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三十日,天骤然冷了下来。
白照起床时被冷风一吹,瑟缩了下身子,他看了眼窗外,昨日落雨以后,本就没有几根树叶的枯木彻底成了光秃秃的模样,雪快要来了。
气温对楚星稀的影响好像不大,他按着生物钟起了床,起身时带起来的冷气,让白照又裹紧了些被子。
楚星稀在厨房里忙碌了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等到白照来,他抬高声量喊了一声,“周明玉!”
“来了。”白照挣扎了几番,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凡人的衣服没有自带热源的功能,白照只能将自己裹成一颗球,挪到了厨房。
“今天天气不好,我们做少一些......”楚星稀说着话转过头,就发现白照跟个蒸熟的大长馒头一样,手还插在棉衣的口袋之中,看起来肥嘟嘟的,楚星稀一时没忍住转回头偷笑了一下,没想到白照这么个大男人,还这么怕冷。
进城,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穿上了厚厚的棉服,天一冷,上街买东西的人就少了许多,还好楚星稀准备的糕点也少了,这才刚刚好卖光。
出摊之前他们遇上了村长夫人,她说大概再有十日就要封路,让他们准备好最少上个月的过冬物什。
糕点卖完,白照和楚星稀将摊子的东西暂放在医馆,而后兵分两路,分别去买过冬要的东西。
冬天有春节这一最盛大的节日,到那时山路被封起来,他们不能到城里来,就只能在村里过。村里过节的规模肯定没有城里大,所以白照安排了些仪式感,他在成衣店里定制了新衣。
“客官您来得巧了,这衣服前脚做好过来,您后脚就到了,真真是巧。”成衣店的店员看着白照喜笑颜开,白照身上穿着的衣服不贵,但他买东西爽快,买的时候还是大单大单的买,以致于店员看着他就像看到了财神。
“让我看看。”白照说。
店员转身进了仓库,将白照定制的衣服拿了出来,为了瞒住楚星稀,白照还特意定了些别的普通的款式来为新衣打掩护。
店员拎着衣襟两侧一甩,衣服顺势打开,为了迎合春节的喜气,白照定了两件大红色的衣袍,他的那件比较素,除了一些精致的暗纹以外,再无显眼的花纹,而楚星稀的那件就比白照这件有活力多了,他的那件衣袍衣摆处用银线绣了可爱的兔子,兔子手中还拿了串冰糖葫芦,跟楚星稀很相似。
白照看着两件衣服十分满意,他连连点头,“好,帮我包起来,记得藏里一些。”
“好嘞。”店员动作利索地将衣服包好,把两件新衣藏在了最底层。
拿好衣服,白照又到了烟花店,买了些烟花爆竹和喜庆的装饰物,过春节自然要有些仪式感。
所有东西买好,白照又租了一辆牛车,他和楚星稀两人买的东西都不会少,只有一辆牛车是不足以把东西都送回去的。
白照回到医馆,楚星稀还没有回来,今日病人不多,王氏和王大夫得了空,搬了两把椅子过来,坐到白照身边与他聊着天。
王氏眉头微微皱着,她问,“我听说冬天下雪,你们村来城里的路会被封住,可有这么回事?”
“是的。”白照点头。
“那你们干脆别回去了,在医馆这儿住下好了。”王氏的年龄比白照大了两轮,她对白照和楚星稀就像对自家孩子那般好,这以前不认识便罢了,现下认识了,怎么说都不放心。
“没事的王姨,住了那么多年,早习惯了。”白照说。
“就是啊,过年就得在自个儿家里待着,哪儿有去别人家的道理?”王大夫喝了一口茶,顺势说着,不过被王氏瞪了一眼以后,他就闷了回去。
“多谢王姨关心,不过真没关系。”白照再说,不是医馆不好,只是别人家终究没有自家待着舒服。
王氏又劝了几次,都没有说动白照分毫,她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而嘱咐道:“这路一封就麻烦了很多,你们两个青年人住家里可得相互照拂着。”
“您尽管放心,我和星稀可是‘夫妻’,自是互帮互助的。”白照答。
村长夫人不愧是在村里生活过许久的人,她看天气十分准确,果真过了十日,一场大雪就将村子进城的小道给封了起来。
还好白照修了房,不然就以那破破烂烂的茅草屋想要敌过一阵大雪,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不用去城里以后,白照和楚星稀瞬间闲了下来,闲来无事的楚星稀念着院子里的鸡和牛,牛棚他没办法做,鸡棚还可以尝试尝试着。
白照藏在厅房内写着话本,忽然就听见房门外一阵锯木头的声音。
上次黄水山来修房子以后,剩的木料没有拿回去都留在院子中,现在听着那声儿,嘎吱嘎吱十分刺耳,可想而知锯木头的人使了多大的劲头。
白照衣袖拂过笔墨纸,所有东西瞬间消失,他捋平坐扁了的棉衣,走出厅房。
白皑皑的一片中,楚星稀穿着件蓝色的棉衣站在阳光之下,他弯着腰,一脚踩在地上,一脚才在放在木凳上的木板上,右手拿着一把铁锯,使劲前后锯着。
月宝坐在雪里看着楚星稀,要不是雪地里凹下去一个洞,白照差点没看着月宝。
见白照出来,飞奴落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仙君,仙娘子这是要**棚。”
白照瞅了眼躲在厨房里不敢出来的母鸡,想着确实该做个鸡棚,下雪日他们应急将母鸡和牛都放进了厨房,显得厨房小了许多。
楚星稀听着背后的踩雪声,头也没抬就使唤道:“明玉哥,快来帮我一下。”
白照走到楚星稀身旁,问道:“怎么了?”
“帮我扶一下凳子,这雪太厚了,凳子晃晃悠悠的。”楚星稀说。
在锯木头之前他已经把雪扫开了些,但捱不住这雪实在厚,只能把凳子的四个腿插入雪中。
白照俯身,长手一抓抓住了凳子边,有人扶着,凳子瞬间稳固许多。
两人没说话,只一人扶着一人锯着,倒也和谐非常。
楚星稀毕竟没有学过木工,家中也没有专业的测量工具,他只能用眼睛当尺子,粗略的估计了下鸡棚的大小。
将切好的木板钉出一个没有底的长方体形状,再在正面开一个大门洞,这简单的鸡窝就算完成了。
楚星稀将鸡窝安置在厨房边,他怕鸡冷,还拿了一件已经残破不堪的棉衣做了门帘,剩下的棉衣则塞在鸡窝中,加上许多稻草一齐,做保暖用。
若是在上一世,他哪儿敢拿一件衣服给鸡保暖用,别说鸡了,上一世的他甚至连一件厚一点的棉衣也无,到现在他都不明白,明明他的身体并不好,上一世却能强撑着让他吃了那么多苦。
想到这些楚星稀看了眼正在厨房里跟母鸡斗智斗勇的白照,他现在之所以能在这儿给鸡做棚,都得亏这个改变了的人。
“好啊,就你会跑是不?”白照跟母鸡说着话,好像有些抓上了头,语气中带上了些倔强,楚星稀听着,不自觉笑出了声,封了路与外界断绝三个月又如何,他跟周明玉两个人就这么生活着,也挺好的。
白照终究不是抓鸡的命,忙碌许久满头大汗却一只母鸡也没抓着,迫于无奈,他看了眼飞奴,飞奴立即机灵地飞了过来,站在厨房灶台上指挥母鸡群,有飞奴帮助以后,白照抓鸡都轻松多了。
半个时辰以后,所有的母鸡都进入了鸡棚,楚星稀蹲在鸡棚前,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鸡棚里的母鸡,心中骤然生出一股自豪感和幸福感。
楚星稀看了一炷香的时间,见着母鸡们都窝在鸡棚里以后,才起身准备离开,这猛地一起身,脚上一滑,楚星稀仰面摔进了雪中,不疼不痛,就是有些凉。
白照刚把炖汤的食材放进锅里,就听着外面“咚”的一声响,他赶紧把手洗干净,跑出厨房,入目便是楚星稀呈现一个“大”字型躺在雪地里,蓝白一衬,像一颗蓝色的星星落在了雪地之中。
“发生什么事情了?刚刚怎么那么响?”白照说。
“没事儿,只是我摔了。”楚星稀轻描淡写道。
白照上前弯腰,倒着看着楚星稀,“摔着哪儿了?”
楚星稀瞳孔向上,盯着白照看,白照的眼里满是担心,从眼中看进了心底。
楚星稀摇了摇头,“我哪儿都没摔到。”
“那就好。”白照说着就要起身,却被楚星稀抬起的双手钳制住了脖颈,迫使他继续弯着腰。
“怎么了?哪儿疼吗?”白照问。
楚星稀环在白照脖颈上的手交叠着紧了下,又松开,再紧了下,再松开,“没事,我不疼,就是脚滑了起不来。”
闻言,白照双手拂向脖子后,拉着楚星稀的手下来以后,顺势将他从雪地中拉了起来,“好了,下次记得小心些。”
楚星稀看着白照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尚有余温的手心,悄悄握了拳,下定了个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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