，韩昭打开没上锁的手机，点出某条短信给他看——季玥发来的，关于调查蜀州韩家方面的反馈以及对季羽的嘱咐。

“看起来像只无辜的猫，背后却早就着手调查我。你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季羽。”韩昭冷笑一声，在季羽伸手抢夺之前，收回手机，“可惜，季玥好像并没查到什么。”

明明是你韩昭自己不聪明，和人畜无害的外表有什么关系！季羽在心里腹诽。

“但韩夕照暴露了你。”季羽不再看身旁的人，转而看向窗外。

几个玩足球的小孩笑着闹着经过，浑然不觉此刻停在路边的奥迪车里正在发生什么隐秘。

“如果你没拿错手机，或许不会有现在的事。”韩昭挑了挑眉，低沉道，“做个交易。”

韩昭的交易很简单，做起来也不难。他们两人的最终目的都不希望被家里发现行踪，只要季羽不暴露韩昭的身份和踪迹，韩昭也会依样遵守。当然，学校也算在其中。

“好，我同意。介于我们两家关系特殊，希望以后韩老师和我保持距离，对工作、你我，都好。”季羽拿回手机，丢下一句真心忠告准备下车。

突然，一只沉稳有力的大手从后面拉住他的胳膊。季羽回头，对上韩昭的狭长淡眸，歪头疑问。

“季羽，韩家对待季家人的态度是什么，你知道么？”韩昭的唇角微微勾起，“只要遇见——欺负他，越狠越好。”

“砰！”季羽摔上车门，头也不回地愤愤上楼。

他就知道，蜀州韩家都不是什么值得刷好感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