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抹夕阳沉于天幕，夜色降临。四周十分安静，只能听到风吹过的悉悉索索，以及几十步开外，巡逻小队稳健的脚步声。

很快，那些声音逐渐开始隔着一层玻璃罩，时远时近，好像在与外界剥离开，越发.缥缈。与此同时，来人的声音反而更加清晰。

“你知道我们来做什么。”

阮寻偏头观察着周围，没有出声，入眼的景象一切正常，只有声音在慢慢淡去，就好像她刚才听到的那句“阮寻”，经过扭曲的空间传到耳中。

几步外，一人身着黑袍，不远不近地站着。

阮寻轻甩下手腕，银白笔身在机括的轻响中节节延伸，瞬间化作一道近两米长的银色软鞭，在黑夜中划出一道寒芒。见对方下意识向后缩，阮寻有些好笑，“你怕什么，我又不抽合作对象。”不过不好好合作就不一定了。

“……”黑袍目测着鞭子的长度，谨慎地又退一小步。

看她那怂样，阮寻也没继续逗她，将银鞭一圈圈缠在手腕上，“既然不绕弯子，那就明说吧，你们的需求，以及，你们能为我提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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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队，有情况？”

队员压低声音询问，巡逻队长没有回答，她向后比了个手势，目光依旧牢牢盯着几十步外迎风招展的巨树，皱了皱眉。

那是一棵近千年的古树。枝繁叶盛，绿荫如盖，它的根系极其发达，树根虬结抓牢地面，像是巨人凸起的青筋。因为年代久远，当年军校扩建重修，特意把它留了下来，虽然几乎不会有人胆敢闯进武装森严的联盟军校，但，那确实算是视野死角。

没有任何犹豫，巡逻队长向后竖起两根手指，向左右前各摆一遍，队员们立刻敛起神色，两人一组分散到四周，压低身体握紧能源枪缓缓靠近。

距离越来越近，巡逻队小心地跨过凸起的树根，在即将靠近的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枪包抄：“不许动，举起手！”

古树背后空无一人。

黑洞洞的枪口，全对准了自己人。

一名队员悄悄松了口气，却暂时没有放下武器，仍然警惕地举着枪，“谈队，没有人。”

草地松软，没有踩踏的痕迹，巡逻队长神色却不见放松，她巡视一圈，甚至跃到树枝上探查好几遍，依旧一无所获，最终她跃下树枝，脚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收队。”

看着巡逻队逐渐走远，阮寻动动手指，鞭子的尖头在指间转了几圈，“真够敏锐的。”

果然不能小看联盟的武装力量。

她依然站在原处，面前犹如水膜的透明屏障显出形状，将她笼罩在内，围成一方小天地，隔绝了自己和外界。

这个透明的空间膜，把她们和巡逻队隔到了两个空间里。从她察觉到空间波动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不在原本空间内了。

“我们的时间不多，”黑袍人十分忌惮刚才的搜查，语速很快，争分夺秒一样，“这种隔离最多坚持十分钟，她们太警惕了，这是我能维持的最长时间。”

姜赢似乎不在，也在阮寻的意料之中。军校的防御级别比附属星强出太多，自上次遭袭之后，空间波动监测仪像不要钱一样随处可见，对她们来说威胁极大，姜赢不会冒那么大的风险。

只不过相比普通的空间传送，空间剥离产生的波动更细微，并没被探测仪捕捉到。

空间能力强大稀少，但姜赢她们似乎并不醉心研究攻击性的杀招，反而总是琢磨这些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技能，她想干什么？

“我们希望……你能帮我们查明姐姐的下落，她的生命维持冷冻舱编号为S-6000-2，可能并不好找，因为早在一百多年前，它就从研究院的记录里消失了。”

阮寻一挑眉，姐姐？

黑袍顿了顿，宽大的兜帽盖住她的大半张脸，在夜色中更看不清表情，只停了几秒，她就说：“我是养女。”

“剩下的，妈妈会和你谈。”

阮寻手指骤然收紧，锐利的眼神瞬间扫过这片空间，她分明没有感知到第三个人的气息！

却见面前黑袍的气势陡然一变，因忌惮而微微佝偻的身体舒展开，一改之前的畏缩，显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她姿态闲适地摘下兜帽，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你那是什么恐怖的表情，吓我一跳。”

过于苍白的脸上看不出血色，长久地躲藏在空间中让她仿佛畏光的吸血鬼，即使是一如既往无奈又纵容的语调，在这张脸上也大打折扣。

姜赢。

看出她的警惕与疑惑，姜赢轻轻笑了笑：“这么惊讶？作为妈妈，我总要有教育孩子的小手段才行呀。”

她笑意不减，深绿色的瞳孔在黑夜中仿佛幽幽鬼火，一瞬不瞬地盯着阮寻，“比如，随时掌握孩子们的一举一动。”

凉风拂过，阮寻后背沁出一层薄汗，她微微眯起眼，眼底晦暗不明，“……这才是你真正的能力。”

果然，如果只有精神系的渗透和物理系的控水，根本无法让姜赢稳居污染档案的首位。

姜赢像被逗笑了，她没顺着自己的能力继续向下说，反而拐到了一个无关的话题上，“污染者大多独来独往，只有我的周围反而聚集了各式各样的能力者，阮寻，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阮寻皱了皱眉，这同样是联盟忌惮姜赢的一大原因。空间、重力、控物，精神渗透，污染档案上，姜赢身边聚集了相当多类别的污染者。在污染爆发之前，姜赢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有什么手段、什么样的人格魅力，能够号召那么多的污染者为她所用？

联想到当时加试的场景，阮寻忽然轻嗤一声，“上一次你想吞噬我，就是想把我也变成这副鬼样子？”

如果是精神傀儡，那就可以解释这一切了。

“这话真是让妈妈伤心，”姜赢整理妥帖帽襟，走近几步，“不过……也算猜对了一半。”

“在遇到我之前，她们像你一样，被背叛，被舍弃，被利用，狼狈不堪，走投无路，是我给了她们新生，以及，向过去复仇的能力。”

“你的精神力已经没有修复的可能，上将的荣誉也都成为了过去式，剩下的漫长人生，你就甘愿在军校里当一个废物教官？然后眼睁睁看着，不如你的人平步青云，追上你，超越你，抹掉你，最后你什么都不是，一无所有，死在角落也无人在意。”

阮寻轻轻敲着鞭身，垂眼掩去眼底的思索。

原主的结局还真是这样。

“我不愿你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见她不应声，姜赢以为她听进去了，轻叹一声，“我会让你获得新生，你会拥有和你相匹配的能力，等我死后，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你就会成为新的母体，我的所有孩子都只会听你的话。那样不好吗？”

“即便你真的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你也没有吃亏，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乍一听还真是思虑周全、面面俱到，对上那双恳切的幽绿眼睛，阮寻慢慢地说：“如果我猜得没错，在你把我吞噬之后，立刻就能知道我是不是你的孩子。”

“如果我是，那她们就都是你留给我的财产，如果我不是，我就也成了你留给她的财产，好妈妈，都是你的孩子，你不能这样偏心吧？”

姜赢表情一顿，不知道被她哪句话堵了一下，一时居然没有反应。

“何况……”阮寻扯开嘴角，手腕上细长银鞭的松散开，“现在和我说这些未免太早，等你命不久矣了，需要我送你一程的时候再来找我吧，说不定我会考虑考虑。”

姜赢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一笑，“算了，如果你不是，我还真担心把你放在身边。”

已经过去了五分钟，离空间隔离失效只剩下不到一半的时间，姜赢没再废话，言归正传：“你替我找冷冻舱的下落，我会告诉你害你精神力损伤的那场任务的细节。你的记忆……是不是有缺损？”

姜赢进入过她的精神屏障，阮寻并不意外对方能察觉，点头，“这种精神攻击，是谁的手笔？”

姜赢皱了一下眉，眼底闪过一丝忌惮，“我没见过拥有那种能力的污染者，要么是之前一直藏了起来，要么是新产生的污染者。我的关系网遍布星际，连我都不知道的话，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只会是污染者？没有别的可能？”

姜赢看她一眼，“联盟不是在研究精神力的妙用吗？这你比我更清楚吧。”

“……”精神力的妙用，和她有什么关系。

阮寻忽然想起那场加试考核，筛选标准和精神力相关，难道也是联盟放出的一个信号？她如果混上教精神力的教官倒是能拿到一手资料，但她的这个精神力状态……

还不如黑进教学系统来得简单些。

姜赢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继续说：“那场任务和我有关，联盟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我的踪迹，给我设下了埋伏。你是后来的支援，我不记得来了多少人，但基本没有活口，我一度以为你也死了。”

“你的能力对死人无效？”

“……不错，”姜赢又看她一眼，“我想你至少能以上将的名义光荣下葬，所以我才没带走你。”谁知道后来会诈尸一样地复活了。

“不然我哪需要在这费尽心思地劝你。”

姜赢轻轻呼出一口气，说实话，她并不确定阮寻是不是她的孩子，但即便不是，她也需要一个地位足够高，但对联盟又没有威胁，不会引起联盟注意的人来帮她。她的情报网盘根错节，却无法应付联盟上溯九族一样的层层盘查，也就无法再深入，阮寻是最适合的人选。

“最后和你在一起的，是你的副官。我没动手杀她，不过她精神混乱，跟死也没什么两样，如果她还活着，或许可以去碰碰运气。”

阮寻安静地听着，闻言一顿。

副官……？

自从她醒过来，一直都是姜助理在她身边，不管是旧部下还是有过联系的同僚，都处于失联状态，一部分是在执行任务，想见也见不到，另一部分……就是天人永隔。

“知道了，你说的这些不是全部吧。”

“当然，”姜赢很坦然，“全都告诉你了我还怎么拿捏你？”

双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时限也快到了，离开前，姜赢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说：“对了，还有那个叫霍乾一的孩子……”

“我不会放任她成长下去，”她语气淡淡，“你想办法把她带出中央星，我会废掉她的精神力，算是给靳笙的回礼。”

她还记得那是联盟为了对付她特意培养的天赋。

阮寻微微挑眉，什么也没解释，她收回银鞭，鞭身在她手中节节收缩，变成笔的形状，被她别回胸口。

“等着吧。”

秘密会面结束，阮寻悄无声息回到宿舍，脑袋的刺痛一阵接一阵，精神却极度亢奋。

联盟至今没研究出污染传染机制，姜赢却能源源不断地生产污染者，多么恐怖的能力。

如果让联盟知道姜赢的真实能力，恐怕会不顾一切消灭她。

看来她给霍乾一，招来一个相当棘手的敌人。

主角可要努力成长啊。

上完药洗漱完，阮寻准备查副官的事，脑中忽然轻叮一声——

【系统升级成功！】

【检测到新信息，档案更新成功！】

与此同时，消失多时的系统终于诈尸了——

“宿主！我回、啊啊啊——姜赢的档案更新了个什么玩意！！”

系统：我鬼混回来了

我也鬼混回来了

不知道这章的信息量会不会有些大，担心说不明白又担心说太多拖慢节奏，所以改了很多遍，外加梳理了一些后续的思路，让大家久等了orz

这一本其实挺让我意外的，在前期收到了意料之外的成绩，所以也担心因为不够完美辜负大家希望，提笔又落笔，怎么写都不满意，很抱歉停了一会，现在又能捡起对故事本身的热情了

非常感谢等待，感谢浇灌和喜欢[求你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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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秘密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