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体育组老师打完球，时间已经不早，体育楼的人本来就不多，这会儿来到淋浴房内，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季羽和韩昭各挑了一间，钻进去洗澡。

运动最大的物质馈赠就是汗水，这一周他俩每天打完球都会在体育楼的淋浴房洗澡，洗完再清清爽爽回家。

季羽心里高兴，他很久没这么畅快带劲地打过网球。之前没对手，和叶逐打只能算是小打小闹。现下和韩昭打过配合，食髓知味，竟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韩昭。”季羽一边打沐浴露，一边向隔壁喊话，清朗的嗓音在空荡的淋浴房激起一圈涟漪，“你的技术真的很好。”

水声哗哗，隔壁的人沉着声回答：“被季冠军点拨，自然会好。”

从什么时候开始，韩昭也开始学会吹彩虹屁了。

季羽脸一红，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停搓着沐浴露，快把自己搓成一个巨大的白色泡泡。

出神之际，遮挡的帘子被刷一下拉开，季羽一转头，对上韩昭冷然深邃的双眸。目光不自觉再往下移，一览无余。

“干、干什么！”季羽身形一震，一下子不知道该捂还是不捂，干脆背过身佯装继续打沐浴露。

这几天韩昭都没有过骚操作，季羽不由懈怠，现在这么一闹，心中警铃再次拉响。

二人同床共枕的事，第二天醒来到如今，非常默契都不曾提过。韩昭的行为似乎却越发随意起来，用他的吸管喝他的奶，现在直接闯进来看他洗澡。

“沐浴露没了，借我。”韩昭的目光从前方背影的头顶逐步下滑，似是在某处停顿，声音低沉。

原来是借沐浴露的，季羽紧绷的背部一松，弯腰从矮架上拿起沐浴露，反手递给某人。

脚步声响，往前两步，另一道气息渐渐逼近，拿起沐浴露，停在原地，没有动作。

担心这人做出点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季羽微微侧头表示疑惑，韩昭面无表情，冷而冽的眼神似乎夹杂一些别的情绪，定定看着他。

薄唇轻启，低沉磁性的嗓音在水声中传来，韩昭问：“你背上的疤，怎么来的。”

季羽一怔。

时间太过久远，即使留下后遗症，季羽仍旧选择性遗忘背部那道可怖的疤痕。如今颜色极浅，一般人大约都看不到，竟被韩昭发现。

“不小心划伤弄的。”季羽回转身来，淡淡回答。

话音刚落，韩昭的身形又前进一步，眼神冷冽：“什么时候？”

季羽发现，韩昭非常喜欢刨根问底，在很多事上。当即随口答道：“前几天。”

“游泳那次。”韩昭毫不留情揭穿对方的敷衍，声音冷然提醒，“已经有了。”

差点忘了，游泳的时候也露背。当时灯光那么昏暗，又在水中，看来韩昭的眼神也挺不错的。

被揭穿的季羽红了红脸，嘴里说着没什么，当着韩昭的面冲了几下走出去换衣服。

韩昭：……

换好衣服先出了门，发现室内灯都灭了。空荡荡的楼道没有一个人，更远点的地方更是黑漆漆一片。季羽探头看了一眼，默默退回淋浴房外间更衣室，等韩昭。

这回韩昭洗的比以往还要久，等了大约二十多分钟，韩昭才从里面出来。一眼瞥见背靠储物柜百无聊赖玩手机的季羽，剑眉一挑，似是有些诧异：

“没走？”

季羽摸了摸鼻子，淡定道：“一起吧，反正顺路。”

两人洗澡耽误不少时间，现下整栋体育楼空空如也，除了他俩的脚步声外，没有其他任何声音。季羽紧紧跟在韩昭旁边，像个小尾巴似的。

韩昭自然察觉，由他跟着，即使好几次差点踩到他的鞋。

到了一楼大厅，院内路灯闪烁，季羽掏出门禁卡开门。嘀了几声，电子门一点反应也没有。

季羽以为自己的门禁卡被消磁，正准备示意身后韩昭刷卡开门，另一只门禁卡已经嘀在上面。

同样，一点反应没有。

“坏了？”季羽疑惑，对上韩昭肯定的眼神。

电子门竟然一点征兆没有就坏了，季羽不信邪，转而去推另一扇较小的手动门，没推动，趴在玻璃上一看，上面竟然挂了锁。

韩昭操作一番电子屏幕，排除系统BUG可能。

“可能是电源内部短路，这里没工具，无法打开。”韩昭瞥了眼小门前的季羽，沉声回答，转而寻找其他出路。

季羽转头快步跟上，掏出手机看了眼：“十一点，保安室的葛大爷早就睡了。”

葛大爷是体育楼这块的保安，年纪大，听力不行，睡觉也早。韩昭也考虑到这点，所以才直接寻找其他出口。

“以往手动门都不上锁的，怕的就是这种情况。”季羽思忖，有点狐疑，“真这么巧，被咱俩赶上？”

突然四周一黑，灯全都灭了。之前听其他老师说过，学校倡导节能减排，体育楼的廊灯十一点一过会自动断电。

季羽吞咽一口，忍住心中的躁动，摸出手机，韩昭这头已经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

冷峻的眼眸在微光下，像是蕴藏着点点星光，季羽抬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那几个体育生，走之前手里偷偷藏了把锁，和门上的一致。”韩昭不动声色地接受季羽的观察，已经想出问题所在，“你我挫伤了体育组的锐气。”

要给自己的老师找场子。

难怪走之前那几个体育生表情怪异，原来是在门口等着给他俩使绊子。

对方是未成年，行事作风难免幼稚。季羽和韩昭两个成年人，自然不会和他们计较，找到能出去的办法固然好，找不到就在体育楼将就一夜。

“那扇窗开着。”低沉的嗓音响起，顺着韩昭的目光，季羽看到一楼拐角处半开的窗子，露出一大片黑色，冬天的风从外面钻入。

季羽凑头往下一面一看，虽然体育馆的一楼相当于一层半的高度，他和韩昭的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这点距离也不是不能跳。

“跳？”季羽侧头询问。

韩昭点头，剑眉微蹙，冷着声示意：“我先。”

季羽顿了顿，示意韩昭小心。身形高大的男人这才放心，伸长手臂将半开的窗子拉起，长腿一伸曲在窗台上，瞥了眼身后的人飞身跳下。

韩昭的动作宛如一头迅捷的猎豹，稳稳落在窗外的草地上，拍了拍手里的草屑，转身抬头：“跳吧，我接着你。”

确认对方安全后，季羽正准备往下跳，看见韩昭冷着眸张开双臂，一副迎接他投怀送抱的样子，脸一红梗着脖子说：“小瞧我，不用！”

说着，偏了偏位置，身形一矮，轻盈的身体飞身出窗，落地的瞬间被一双手紧紧抓住，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发烫：“抓到你了。”

手心温热，独属对方的气息几乎笼罩全身。

季羽愣了几秒，在沉沦之前，抽离双手，自顾自地跟身后的人言语：“明天继续搓他们的锐气。”

彩旗飞舞，枪声令下，运动会在一片欢呼声中拉开帷幕。教师组的网球比赛在下午，室外网球场的周围观众椅上坐满学生和教师。

人人都想亲眼目睹一下，双杀黑马韩季组和体育狼人组的究极对决。

离开赛还有一会儿时间，季羽坐在休息室内做最后的调整，身旁却不见韩昭身影。

好几个人跑来询问，季羽以对方等会儿就来一一打发。

其实，他也不知道韩昭去哪了。中午吃过饭韩昭就不见人影，手机一直处于占线状态。

大概是有什么事，季羽喝了口水，有点出神。

“网球8号组准备上场！”

二十分钟后，裁判员来催。季羽看了看身侧空落落的位置，略微一顿，在裁判员再次催促下拎起网球拍去了赛场。

“黑马组怎么只有季老师，韩老师人呢？不会不打了吧。”一个学生眼尖，立刻发现不对。

另一位学生正在为季羽的出场挥舞彩旗，闻言侧头笃定：“不会的，韩老师不会丢下季老师不管。”

有人认出这是八班的学生，立马凑过来八卦：“你们班主任不会真和季老师在那个吧？听说你们CP超话都建了。”

八班同学翻了个白眼，拒绝外班的打探：“内部问题，不予探讨。”

球场一侧，季羽孤零零站在一旁，身后的守护位上空无一人。电话仍旧处于占线状态，韩昭还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啊季老师，你们组的那位不会临阵退缩了吧？”昨天对决的壮高个见状阴阳怪气，“韩老师这是怕了？”

“不敢比就早点认输，耽误什么时间啊老师！”观众席上有人发出奚落的声音。

昨天的赢家明明是季羽和韩昭，这时体育组却在这边趁口舌之快。季羽本不想搭理，听见对方质疑韩昭，忍不住开口：“您头上的包可还疼？”

话音刚落，壮高个脸色一变，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这人在昨晚的对决中被韩昭的一记高击球逼退，自己不小心撞在栏杆上，现下头上的包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一分钟，裁判再次过来催促。如果开场后韩昭还未回来，他们这组将会直接被淘汰出局。

“等等，再等……”季羽语调温润，丝毫看不出紧张的意味。但有心人不难发现，季羽的手在不自觉蜷缩着。

观众席急躁，对战组催促，裁判员摇头，正准备吹哨，人群中有人高呼——

“来了，韩老师来了！”

挺拔高俊的身形从入口通道跑来，停在季羽身侧，无视周围的人群喧闹，沉稳有力的手搁在季羽右肩，过磁的嗓音低而沉：“抱歉来晚。”

季羽原本蜷缩的手指张开，回以一个坚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