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入夜,天色暗沉,夜凉如水,圆月高悬。

周慈青如何也静不下心,他坐院子里等着。因着无事可做,他便逗起了大黑,心里头也思量着做生意的规划。

外头脚步声渐起。

吴长庚家住得偏,不在村种,多数时候听不见村中人往来的脚步声。

大黑也没胡乱吠叫。

周慈青立马站了起来,跑在院门处,笑吟吟地看着那道渐行渐近的身影。

吴长庚还是穿着那一身短打,冬日的夹袄早已褪去,身形高挑劲瘦,瞧着便孔武有力。

他腰上束着木筒子,里头装着几支利箭,都是他这些年攒下的宝贝。箭头是铁制的,平日里还都磨了又磨,免得生锈了。

背上是一柄长弓,此为六石弓。吴长庚可轻易拉起,奋力一射,连虎狼都不在话下。

周慈青便不大行了,他连弓都拉不开,拿起都嫌费劲。

吴长庚乃是猎户,射艺高超,气力又足。他本该是军中好苗子,将来升官发财亦是手到擒来。

可如今军户不受重视,且声名狼藉,还是拿钱所雇。说不得上头就有人打压,不如乡间平淡快活。

此事稍作不提,吴长庚入山间一趟,收获也是颇丰。

他右肩抗弓,左肩持背篓,里头皆是猎物和采来的药材。

周慈青就瞥见了兔子和鹿,再来便是两只山鸡。

他近些时日吃得也多些了,屋中还添置了些家具、衣物。屋里可不只是多了张嘴,吴长庚再不能如此前那般逍遥快活。

自是不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吴长庚这也是头一回碰上有人等的滋味。

从前他是独自一人打猎,归家后屋中一片昏暗,不似其余人家中那般温馨欢乐,阖家团圆。穿过了饭菜烟火香,跨过了几口人家低声絮语。

本该是冷烟冷炉,黑蒙蒙的屋子,只有大黑会踏着爪子朝他奔来。

本该如此……

而今他家中点燃暖色烛光,饭菜焖在灶屋里,烟囱钻出淡淡清香。

模样好看的少年高高举起橘黄灯笼,身披遮风大氅,满目期待和笑容,同他说:“你回来啦。”

-

吴长庚披星戴月归了家,放下战利品,先去洗漱了一遍。

大黑兴奋得很,老是在他腿边打转,不时低吠两声,吐出舌头,背后的尾巴晃出残影。

周慈青去喂鸡喂羊喂猪了,他也不让自己闲着,好日子是两手忙活出来的。

他也不忘同吴长庚说:“长庚哥,饭菜在锅里焖着,打开了就能吃。我没有等你,自己先吃了。”

吴长庚应了声好:“下次也别等我,免得饿着了难受。”

周慈青都笑着答应了。

“大黑我也喂了,你可不要瞧着它想要就都喂给它。”周慈青不忘转过身提醒吴长庚。

吴长庚又是一句好。

他去揭开了锅盖,竹条支着的蒸笼片上,隔着三盘菜,一碗饭。下面是滚烫的热水,灶膛里的文火一直燃着。

余温尚在。

还不曾彻底升了温,灶膛处便是最暖和的地儿,大黑常常在那趴着取暖。

菜有粉蒸肉,清炒蘑菇。许是顾虑到他的胃口,周慈青还做了一道牛肉饼。三块巴掌大的厚饼子,闻着便喷香诱人。

吴长庚喉结上下一滚,敛去了眼中暖色。

周慈青忙活完了就坐在桌旁,瞧他吃饭。

他掰着手指同吴长庚说清自己今日所做之事:“第三日大抵就要同那些商人见面了,我们这生意早晚会做到全天下人尽皆知。”

吴长庚抬起头,借着从窗外轻轻挥洒下的月光,桌面左右摇曳的烛光,看清楚了周慈青明亮的眼眸,里头映着勃勃的野心。

如烈火燎原,上下跃动。

吴长庚喝下一口水,同他说:“我知晓,你定是能成功的。”

周慈青这时候才稍微显出点儿羞赧来,他道:“也是多亏了长庚哥你呀。我这回可不是翻来覆去说什么救命恩人,我知道你也不爱听。我从来没多大的野心,也不知自个究竟能否做到。倘若不是你一概支持我,我怕是做不成的。”

他不知自己在吴长庚眼里究竟是何模样,这个世界本该是浅显易懂的常识,他有时竟也懵懵懂懂,模模糊糊。

换成其他人,不说对他生出些疑虑来,也是哄着骗着他,将他那些方子卷了去。再不然便是不信他的话,只是平静疏远他。

吴长庚说:“幸得早些年前读过一两本书,同家里逃难来时也见了些世面,不至太过蒙昧,晓得你能成事。”

周慈青心道定然不止如此呢,世间能完全信他人的又能有几人。

他朝吴长庚露出个笑脸来,说:“长庚哥,快吃吧,这饭菜放凉了也不好。”

吴长庚便听他的,周慈青又说起了话:“我还不单单只是想做这脂粉生意呢,纸张我也想沾染。”

周慈青笑着道:“我知现在纸张算不得少,可若是方子再改良些,染上色,亦或是做成花笺,又或是书签,同样能翻出花来。虽说前代有了,现在便不能做得更好了么,我看不尽然。”

后世的文创行业为何向来兴旺不休,便是有需求,且商人们总会层出不穷,千方百计地想出来赚钱的法子。

他不过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有了些主意罢了。

周慈青又道:“再来便是,苏家还有个造纸的铺子,如若舍弃,便要亏损些钱财,又让一些人平白没了营生,反倒不美。我们如今住在吴家村,也可给村中人提供一些活计,好叫大家能过个肥年。我……我也不愿瞧着他们一向误解你。”

后头那句话周慈青说的轻,似是有些羞赧,到底是说了出来。

可刚一出口,双腮就染上了红。

吴长庚吃的饭菜都是咸口,不见甜的,那碗麦饭也是尝不出多少甜蜜的滋味。

可他吃着这些饭菜,竟吃出了甜味,一路淌到了心田。

他吃过了饭,就忙着去清洗碗筷,还同周慈青道:“可惜谈判时我不能陪你去了。”

周慈青不在意地说:“这又如何,只要我想着你,我心里就平静了。”

吴长庚怔怔看向他。

周慈青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轻浮话,耳根也红了些。

吴长庚收回了视线,换了话道:“我这几日进山采些新鲜的人参来,再交与药铺掌柜的炮制,药效定要比那些陈年的好些。”

周慈青不由触动,他道:“还是长庚哥好,总关心着我。”

吴长庚不作声了。

二人都沉默着,又想拿眼去瞧,又觉着有些不大好意思。

外头大黑的犬吠打断了他们两人的静默,周慈青拔腿就跑出去瞧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周慈青养的小猪崽子在挑衅大黑,一狗一猪水火不相容罢了。

周慈青看得乐了半天。

*

两日后。

放过猪羊后,周慈青便把家里头的猪羊鸡鸭鹅犬都给锁在院内,方才慢条斯理去村口处,坐上了苏知乐的马车。

苏知乐啧啧称奇:“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瞧瞧你这,哪里像是个羊倌。”

近日以来,周慈青一直在乡间放羊,于是苏知乐便抓着此事打趣。

他说的也是实话。

周慈青生得一副齐整模样,面如春晓之花,体态风流。头发虽是只用带子扎起,却穿着月白色箭袖,外头是石青色的褂子,等着玄色白底小朝靴。如此瞧来,可不真就是从哪里来的神仙公子人物么。

周慈青睨了他一眼,苏知乐心里一突。

他便敛了面上的笑,乖乖坐好,低了脑袋不作声了。

周慈青半天才同他说:“脸是门面,尤其在谈判时。你的一言一行便会让人看在眼底,是以要时时注意,不可率性而为。”

苏知乐乖乖应好。

云生乐了,他们少爷在家中可谓是混世魔王,夫人老太太是管不住的。唯有老爷和面前这位才能压住他的性子,不叫他混账。

周慈青又问:“你是如何对付吴愣子一家的?他们那俩孩子今日倒是老实。”

苏知乐面上又见得意之色,他饮了口桌上的茶,差点儿叫这路上颠簸的马车晃出茶汤来,便黑着脸搁下了茶水。

车夫扭过头便探头探脑地悻悻告罪:“少爷,前方有块石头,一时不察,叫马车压了过去。”

苏知乐摆摆手,颇为不耐:“行了行了,我已知晓。”

他扭过脖子,对周慈青说着此前还未说完的话:“他们哪里惹得起我们家呢,我昨日便叫云生说了,若是他们再敢胡咧咧,生些事端出来,便叫村长把他们撵出去。吴家村虽是他们的地儿,但村长既是一村之长,又是他们的族长,定是有些法子的。”

他略抬了抬自己的下巴,轻视道:“我家为吴家村修了地,还找来了夫子,逢年过节又为他们发些钱财。况且我也做了你同我昨日里说的,咱们坊里做工要人,要选的自是吴家村的人。可若是真得罪了我,吴家村什么也拿不到。看在利益的份上,村长便不会得罪我们。孰轻孰重,岂能分不清。如此一来,他们家便不敢再来招惹。”

周慈青笑笑:“发卖么……”

苏知乐愣了:“什么?”

周慈青摇头,笑着夸他:“你做的很好。”

苏知乐哼了两声,心里头又不免为之窃喜。

二人说笑间,马车一摇一晃便来到了县城内。

封陵县城,最大的酒楼之上。

二楼包间里坐了不少人,对彼此来意心知肚明。这些人又不免腹诽,那苏家人不知打着什么主意,亦或是小辈不懂规矩,竟将他们这些死对头邀一块了。

不过做生意么,不拘小节。无论心里头怎么嘀咕,面上仍是挂着笑容,同人举杯换盏,觥筹交错起来。

哪怕是面前坐着的是恨不能咬下一块血肉的对头,都得堆起笑脸相迎,免得叫人看了笑话。

外面脚步声传来,听那声儿想是不止一人,就不知是多来一位同他们竞争之人,还是那位苏家公子总算姗姗来迟了。

待小二将这门一推,他们心中便有了分晓——

“诸位叔伯,小子来迟了,便在这儿同诸位告罪。”

苏知乐虽是常被他爹训斥,但也是知礼的人,生得也风流倜傥,到了外边也能拿得出手。

“哪里哪里,苏公子也真是一表人才。”

“你比之你爹更胜一筹,可谓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啊。”

“这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苏知乐听着这些恭维的话可乐不起来,他心里头也是直打鼓呢。

来前他因周慈青在他身侧,心里正得意呢。可周慈青问了他爹是何打算,如何不来此地镇着,免得叫这些老狐狸们占了便宜去。

他便一一告知周慈青他爹的打算。

前日他去寻了周慈青,问清了他那些主意时,心里拿不定主意,便去问了他爹。

哪知他爹越听越喜,直言周慈青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行商天才,若是这时不扒着他的大腿,往后再无乘风之上九万里的机会了。

这样一来二去,苏知乐他爹便全权交于他们手中,万事皆有他兜底,放手去做便是。

周慈青听了这话后,心中也有了定数。

不知他如何考量的,竟是叫他去当这主事人。

苏知乐心里惶恐,口中吃了一大把黄连,好似有人扒了他身上的衣物将他推入菜市口,慌得不行。

他这心还跟油煎似的,同众人寒暄几句后,便坐了下来。

所幸周慈青一直在他身旁不曾离去,他这才稳了不少。

他又同这些做惯了生意们的老狐狸介绍周慈青,说是他们家中最紧要的掌柜。不论信与不信,反正苏知乐话是撂这儿了。

周慈青应酬时可比他炉火纯青,就像那鱼儿滑入了水里,三言两语便能得旁人青眼。

这不,便立马有个和他同姓的周员外跟他拉近了关系,还说他们说不准往前走个百年会是本家呢。

也是当着苏知乐的面儿不好挖人,免得生意做不成,不然早也勾搭上了。

周慈青心中也有不耐,同这些人打交道无非利益二字。面上挂张假笑,你方唱罢我登台,还不如同苏知乐这个天真公子哥儿说话。

更是不如他家长庚哥痛快。

生意人么,满肚子里的弯弯绕,心眼儿少说也有八百个。

吃喝间,这话也就入了正题。

苏知乐搁下了筷子,人都有眼色,也都放下了筷。

周慈青却闷头吃着,活像看不见似的。反正老狐狸们都不去注意他,何苦饿着自个。

苏知乐差点就失态了。

好在周慈青也不是第一回这般糟蹋他了,他哪里有什么慌得呢。

苏知乐深吸一口气,道:“各位叔伯也知,做生意讲究的便是诚信痛快,不可做那反复无常之人,我也不瞒大家,绝不扭扭捏捏藏着掖着。那些东西如今就只有我们苏家才弄得有,便是想仿制也难,且仿出来的也终究不如原版。”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变幻莫测,却点头应是。

周慈青心中失笑,苏知乐这般作态,倒是有还几分唬人。

苏知乐紧跟着说:“我也不是那般为难人的小人,家父也在来前殷切叮嘱我,叫我好生听各位叔伯的话,不可莽撞。可那货量实在不多,又不可将方子叫出,我便想着,只能叫诸位一同在场,价高者得。且我们苏家只在封陵县贩卖,至多送送人,绝不卖出县外。至于得了这货源的叔伯要如何贩卖,去哪贩卖,作价几何,我们是一概不干涉的。”

他一口气说完了这话,便闭上了嘴,叫这群老狐狸们自个思忖去了。

有人便问:“你们家能供应多少?”

苏知乐比了个数。

“底价如何呢?”

“这便看叔伯们怎么买了,总归是起自原价的。”

在场的人都不由皱紧了眉,既舍不得到嘴边的肥肉,又觉着花钱实在肉痛。

左看右瞅,又不免防着其他人。

真真叫人苦不堪言,好个滑不溜秋的小子,也不知是他的主意还是别人出的,倒是伶俐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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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本文《皇子穿到现代后向古人直播日常》

文案: 元宁,乃冷宫弃妃所诞之子,爹不疼娘不爱,宫中人人都能踩他一脚。

突然有一天,他脑子里多出一道声音,说是能让他穿越到未来直播。

元宁不明所以,一再迟疑。

直到某日公主皇子嬉戏打闹,将他推入御华池内。

千钧一发之际,元宁答应了那道声音的要求。

盛朝皇子元宁消失。

金光乍现,一块光幕却在盛朝上空冉冉升起,人人可见。

至此,所有民众皆见华夏之盛景,羡元宁之肆意!

-

元宁忽然来到陌生时空,一无所知,熟悉的系统还临时下线。

他被好心人送到警局,却突然在海报上看见自己早逝的舅舅,抓着警察蜀黍要舅舅。

薛兰鹤,英年早逝后穿到现代选秀的草包美人身上,凭自身能耐一跃晋升为顶流。

没成想自家大侄子某天也穿过来了,还被欺负得面黄肌瘦。

他恨得牙痒,对天发誓,一定要好好抚养自家大侄子,让他比皇子还过得好百倍。

阅读指南:

☆架空朝代,经不起考究

☆小白文,适合丢掉脑子观看

☆古代艰难求生,现代团宠日常

☆舅舅也有老攻,副CP只是背景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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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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