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几个月的项目中标,WIS上下一片欢腾,各部门组织聚餐,安排休假,有邀请沈蕴参加的,但都被他婉拒。
他是贺竞诚的秘书,去了一场聚餐就不好再推掉另一个,应酬耗费的精力不比工作少,索性哪个都不去。
下班时间到,沈蕴跟沈太太说要晚点回去,敲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提出想先走。
贺竞诚戴着眼镜正在批文件,随口问:“这么早下班去哪儿?”
沈蕴笑笑,贺竞诚只当是他**不方便说,淡淡道:“去吧。”
四月最是春光明媚,沈蕴几乎没有这么早离开WIS,走出办公楼时被阳光晃得眯了眯眼。
班车还有段时间才发车,他沿着湖边走到紫藤花架下,从连廊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再走回来。
湖水粼粼,两只天鹅悠闲划水,姿态优雅,只是一如既往不爱搭理人。
沈蕴立在湖边看风景,殊不知,他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文件批久了,贺竞诚眼睛发酸,站起来向窗外远眺,视线落在了湖边的那个人影身上。
座机响,贺竞诚收回视线,走回办公桌前接起来。
那头传来一道女声:“竞诚。”
贺竞诚勾了下嘴角:“姑姑。”
贺岚语气颇具威严:“听说WIS拿下了Xron的项目,祝贺你。”
“谢谢。”贺竞诚亦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
沉默两秒,贺岚道:“今晚有空吗?贺氏最近赞助了几场音乐会,今晚是最后一场闭幕演出,你要是有空就陪我出席。”
毕竟是长辈,贺竞诚不好拒绝,贺岚道:“我让助理把时间地点发给你。”
挂上电话,贺竞诚看了眼时间,刚好够他回公寓换套衣服。他索性将文件一推,拿上车钥匙也离开了办公室。
贺氏每年都有专门经费用于慈善,以提升企业形象,贺岚钟情艺术,赞助音乐会并不稀奇。
音乐会在北城音乐厅举行,音乐厅整体造型呈现一个椭圆,包裹在富有科技感的金属外壳中,寓意古典同现代的结合。
停好车,贺竞诚阔步往里走,无论面孔、气质还是着装在人群中都极为亮眼,但没人知道他在心里吐槽,这是什么不伦不类的鸵鸟蛋。
从VIP通道入内,贺岚的助理已经在等他,恭敬地说:“贺先生,岚董在二楼等您。”
贺岚未婚,性格强势,比起贺小姐,她更喜欢别人称呼她为岚董。
二楼的阳台式包厢里,贺岚正专注地看着台上,但并非独自一人。
听到脚步,贺岚没有转头,反倒是旁边的年轻女人站了起来,目光含羞带怯地打量贺竞诚。
贺竞诚只当没看见,走近,喊了声“姑姑”。
贺岚一身黑色晚礼服,头发高高挽起,鬓边没有一丝碎发,双股珍珠项链对称地垂在胸前。
因为保养得宜,她完全看不出来已经四十多岁,只是神情略显冷淡,即便面对自己的侄子也是疏离多过温情。
“来了?”贺岚转头,替贺竞诚介绍,“这位是尹小姐,你尹伯伯的女儿,恰好也来听音乐会,我就叫她一起坐上来。”
尹小姐喊了句“贺先生”。
贺竞诚点点头,在贺岚另一侧坐下,随手拿起节目单翻了翻。
今年是音乐厅建成20周年,推出系列演出,致敬经典。视线扫过最后一首曲目,贺竞诚的心情稍霁。
看完节目单,他又掏出手机,处理邮件,“生人勿近”的架势摆得很足,还将其中一份邮件转给沈蕴,微信留言让明天一早打印出来放他办公室。
尹小姐朝贺竞诚看了数次,见他没反应,只得坐回位置上。
音乐厅一楼,沈蕴拿着票刚找到座位。
四下环顾,波浪形的天花板增加了设计感,舞台墙面向内倾斜以集中声音,环形阶梯座位保证每位听众的视线都不会被遮挡。
一切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沈蕴有些怀念地望向舞台的方向,仿佛看到母亲苏缦黎一身礼服立于台上。
苏缦黎曾是音乐厅交响乐团的小提琴首席,每次公开演出,沈一清都会带他来听。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沈蕴暂停回忆,拿出来看到是贺竞诚发的信息,回复了一个“好”之后,他将手机调成静音。
演出时间到,灯光暗下,帷幕缓缓拉开,沈蕴沉浸在或激昂或舒缓的曲调中,等到最后一曲小提琴独奏的《D大调卡农》时,他的眼眶鼓胀,已然变得湿润。
演出结束,沈蕴等人走得差不多才起身。通往出口的两侧墙壁上挂满海报,记录音乐厅20年来的辉煌成就和精彩瞬间。
一张张看过去,沈蕴突然在其中一张海报前停下脚步,原本已经平复的心情顿时波涛汹涌。
那是一幅苏缦黎的单人海报。
海报里的苏缦黎身着鱼尾浪花礼服,手执小提琴,胸前佩戴一枚凤凰造型的胸针。
凤凰展翅,整体造型由黄钻铺设,祖母绿点睛,翅膀和羽尾处也镶嵌祖母绿。这是沈蕴外婆留下的传家之物。
苏缦黎眉目温婉,神情温柔,低垂的眼眸正对上沈蕴,仿佛隔着时空在问他:“阿囡,你来了?”
沈蕴情不自禁想要伸手去摸一摸,指尖就要触上的时候,又生怕惊动什么似的赶紧缩了回来。
背后人潮拥挤,空气中流动着舒缓的退场音乐,但沈蕴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他怔怔地望着苏缦黎,直到肩上被拍了一下。
贺竞诚几乎是忍耐着听完整场音乐会,尹小姐为突显自己对音乐的了解,每首曲子都要评头论足,什么“我在国外某某音乐厅听过的现场版要更好”,又或者“这个声部的伴奏如果降调的话层次感会更丰富”。
贺竞诚不胜其扰,终于在临近结束前耐心告罄,忍不住开了嘲讽:“尹小姐这么专业,不知什么时候开场个人演奏会,贺氏可以给你提供赞助。”
一句话换来安静。
散场后,贺竞诚等不及先走了,人是贺岚招来的,犯不着由他去应酬,只是没想到这么巧又碰到自己的秘书。
贺竞诚没有立刻上前,站在旁边看了会儿,沈蕴立在原地,半晌一动未动,仿佛穿越到另一时空,留在这里的只剩躯壳。
贺竞诚被这个想法震惊,赶紧上前去拍沈蕴的肩。
还好,回魂了。
猝不及防被拍了一下肩,沈蕴打了个哆嗦,缓缓转头,对上了贺竞诚的视线。
贺竞诚收回手,看着他发红的眼眶:“怎么回事?你哭了?”
沈蕴撇过脸,揉了揉眼:“有风。”
贺竞诚:……
这又不是在户外。
沈蕴不给他追问的机会,话题一转:“贺先生,真巧,你也来听音乐会?”
贺竞诚“嗯”了声:“你提早下班就是要来这儿?”
沈蕴点头:“在网上看到有演出,过来听听,陶冶情操。”
贺竞诚挑眉:“觉得怎么样?”
沈蕴答:“好听。”
简单两个字,贺竞诚却觉得比刚才长篇大论的分析要真情实感多了。
他附和道:“的确好听,尤其是最后的《D大调卡农》。”
沈蕴忍不住又朝苏缦黎的海报看去。
大概因为这场演奏会是20周年活动的一部分,音乐厅才会把之前的海报也挂出来。如果错过,下次恐怕没有机会了。
沈蕴抿了抿唇,拿出手机问贺竞诚:“贺先生,能不能请你为我拍张照片,我想留个纪念。”
贺竞诚不会拒绝这么小的要求,他接过手机,问:“你想在哪儿拍?”
沈蕴站到苏缦黎海报的前面,微微侧身面对她,对贺竞诚说:“就这里吧。”
镜头将这一幕定格,贺竞诚将手机还给沈蕴,细细端详起海报上的女人,总觉得眼熟,但一时记不起在哪儿见过。
沈蕴道了句谢谢,把手机收了起来。
就在这时,贺岚和尹小姐走了过来,贺岚也停步注视苏缦黎的海报。
贺竞诚问:“姑姑,你认识她?”
贺岚点头,流露出惋惜之色:“我听过她的演奏会,交响乐团首席,成名曲就是《D大调卡农》,不过那是很多年前了,后来听说出车祸去世了。”
沈蕴垂在身侧的手不易觉察地抖了一下,他想要告辞,又舍不得走,想多看看苏缦黎,便往旁边站了一步,同贺竞诚拉开距离。
贺岚以为沈蕴只是普通听众,没有放在心上,对贺竞诚说:“竞诚,你开车了吗?待会送尹小姐回家。”
贺竞诚耸耸肩,说起谎来毫无负担:“不好意思,我打车来的,何况又不顺路。”
连人家住在哪儿都没问就说不顺路,拒绝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尹小姐脸上的笑就快挂不住了:“不要紧的,我家司机来接我了,就在门口,我先走了。”
尹小姐走后,贺岚严厉地质问:“你这样做别人会怎么说我们贺家的家教?”
贺竞诚也沉下脸:“所谓家教就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让我见各种陌生女人?”
贺岚一噎:“这么久你始终一个人,关心你难道也有错?”
贺竞诚顶了回去:“不需要。”
贺岚差一点维持不了体面:“如果不是你父亲三番五次打电话给我,你以为我愿意管你?难道任由你下半辈子都住在养和医院,守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的植物人?”
贺竞诚攥起拳,手背上鼓起的青筋表明他在极力忍耐:“姑姑贵人事忙,最好还是先顾着自己,不要把手伸得太长。”
贺岚气极,胸前的珍珠项链随呼吸起伏。她连说了几个“好”,声调都高了些:“今天是我多事,从此以后你的事我不再过问一个字,但你二叔的婚礼你必须来参加。”
贺竞诚不疾不徐地吐出两个字:“没空。”
贺岚问:“你以为你代表的是你自己?婚礼那天,贺家人必须全部到场!”
贺竞诚冷声道:“贺峋劈腿,同发妻离婚让小三上位,连'羞耻'二字都不知道怎么写的两个人,苟合还要讲排场,也不怕传出去让人戳脊梁骨。”
贺岚终于被气走了,贺竞诚在原地站了一会,转身看着沈蕴,问:“沈秘书,看戏看得还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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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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