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观察着姜同云的表情。
见王妃眉目舒展,面带微笑,她就知道王妃对王爷的心意以及院子的改造方案都是满意的,于是就又顺着说了两句:
“听管事们说,殿下还想把周围一圈的小院子拆掉一部分。一来,咱们府上也没那么多人,留着这么多空置的屋子也没用;二来,拆了这些院子后就能重新修整一下府内道路。西边园子风景好,等路修整好了,王妃要过去游园泛舟都会更加方便。”
姜同云顺着侍女的手往正院两侧那些密集的小院子看去。
刚刚站在下面,隔着一层院墙,姜同云只觉得这些建筑太过密集。现在站在高处向下俯视,她才发现这些院子不仅密集,空间也非常有限。
每处院子里不过三间屋子,再被四四方方的围墙一圈,留下来的空位就只剩那么一丁点。人要是住在这种院子里,每天出门抬头,恐怕就只能看见一方窄窄的天空。
靠近正院的院子还稍大一些,离得远的那些就更小、更窄了。
这简直就是古代版的格子间。
不过对王府的那些姬妾们来说,在王府里的生活搞不好真跟在现代社会上班当社畜没有太大差别。
甚至社畜还有下班放假的时候,她们却未必能有。
而且这座王府原先的主人最后是获了罪。也不知道她们最后归宿如何。
想到这里,姜同云一时有些为这群素未谋面的人感到难过:“拆了也好。”
侍女误解了她的意思,连忙说道:“殿下对您这么好,往后就是有了旁的人,也绝不会越过王妃您的。”
姜同云知道,侍女是误会了自己在忧心谢怀雵以后有妾室,所以才会觉得拆房子好。
她没有纠正对方,只无奈地笑了笑:“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吧。”
谢怀雵要是真有了别人,那她肯定是不能同意的。
他俩要是真的走到那步,大不了到时候就拿出那封陈情书,然后回去过她的单身生活。
姜同云向来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人,根本懒得去烦那种没影的事。她很快就把这个话题抛诸脑后,对侍女道:“既然你说西边园子里的风景好,那咱们就先去那头看看吧。”
园子和王府的居住区域不是完全用墙隔断,中间有些地方用的是山石造景进行分隔。姜同云几人所在的回廊连通王府内的几条主要路线,也正好能通向造景上的一处凉亭。
领路的侍女便提议带着姜同云先往凉亭上去,正好能从高处俯瞰园子的一角。
于是一行人转移目的地,顺着回廊往西边的山石小径上走去。
谁料才刚下了回廊,姜同云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王妃!王妃留步!”
姜同云回身一看,一名眼生的侍女正从她们身后跑来。
领路的侍女连忙道:“她是在前头正厅里伺候的。”
正厅?谢怀雵今早不就是在正厅里接待来访的婺州官员吗?
疑惑间,陌生侍女已经跑到了她们跟前:“……王妃,殿下请您往正厅去一趟。”
*****
姜同云赶到正厅时,老管家正在侧门入口处来回踱步。
见到姜同云来,他立刻迎上前:“王妃,您可算来了!”
见老管家神色焦急,姜同云也不自觉地提起了心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不是没问过刚才来报信的侍女,但对方一问三不知,只说是管家得了殿下的提前吩咐,要请她过去。
姜同云起先还有些怀疑,觉得是不是这王府里有人想偷摸做点什么。但现在看老管家也是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姜同云立刻意识到正厅里恐怕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
老管家压低声音,快速说道:“云麾将军关正青今天也来了!”
“关正青?”姜同云跟谢怀雵成亲一年多,对越朝各地武将的也有了一定了解。现在听老管家这么一提,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人是谁:“他不是驻守在越州吗?”
“按理来说,他是应该在越州的。”老管家眉头紧锁,“昨天来的人里没有他。谁想今天一早,他居然就出现在了婺州城里,还跟着婺州刺史一起过来了!”
见老管家神色忧虑,姜同云不禁有些疑惑:“这个关正青,和殿下有过过节?”
“哎哟,您瞧我,忘了先跟您提这事。”老管家一拍大腿,“当年这关正青和殿下一同在边境邢国公麾下效力。有次晋军侵扰,他带领的队伍没有及时响应,事后邢国公罚了他二十军棍。”
“谁知道后来让咱们家殿下发现,他那回是在军帐内饮酒过度以致差点误事。殿下上报给邢国公后,他就被解除了边境军职。回到金陵之后,他借着家族关系运作了一番,很快就又被任命为了越州驻军统领。”
姜同云听明白了:“所以你是担心,他这次来者不善?”
“可不是吗!我刚刚听他说,他最近要来婺州督查地方守军,要在婺州多留一段时间!这不就是冲着殿下来的吗?”
按照越朝的军制,关正青是越州驻军统领,虽无权直接指挥调动婺州的地方守军,但包括杭州和婺州在内的几个州府都在他的监管范围内,所以他确实是有权督查婺州守军的训练情况的。
不过姜同云觉得,老管家这是关心则乱了。
就谢怀雵那个心眼子,哪能这么容易吃亏啊。
况且谢怀雵有亲王身份在手,关正青怎么也要顾忌三分的。纵使他有军队在手,那也不能直接带人来冲齐王府吧。
不过看老管家着急的模样,姜同云还是先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别着急。我先过去看看情况,要是有不对,我立刻进去帮殿下解围。”
“好好好。”老管家连连点头。
姜同云凑到侧门边上,稍稍撩开门帘,凑头朝里望去。
正厅里的气氛还算融洽。
作为王府的主人,谢怀雵自然坐在最上手。
他右手下的第一个位置,坐了一名蓄了短须的中年男子。虽然那人穿着家常衣裳,不过看他的体态气质,应是一名武将。那么此人无疑就是越州驻军统领关正青了。
除了关正青外,正厅里坐着的其他访客全都穿着相应的文官官服,应该就是婺州的大小官员们。
姜同云探头的时候,说话的是坐在关正青对面的男人。从他的位次和官服来看,姜同云判断此人应该是婺州刺史黄桓。
就听这位黄刺史说道:“……金陵繁华,远非婺州能比。殿下听惯了金陵的雅乐,回婺州来恐怕要委屈您的耳朵。所以下官特意替您寻了几名精通管弦的伶人,还望殿下笑纳。”
说着,黄桓略招了招手,立在他身后的几名年轻人就一同上前了一步。
从姜同云的角度,刚好能把这些人的面貌看个清楚。
她不禁在心里感叹道:这位黄刺史还真是……用心呢。
黄桓带来了四女二男。四名姑娘看着都不过十六七岁,不仅长相出挑,而且各有风采。虽然穿着打扮低调朴实,但一字排开来看还真挺惹人眼球的。
至于那两名男性伶人,就只能说是容貌清秀了。带上他们应该纯粹是为了不落人口实。
姜同云欣赏完了漂亮姑娘,才不紧不慢地转头去看谢怀雵的反应。
好巧不巧的,谢怀雵也发现了门口探头探脑的姜同云。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撞在一起。
被他这么一瞧,姜同云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不对,又没人给我送美人,我心虚个什么劲啊!
姜同云正打算瞪一眼谢怀雵就退回出去,不料谢怀雵却直接站起身来:“夫人怎么来了?”
这下好了,正厅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姜同云身上来了。
都被人看见了,这会儿再也没用了。于是姜同云撩开帘子,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听说殿下今早起来后还没用过补汤,所以想着过来瞧瞧。”
补汤自然是不存在的,不过是姜同云随便扯的借口罢了。不过谢怀雵脸上一点也没露出破绽,非常自然地接了她的话:“瞧我,一忙起来就忘了,幸亏有夫人提醒。”
姜同云看着谢怀雵挑了挑眉:刚才说了说妾室呢,这会儿就有人来给你送美人了。
谢怀雵连忙露出讨好的表情:没收呢,正要拒绝。
两人在这边打眉眼官司,那头的黄刺史背后都出冷汗了。
太寸了吧!这齐王妃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挑自己送人的时候来!
听说这齐王府里现在一个侍妾都没有,保不齐就是有这位齐王妃从中作梗!
黄桓还在忧心呢,就听上首的齐王道:“伶人就算了,本王也没什么听曲的雅好。府中杂事尚多,今日就不多留诸位了。”
听到谢怀雵这话,关正青连同婺州大小官员一同站了起来,告辞离去。
送走这些人后,夫妻俩离开正厅,朝居住的院子走去。
一出正厅,谢怀雵不给姜同云质问的机会,赶紧喊冤:“夫人,我是真的不知道黄桓要整这一出啊!”
“是吗?我觉得有两个伶人也挺好的啊。”姜同云打趣道,“咱们府上确实缺两个弹琴奏曲的,你不爱听也可以留下来弹给我听嘛。”
谢怀雵疑惑地看着她:“夫人真这么觉得?”
“真的啊。”姜同云语气认真,“反正每天闲在家里也没事干,有人给我弹弹曲跳跳舞的,多好啊。上次去参加宫宴,领舞的那个舞姬可真是——”
见她越说越兴奋,竟然是真心想要伶人,谢怀雵脸色一沉:“不行。”
“咱们府上不养伶人。夫人要是想听曲,我可以给你弹。”
被打断的姜同云看向谢怀雵,见他面色沉郁,明显又在吃没由来的飞醋,忍俊不禁道:“你会弹琴?”
“会!”谢怀雵答得斩钉截铁,“我的琴艺还是宫中名家所教,绝对比外面那些人好!”
姜同云忍不住要逗他:“可是只听琴曲有点太单调了呢。”
谢怀雵已经有点咬牙切齿了:“那夫人还想听什么?”
“我、都、可、以、学!”
多年以后,两人的崽崽开始学习琴艺。
谢怀雵一边批折子一边监督孩子弹琴。
“不对。”
“错了。”
“再来。”
第二天,崽崽换了筝。
“不对。”
第三天……
“不对。”
第四天、第五天……
十八天后,崽崽换不动了:“你怎么什么都会?”
谢怀雵:“……这得去问你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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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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