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
花容的判笔一入罗夕年身体,他那只胳膊便发出刺骨之光,黑里带金,犹如——
犹如——
——鬼灯月貌。
花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都已经伸出两指,准备抠金笔出来的**,顿时被瞠目代替。
结舌之余,只见那束黑金之光倏地腾空斜上,直冲屋内主横梁。
它晃荡一翻,以血就墨,在幡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叉。
花容鬼眸红润,这番循光一瞥后,原本圆润的瞳孔骤然竖立。两指一勾,那在横梁上摇晃,已经变得赤黑的小幡,嗖地一下,就被她握在手中。
白手纤细,骨节分明,却是轰然用力,反手转腕间,那黑幡顿时化为齑粉,散落一地。
——这幡,乃是固魂幡。
罗夕年应是身体不适,又进入此地,阴差阳错被固魂幡所伤。
这正常人来此,固魂幡并不会对其造成影响。可若体质虚弱的人一旦踏入,就会在固魂幡的作用下,陷入昏迷。
故而,这屋里都要炸圈儿了,那躺在棺材里的星罗,都没被震醒。
其实,一般人也就是昏迷而已。
可凑巧的是,罗夕年那胳膊上有外伤。
这幡上的灵力乃诡界阴间之力,活人血又是盛阳之物,两生相克。没了肉驱的密切阻拦,破损之处便会成为阴力入侵的绝佳之所,这才使得那虽然在花容瞧着没暴露,但已经被阴力探出的血管,就这么直接被吸出血窟,让血流迸射而出。
只是,花容瞥向此时满面白到透明的罗夕年,不得不承认他这狗命还真是硬,留了这么血,也没死成。
——怕是在昏迷前服过什么造血神药吧?
方才,合该是她那判笔一入体,就感应到是这幡在作祟。所以,才会指引她毁幡吧。
毕竟欲破此局,要么下幡,要么将人送出是非地。显然,她选择了前者。
这幡已下,便无用了。
如今,幡毁,人自然就已无虞。
她的判笔很快就出了体,重新在罗夕年的腕上点血画封。
……花容敛眸,这才得空去听屋外动静。
方有三的叭叭声,让她很是恼火。
即便他帮她揽了人。
但固魂幡能在此地出现,不用想,都知道是哪个蠢材干的!
——这边问题既然已经处理完了,那就该找事儿主谈谈了。
她径直走到门前,打开大门,将方有三直接拖了进来!
一入屋,门即封。
外头两兄弟根本来不及踏足,便有冷声横出,“都给我站着,再敢入内一步,要你们狗命!”
花容眉间红梅骤现,鬼面阴沉,长音悬梁,字字刮骨入魂。
方有三被花容直接扔到了棺材边,都快抖成了骰子,他惊恐地看着阴风灌了满身,已然现出真身的花容,小声开口,“花判……”
金笔“嗖——”地从屏风后,直朝方有三眉心而去!
花容顿时抬手一拉,将笔捏入手中,鬼音如刺骨之剑,横穿耳道,“方有三!你可知罪!”
方有三恐慌如斯,脑子早就不转了。
“知、知……”
——“什么罪……”
这断句断的,又让花容的桃面更加阴沉森森,周遭风哨子“簌簌——”打转儿,灵堂内白烛晃灭了又启,启了又灭,白帐“哗哗——”飘拂,连跳的方有三道心崩塌,顷刻里伏地跪拜。
磕头不起,“小的知罪!花判饶命啊!”
方有三哆嗦着,领导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就算不是自己的直属领导,那也不能反驳。
岂料——
“知罪?”花容冷“呵——”而出,遂问,“何罪?”
何罪?
——他哪知啊……
方有三只觉心灰意冷,这差出得,每一刻都是提心吊胆,从来不给点儿惊喜啊。
早知道,白君大人那视频就不接了,等他灵力散尽,自然就连接不起来。
连接不起来,他也不至于搁这儿被问训吧?
呜呜——牛马不易,真是下属的命不是命,随领导拿捏啊!
“怎么?”花容蹲就在方有三伏地的脑袋前,半晌不语。
方有三慌的脑门上汗珠“吧嗒-吧嗒——”,直掉到地上,在第三滴“吧嗒——”过后,突而就觉后脑勺儿头皮一紧,外力一拽,猛地里脑袋上仰,慌张的眸子直直对上花判绝美到让鬼鬼发毛的红眸。
花容揪住他的长发不撒手,桃眸轻晃,脑袋歪了一寸,缓声道,“你不觉得,这儿少些什么吗?”
“……”方有三一眼就对上花判故意移动一寸后的那块地方。
——横梁。
棺材板上正对的那条横梁。
他插在那里,用来让星罗融入地更真实些,不被那恶人瞧出端倪,专门插入那里的固魂幡——不见了。
方有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眸中骤然蒙上满眶惊恐,匆忙就道,“花判明鉴啊!小的之所以挂固魂幡,是为了让星罗更,更像死人些。这固魂幡只是让人魂魄昏迷,绝无伤人之意啊!”
花容连甩带推了一把他的脑袋,嫌弃地在一旁的棺木上蹭了几下手,才冷然开口,“不然你以为,你还有命活着吗?”
方有三一听,终于松了口气。
可花容神识中的判笔,却分外焦躁,久久未能归位,一直在衣袖里蠢蠢欲动。
花容不知其由,只道,莫非是进入那黑骨之躯里,被污染了?
毕竟纯正的金骨打磨的判笔,那都是很金贵的。
——肯定和她一样,分外厌黑。
花容一手抄衣袖里,摸着它的毛须子,安慰着,“莫恼莫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啊,咱们只用等两天就行。”
——“桀桀桀——”
这驴头不对马嘴的前后之差,还有这摄魂鬼笑,让还跪在地上的方有三,终于见识到了女鬼的可怖……
生生咽了口唾沫,打算就此离开。
可花容直接踩住了他已经爬过去的袍子角儿,睨眸望他,“惹了这么大祸,你想哪里去?”
“……”方有三又一次心如死灰。
——祸……是啊,是个大祸呢……这可是谋杀诡主的蚀骨之罪啊……
方有三欲哭无泪,苍蝇搓手,“花判,小的真的知道错了……”
花容点头“嗯”道,“对,每次都是知道错了,但从来都不改。合该其实你觉得自己没错,错的是我?””
“不敢不敢!”方有三匆忙摆手,“小的绝无此意!花判您快别折磨小的了,您就直接开条件吧。”
花容勾唇一撇,“就喜欢这带了脑子出门的。”
“……”方有三深觉,现在已然成了个活脱脱的人机。
花容“夸”完,直言,“本官要你即刻通话白君!”
“……”
方有三一愕,又很快醒神,忙道,“不是小的不愿意,是白君大人不知被谁所伤,根本联系不上!”
怕花容不信,当场就做了通联。
结果显而易见。
……
须臾,花容打开了灵堂大门。
曲径、通幽在一阵疑惑又紧张的目光中,很快自她出门后,冲进了屏风后。
小遇安拉过花容的衣袖,小声问,“主奶奶,二哥哥如何了?”
“放心吧,我不让他死,谁也不敢收他的命。”
说罢,上手把小遇安脑袋上的小啾啾摇了摇,在玉儿撑开伞迎上来后,道,“我自己来。”
接过伞柄,负手就朝院外走去。
前脚刚踏出院门门槛,有人疾步赶来,出声喊她,“三夫人。”
——是兄弟俩人中的?哥哥吧。
花容桃眸闪了闪,“昂”了一声,算作应答。
曲径已经至花容身前,拱手施礼,“谢谢三夫人救命之恩。”
花容眸转至灵堂方向,望了一眼,回过身子,且行且道,“又不是救你命,你谢个什么劲儿。”
“……”
遇安绷着唇,打了个嘘嘘。
玉儿也是尴尬地对着皱眉抬头,完全吞下她家三夫人这句呛腔儿的曲径,无辜地眨了眨眼,赶紧小跑着去追她那步浮略颇大的大长腿夫人去了。
还是遇安比较体贴,会心疼人。
对着曲径道,“近卫哥哥,你别在意,主奶奶那张嘴一直都挺毒。”
他摆动着小手,一本正经地道,“但你别误会,她不是坏人,不是针对你的。”
“小鬼,还不走?”
转角处,传来花容漫不经心的催促声。
遇安赶紧应声,“来了主奶奶。”又对着曲径说,“我得走了,再见大哥哥。”
摆手的同时,一直在回眸看。
直到曲径对他颔首,也抬起胳膊晃了晃,道了声,“再见。”
他才移动着圆滚滚的白袄身子,小跑着去追他那傲娇的一批的主奶奶了。
-
灵堂内。
方有三留了下来。
他正在奉花容之令,亲自运功被固魂幡压制着从进入棺材后,便昏迷不醒的星罗。
毕竟还有两日,谁也不能保证这两日那个凶手会不会出现。
方有三原本的初衷,就是怕凶手出现时,星罗正在苏醒状态。
但方才花判在出去前,还说了,“那猎鬼师不到时间,是不会出现的。”她看着棺材道,“他跟你不一样,不吃可以,无水却不能。他是人,别没被凶手发现炸死,就先被你整虚脱了。”
“是。”
等命后,他就打算动手。
岂料,花容径直按住了他欲要起身的肩头,道,“等我走后,你慢慢折腾。至于他,”花容瞥向屏风方向,“身上有上好的补药,怕是也不需要你。”
“嗯。”方有三乖巧的点头。
看着花容鬼颜之相,在眼眸轻闪间很快浅褪。
方有三不经意地轻“呼——”出一口长气。
可这气还没吐到头儿,就被花容大力从地上提着站起,冷声道,“他醒了后,即刻来找我。”
——显然,这里他……
不是星罗,也不是罗夕年,而是白君。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