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三差点儿在这具身体里被吓得魂飞魄散。当即摇头,“不认识。”
但显然他一瞬间的惊恐之意,已全数落在了罗夕年眼中。
罗夕年很确定了。
诡主,他是存在的。
这方道长不仅认识,似乎还很怕他。
罗夕年记得沈择曾说过,——已经死了七天的人,就算是诡主来了也救不活……
看来这诡主,极有可能就是沈择的传术者,或者说才是他们背后真正的主人。
罗惜然有些不明白,“诡主是谁?”
说一出口,转念一动,当即恍然,“诡主?……主?莫非你真正的主人是诡主?”
方有三整个儿人都不好了,平白无故成为他们play中的一环,简直太让人抓狂了。
这一局叫什么?搁这儿给他开坐山车呢?随时邀请他去崩溃的边缘走一遭?
再这么下去,他非得被玩死不可。
这诡主之事,白君大人在这里刚警告过他,作为一个在诡界待了万年有余,脑门里长了不少褶皱的老鬼差,他也是有些技能在身上的。
譬如,一技能嘴硬。
打死都不能承认的事情,他是不能说的。更何况,他也打不死。
诡主这二字为何被提及,他唯能保证的是,不是从他这里泄露出去的。
——那就只剩下一只鬼了。
——花判。
方有三想到这儿,登时释然,发挥了他另一项技能,编故事。
既是花判泄漏出去的,那他再说些什么,充其量只能算是帮助花判圆谎。
他腚移了移,抽出跪坐的双腿,揉搓了起来,轻瞥着一旁那两位身姿卓越的公子哥儿,悠悠道,“其实,也不能说不认识。”
“……”罗夕年没有作声,坐到了殿中的软榻上。
罗惜然原本就是个性格跳脱的人,当即冷然笑道,“怎么?需要本少给你暖暖场吗?”
说着拳叠起手,“嗝蹦蹦——”的关节声,就应空响了耳。
方有三这才又收敛了些,没再揉搓腿,而是耷拉着脑袋,“哎”叹了一声,挑了个好一点的年龄段,开始编起故事来。
“此事要从沈择八岁时说起——”
幸好这花判被贬入夕人界之事,在诡界管理群里,闹了个沸沸扬扬,随之一起曝光的,自然还有原宿主沈择的生平。
不愧是会玩铺垫,曾蹭到过九头鸟善骨的勾子作者,开口就吸引了两位爷的凝神瞩目。
毕竟这沈择的生平,近五年全在洚国,那日志录可是万分详细的。反而在兖州的12年生涯,那些见证者皆已入了黄泉。
这一段时光,是两位罗爷怎么查也查不到的,自然就可以任由方有三自由发挥的。
“诡主此人,无人知他的来历,他远处不知名的国度,从不履九州大陆,却不知何由就来了兖州。
兖州虽小,却是独立一州,又界于洚国与安国之间,故而人人矫勇善战。
这沈择也不例外,别看她才八岁,是个小女娃,但绝不是个爱使小性子的小器姑娘,相反,那可是个根正苗红的正经兖州小女将。
有一日,兖州城内来了三位外域来客。一位矮老者脸若朱砂,一位竹竿般身材面色铁青,还有一位相貌平平,只是脸色蜡黄。”
罗惜然瞄了眼他二哥,佯装好奇心起,问道,“怎么?他们跟沈择有何关系?打起来了?”
“那哪儿能够!”方有三惊呼,“这三位是来找城主商议铁矿之事。那时,兖州城新挖出来了一个生铁矿,你们都知道的吧?”
罗惜然道,“此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九州大陆五国皆知。兖州自古就是矿源之地,这也是为何这城虽独立却无人敢犯的缘由,当时生铁矿一出,瞬间轰动周遭五国,五国君主都欲于兖州城主交好,如此说来,这三人莫非是他国派来的使者?”
方有三耸肩,“这个倒也不知是哪国的。只是这三人确实是为了生铁矿而来。扬言要兖州每年分出生铁矿的五成出售给他们。”
“开什么玩笑?”罗惜然笑了,“这兖州铁矿,每年才能开采多少出来,五成?他们真当我洚国是吃素的?”
“你也别激动,”方有三道,“那时洚国只是洚国,兖州也只是兖州。不过,这兖州城主肯定是不能同意的。这三人虽不知是奉谁之命,但任务没有完成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起了歹心,直接绑架了沈择。”
“不是,这哪一国的这么缺德?”罗惜然又看向一言不发的他二哥,有些着恼,“二哥你且说说,是不是忒缺德了!”
罗夕年只是敛了下眸子,微颔首,与方有三道,“继续说。之后呢。”
“这沈择呢,虽是个孩子,但因是城主之女,自幼便随其父时常宴请八方来客,在街上救济他城流民,故性子格外豪爽好客,即使是市井中引车卖浆、屠狗负贩之徒,她也一视同仁,兴许是在这其中结了善缘吧。这边沈择一被绑架,城间便自发组织了讨伐队,去追那三人。”
“怎么?那讨伐小队队长就是你口中的诡主吗?”罗惜然扬眉讨问。
方有三连连“不”道,“怎么可能,诡主是谁?出场能那么随便吗?”说着白了罗惜然一眼,道,“那三位绑人的人,刚出了兖州不足三十里,却被一白衣青年拦了下来——”
他顿了一下,悄摸摸瞥了眼罗夕年,又看向一旁急等着男主出场的另一位听客,清着嗓子道,“这才是诡主。”
“他手抱一张朔古瑶琴,从天而降,长琴一横,挡住了三人的路。”
“不是,”罗惜然不理解,“打架不带剑,带琴?这诡主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方有三有些气结,“建议你没事多关注关注世间的修士,你说的那是普通剑修,我们诡主那可是诡界之主……”
——方有三心里猛然咯噔一下。瞬时住了嘴,瞄向了罗夕年。
——完了,一个不小心,说漏了……
“……”罗夕年果然嘴角挂了笑,诡主,诡界之主。
看来那沈择口中的另一个东西,诡界十八区,便是他创造的了。
罗夕年拢了拢袖子,轻声道,“故事编得不错,本辅很喜欢听。继续吧——”
方有三却怔怔回神,舔了舔唇,讪笑着,“对对,是故事,我编的编的……”
“嗯。本辅知道,”罗夕年也笑了一声,“没关系,接下来呢。诡主如何了?”
“诡主——”方有三咯囔了半晌,才道,“诡主救下了沈择,后收了沈择做了徒弟。”
罗夕年平了眸子,缓缓道,“这么说,沈择一身不菲修为,皆是出自诡主授业?”
“……”方有三点了点头。
罗惜然也问,“那沈择被卖入洚国为奴之时,你们诡主在何处?”
“诡主啊,”方有三道,“洚国出事儿的时候,诡主他老人家在闭关进修呢。”
应该算是闭关进修吧,毕竟那时的诡主还不算成器,一个翰林院的小编修,也没发育好啊……
“老人家?”罗夕年笑了,“本辅记得你方才是说,一白衣青年……吧?”
方有三一愣,好我的仙人板板,我说了吗?
好像还真说了。
他哽了下嗓子,道,“诡主虽看起来与二爷一般无二,但年纪可是老大了。主要他修道嘛,这看着年轻很正常。”
“是吗?那你今年多大了?”
“一万……”方有三噶住,直——接,“多天。”
罗夕年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就笑了。
笑了好几声,直看得方有三背心发怵,许久后,他掩了鼻子,抿了下唇,“你们这些修士,是不是都喜好用天来算日子?”
方有三一听,只道,莫不是花判也不小心说错了年龄?
看他诡主这反应,他委实觉得不能再多说了。
这般自作聪明,编了个半真半假的话本子,好像是有点儿画蛇添足了。
呜呜……早知道就闭口不言了。
大不了被打一顿嘛!
这般一想,不觉得就上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嘴!都怪你,就是个大漏勺——
罗夕年道,“没关系,故事而已,听听就罢了,道长不必担心,本辅就当听一乐子。你且起来去休息吧,我们明日见。”
方有三虽蠢,但不傻啊……
一听这话,就知道,狗屁乐子,他诡主分明是已经截取到重要信息。
他整个人没了骨头,快瘫了。内心直忖,他完了。
日新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耷拉在地,磨蹭着往起站的方有三。
他长腿一翘,直接从方有三半支的肘子那儿,跨了过去。
还不忘吐槽道,“哦呦,道长还活着啊?”
说话间一声朗笑,已经到了罗夕年跟前,施礼道,“爷,三爷。”
待到方有三扶着门框出去了,罗夕年才微扬了下巴点向门口,“先送方道长回房。”
“是。”
日新走后,罗惜然才眉眼长挑,看向他已经朝他望来的二哥,道,“如何?弟弟这出应和戏唱的,二哥哥可还满意?”
罗夕年星眸微阂,稍瞬即笑,“甚好。”
罗惜然一听,登时喜笑颜开,忽而站起身,就道,“那我今日,能和二哥哥睡吗?”
“不行。”罗夕年想都没想到,直接拒绝。
“为何?”罗惜然一愣,见他二哥已然起身,就往外走!匆忙就追上,频频发问,“为何啊?为何不行啊?”
罗夕年微眯着眸子,浅行浅道,“你睡觉不老实!不行。”
“我都改了,二哥!”罗惜然大叫,“我真改了啊二哥——”
“那也不行!”
“我不——反正我就要跟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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