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销售部众人吃完午饭回来,言一旭的工位已经空了。

方岳信正在外面见客户,听说这件事,打来电话:“小洄,你有没有受影响?”

沈蕴走到露台:“没有。”

贺竞诚离开后,林历同人事主管商量,很快就当众宣布开除言一旭,并转达贺竞诚的话:“公司可以容忍工作疏漏,但决不允许推诿倾轧。”

林历离开前,经过沈蕴身边,脚步略微停顿,表情颇具意味。同事反应各异,有震惊,有敬佩,有幸灾乐祸,但经过此事,都知道沈蕴没有外表看起来那样软弱。

销售部在10楼,露台没有遮挡,视野极佳,近能俯瞰人工湖和紫藤架,远能眺望连绵青山。

站了片刻,沈蕴转身正要离开,瞥见一辆黑色轿车从园区驶出,虽然看不见,但他有种感觉,车上坐着的人是贺竞诚。

沈蕴收回视线,返回工位,惊讶地发现桌子上多了饼干巧克力之类的小零食。四下看去,目光触及几个同事,大家都露出善意微笑。

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坐回椅子上开始工作。

这一次前往北城大学,贺竞诚没有同校方打招呼,直接去楚教授的实验室。

楚教授闭门谢客,派了个学生递话,让贺竞诚赶紧走,不要白费功夫。

在楼下等了一会,贺竞诚正要坐车回公司,看到楚教授从实验楼里出来,边跑边穿外套,似乎很着急,于是让司机驱车上前询问。

贺竞诚下车,楚教授看了他一会才认出来,边走边摆手:“你怎么还在这儿,我是不会答应的。我现在有急事,没功夫跟你多说。”

楚教授是沈蕴的老师,贺竞诚对他除了敬重,还多出一分关心,问:“您要去哪,我送您。”

楚教授恍如未闻,掏出手机准备打车,但他不常用打车软件,点开界面摸索半天也未成功,医院那头又打来电话,他本就急脾气,一着急更是上火。

贺竞诚道:“学校附近不好打车,您不如坐我的车,我让司机送您,到地方您按市价付车费。”

闻言,楚教授终于正眼看向贺竞诚,贺竞诚亲自拉开车门。

时间不等人,楚教授犹豫几秒坐了进去。

司机降下车窗,问还站在车外的贺竞诚:“贺先生,您不上车吗?”

贺竞诚说:“我不上了,你把楚教授送到地方再回来接我。”

后座,楚教授已经迫不及待从口袋掏出钞票塞给司机,司机请示地看向贺竞诚,得到首肯才敢将钱放进置物盒里。

一小时后,司机返回北城大学接上贺竞诚,说:“那个教授去的是一家医院,我在车上听他打电话,好像是他夫人住院了。”

贺竞诚不置一言,只吩咐:“回公司。”

晚上沈蕴到家,沈太太刚挂电话,捂着胸口,表情唏嘘。

沈蕴问怎么了,沈太太叹气:“你住院时隔壁病房的一个女人,今天病危抢救,鬼门关门前走一遭,还好救回来了。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吃完饭,沈太太又去观音跟前拜了拜,祈求家宅平安。沈蕴听她提到“沈洄”的名字,心底涌起歉意。

如果沈太太知道她的儿子内芯已经换了,肯定会难以接受吧。

沈蕴信奉科学,但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几乎要动摇他的世界观,在下班回家的班车上,他还在手机上搜索怎么才能让自己回到身体里。

他压下情绪,陪沈太太将从花店带回的康乃馨剪枝插进瓶里。

自从儿子遭遇车祸后奇迹般苏醒,沈太太就更加相信善有善报,她道:“我明天去医院探病,你要不要同我一起?”

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班,沈蕴应好。

翌日一早,沈太太在花店选了束花,亲手包扎,拎着礼物和吃食同沈蕴去医院。

楚教授陪床一夜,洗了脸刚从卫生间出来,见到沈太太,惊讶地说:“真是感谢,还麻烦你惦记。”

“没事的,您夫人喜欢花,我自己就是开花店的,又不要钱。”沈太太熟门熟路把花插进瓶里,打量病床上闭目安睡的女人,压低声音问,“怎么样了?”

楚教授叹气:“暂时脱离危险。”

“哦对了。”沈太太冲沈蕴招手,“我还买了点吃的,您还没吃早饭吧,小洄快过来。”

楚教授顺着望去:“这就是你儿子?”

沈太太道:“是的呀。”

楚教授打量沈蕴:“小伙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沈蕴几乎迈不动脚步。他怎么也没想到沈太太口中的“病友”竟然是他师母俞薇。

见沈蕴怔愣,沈太太走到他面前,关心地问:“怎么了呀?”

“没事。”沈蕴回神,想起早饭里有豆浆,而楚教授对豆浆过敏,于是道,“豆浆凉了,我再去买份热的。”

离开病房,沈蕴去食堂买了一份热粥,一来一回已经调整好心态,楚教授吃饭时,他帮忙收拾病房,打水倒垃圾。

楚教授想拦着,沈太太则欣慰不已:“年轻人嘛,让他多做点。”

沈蕴很想每天都去医院看望俞薇,但又怕太频繁引得楚教授怀疑,便隔几天去一次,以沈太太的名义送一束花。

大约俞薇这次情况真的凶险,楚教授一连几天都守在病房。他对沈蕴印象很好,问起学习工作情况,沈蕴如实回答。

得知沈蕴在WIS工作,楚教授若有所思,问道:“你们老板是不是姓贺?”

沈蕴点头,直呼老板大名:“贺竞诚。”

楚教授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又打量沈蕴,半晌道:“不知道为什么,你给我的感觉很亲切,很像我的一个学生。”

俞薇心脏不好,不能生育,夫妇俩无儿无女,楚教授既是沈蕴的恩师,也是他父亲沈一清曾经的同窗和同事,对沈蕴视如己出,悉心栽培。

沈蕴离开学校进入琪珩科技,楚教授坚决反对,自那之后师徒二人就有些疏远。

沈蕴还记得楚教授当时对他说的话:“你的性格更适合留在学校搞研究,企业水太深,你不适合,也应付不了。”

他那时很不服气,觉得自己是凭技术,不必和人打交道。但在琪珩的这几年,他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直到和李琪珩争吵,近乎决裂。

但如果重来一次,他大概还会做同样的选择。

虽然学校环境相对单纯,但企业离市场更近,芯片设计不能闭门造车,而是要同市场、同需求紧急联系,这也是他父亲沈一清坚持的理念。

楚教授感叹:“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沈蕴心里发酸,将垃圾袋一拎,准备出去透透气,迎面撞上一个人。

沈蕴:“……”

贺竞诚:“……”

贺竞诚最先反应过来,退后一步,朝墙上的号码扫了眼,确认没有走错。

沈蕴立刻想通,贺竞诚出现在这里,应该还是为了Xron的竞标,想请楚教授出山。

“贺先生。”沈蕴主动打招呼,没有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我去倒垃圾。”

楚教授听到声响探头,见是贺竞诚,表情倒没有之前那么抗拒。

倒完垃圾,沈蕴没有回病房,走到临近的一扇窗户前。

病房的门半敞,虽然他无心要偷听,但里面的对话还是断断续续漏出来。

听着贺竞诚的声音,沈蕴思绪飘远,想起出事前与贺竞诚几次见面,对方明明态度冷漠,却在交警队里亲口表示是他朋友。

他还想到贺竞诚匿名赞助楚教授实验室,以及处理言一旭之后的那句“WIS可以容忍工作疏漏,决不允许推诿倾轧”。

一心二用,沈蕴一边想一边听,原以为贺竞诚会提他的名字,增加说服楚教授的筹码,但结果令他失望。

贺竞诚似乎就是单纯来探病的。

没有提项目,也没有提沈蕴这个人。

那一刻沈蕴被一种奇怪的想法击中,他觉得贺竞诚是替他来的,替那个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沈蕴。

贺竞诚没有多停留,很快从病房出来,虽然他现在几乎住在养和,但不代表他喜欢医院。

对视一眼,沈蕴走过去,这才解释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这是我母亲的一个朋友,我替她来看看。”

还真是巧。

贺竞诚淡淡地“嗯”了声,收起老板架子,问:“身体恢复怎么样?”

沈蕴知道他的潜台词,主动说:“身体还好,但记忆还是一片空白。”

贺竞诚盯着沈蕴看了两秒,眼神意味不明,随后抬腕看表,似乎准备要走。

沈蕴忍不住问:“你来医院找楚教授,难道不是为了公司?”

贺竞诚皱眉:“你怎么知道?”

沈蕴很想说“猜的”,但估计瞒不过贺竞诚,只好说实话:“你之前去北城大学找楚教授,我恰好在场,听到一些。”

贺竞诚沉默,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忆。

沈蕴问:“刚才为什么不提?”

贺竞诚觉得好笑:“你是老板我是老板?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沈蕴无语,想起以前李琪珩为了拿下项目,无孔不入,恨不得把各方的底细挖个透,拿捏弱点,逐个击破。

这一刻,他做出一个决定。

Xron的项目,他要帮贺竞诚争取。

司机到楼下,贺竞诚刚要说“先走一步”,就听沈蕴道:“贺先生,你等我十分钟。”

沈蕴返回病房,突然朝楚教授鞠了一躬,楚教授一愣:“怎么了?”

沈蕴道:“教授,您知道我是WIS员工,有几句话我想说。”

楚教授正给俞薇擦手,动作一顿:“你说。”

沈蕴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芯片研究离不开市场,设计的挑战归于市场前瞻,而企业始终是离市场最近的地方。实验研究要想有突破,还得同企业合作。”

楚教授脸上浮现出震惊,他难以置信地直起身,手里的毛巾掉落在地上:“你从哪里听来的这句话?”

沈蕴闭目,眼前浮现出父亲沈一清的面容。他睁开眼,轻声道:“一个前辈。”

“WIS很有诚意,贺竞诚也很有诚意,您可不可以给我们一个机会。”

十分钟后,沈蕴从病房里出来,走到贺竞诚面前:“贺先生,不知道你待会有没有安排。”

贺竞诚挑眉,不明白沈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道:“没有。”

沈蕴仰头,展露一个笑:“楚教授说请你进去,他有半小时,可以听听WIS详细的计划。”

贺竞诚心中涌起万般情绪,最后都归为疑惑:“你跟楚教授说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蕴不答,突然话锋一转:“不管你们谈得结果如何,我有个要求。”

贺竞诚盯着他:“你说。”

手指慢慢曲起,攥于掌心,沈蕴对上贺竞诚的视线,一字一字地道:“我要去养和医院,我要见他。”

从这里开始,在掉马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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