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过尿的人都知道,憋尿不难,难的是憋到极致却碰上了拦路的人。
星罗在花容离开一个时辰后,就醒了。
一睁眼就捂着小腹快速跳出棺材,径好对上闻声从屏风那端走出,一见星罗真醒了,便兴奋不已挡住他去路的曲径和通幽。
星罗愣怔一下,指了指屏风那侧,这专门为了他这几天方便,用转角屏隔出来的一个小角落。
他两条腿扭动地有些不自然。
“……”曲径面色恍然,一掌拍上了他的肩,道,“别担心,爷没事了。”
还是通幽灵光,直推着他哥就让到一侧,“快去快去。”
曲径瞬疑,眼看着星罗一阵风似的扭过去,在他闪进那特质出来的空间时,才听到通幽道,“哥你每天醒脑,一点儿用也不顶啊?”
耳边随即传出“嘘——嘘——”强而有力的穿透声。
“……”
曲径这才一拍脑门儿,讪笑着“嘿嘿”了两声,道着,“真忘了。”
爷受伤时这厮还在昏迷中,压根儿就不知道爷受伤之事,怪他怪他,唐突了。
一直观摩着的方有三,则是悻悻然地滴溜了下眼珠子,双手叠腹,颇有道骨,款声道,“这星罗已醒,贫道就先告辞了。”
这就让然挺胸,朝紧闭的门前走去。
俩兄弟你撞我肩,我撞你肩。
在方有三刚上手拉门时,还是通幽站出来,直言道,“方道长留步。”
“……”方有三手一顿。
只听身后人又道,“虽说三夫人已经交代了,爷很快会醒,可还望方道长直言,我家爷缘何会如此?”
方有三握着门的手一卷,收了回来。
他自然不能说,是自己的幡害的。
眼眸转动间,回头装作一脸茫然,“这个嘛,贫道也有所疑虑,二爷可是今日生了什么病症?”
兄弟二人对望一眼,心中皆忖:莫非是昨夜伤寒加重了?可转念一想,不应该呀,有百合丸的功效在,不管是区区伤寒,还是腕上的伤口大出血,都该很快好了才是。
可怎会毫无起效呢?
难不成——
——这一批的百合丸质量不行?
“嘶——不对,”曲径突然按住方有三的肩头,指着已经释然舒坦从转屏处走出的星罗,道,“我记得方道长昨日说过,”他转眸看向头顶的横梁,“这里的幡万不能动,此幡可压制星罗体内魂脉,让他陷入假死状态。可那幡呢?”
“爷,不好意思啊,刚才太急了。”星罗说着,整理着衣衫,就朝罗夕年榻边走。
星罗这边都走近了,也没听见他家爷说话,这才抬眼去看。
这番一瞧,就匆忙捂住了嘴,刚转身准备蹑手蹑脚地离开,整个身子突然一顿,急着就回头望去。
入眼的云袖下端,已经猩红一片,垂在地上干枯的血迹被紧贴软榻的绒毯挡住去路,延伸到另一边。他止不住下巴微微抖动,“爷他——”
通幽走过去,在他惊颤的眸子下,按住了他颤抖的肩膀,小声道,“爷出了点儿意外,已无大碍。”
曲径则是继续瞧着被方才一问,直抿唇的方有三,又“昂”着出声,“莫非方道长这幡不止对星罗有影响?”
方有三心下一沉,自然不能承认。
直接告声回应,“怎么会?小哥这话可不兴乱说的,你家爷在那儿,这幡正对的是这棺材,根本八竿子打不着个边儿。”
曲径月眸深处流出一丝狐疑。
方有三那被按着的肩头猛然一低,闪掉曲径的手,趁机横向抬了一大步,拉开两人距离。
曲径看着那被撂空的手,这才伸出另一手,搓动着,又追近方有三一步,潸然笑道,“不好意思,既然不是幡的缘故,那不知方道长可有办法助爷一臂之力,让爷也尽快醒过来?”
那边的二人一听此话,也纷纷走了过来,一脸期待地看向方有三。
方有三站的位置,根本看不到屏风后的罗夕年。
但他还是反射性地扫去一眼,眸子又很快转到面前这几人身上。
虽然他们很好骗,相信了此事跟那幡没有关系。
可要是诡主死后回归诡界,想起此事,必然就会知道这事儿的前因后果。那他这个“罪魁祸首”,肯定是难逃其究。
至于花判交待他的——“他,身上有上好的补药,怕是也不需要你。”
亡羊补牢,犹未迟也!
——看来这花判的话,不能听。
-
罗夕年在方有三的“帮助”下,一直到天色暮黑才苏醒过来。
两人前后盘腿坐在榻上,方有三双掌悬在罗夕年背上,看到曲径眸中冲喜,一声疾呼,就扶起了眼前人,“爷,你终于醒了!”
见此,方有三顿时白眼一翻,就直朝后栽了下去,躺在了软乎乎的榻垫上,内心直呼:好我的仙人哟,不愧是诡主,也太消耗体力了。
罗夕年感觉有些眩晕,被曲径扶着站直后,皱眉看着地上的血,瞥向瘫软着的方有三。
一直躺在棺材里的星罗,和守在门外的通幽二人,在听见动静后,很快就疾奔了来。
纷纷拜礼,“爷。”
罗夕年浅“嗯”了一声,坐在榻沿边,穿着鞋子。
通幽直问,“爷感觉如何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星罗早上一旁去倒茶水,递给已经站起来的罗夕年,也道,“是啊爷,身子可有何异样?”
罗夕年唇色透着淡淡的腌粉,他抿了口凉茶,这才启口,声音带着沙哑,低又沉,“无碍。究竟发生了何事?”
……
他只记得,通幽在回禀了今晨那两人的动向离开后,他原本沉淀的眼皮子便觉得更沉了……
原以为,是这几日未曾好好休息,又遭风寒所累,身子骨儿困乏了。
不曾想,竟是因为……
“……三夫人虽没说明缘由,但属下觉得,必然跟那道幡有关系。”
曲径将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汇总报道给罗夕年。
罗夕年自然想到了昨日那方道长从长宁苑回到天居一色后,还专门来告诉过他,“棺材上的那道幡可以压制星罗魂脉,让星罗呈现假死状态,二爷可千万莫让人拔了。”
他瞥向已经在榻上打起呼儿的人,星罗,曲径,通幽也早就望了过去,毕竟这事儿看到底,只有那道幡是最邪乎的。
现在还莫名其妙不见了。
可这人又救了爷,究竟是戳穿他,还是任由他这么假装睡着……
几人心思同忖,一起望向罗夕年,等着他家爷发话。
终究还是他家爷人高心善,很快敛眸,双手一并拢进袖里,对着星罗道,“今晚有方道长在此,你遮好面,出去转转吧。”
“……”
星罗一怔,很快在罗夕年的眼神示意下,高声阔道,“是,属下这就去。”
“曲径、通幽,将方道长送棺材里后,来书房找我。”言毕,卷了步子,直接出门了。
方有三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在被两人抬进棺材里,合上棺材盖,留了一丝昏黄的光线后,他才凄惨兮兮地睁开眼。
直到耳边脚步声渐行渐远。
方有三这才拿出一道通灵符,打算呼叫白君大人,给领导报个“任务已顺利完成”的喜讯去。
五指一并,刚接触到灵符,白君大人苍白的面颊便出现在棺材里。
靠得有点儿近,给他吓了一跳,愕了口口水,方有三才押着嗓子强装喜庆地发问,“白君大人,你醒了?”
心中却在吐槽着自己:废话,不醒,你连得通这个视频吗?
白君沉声“嗯”着,问他,“可知道,诡主缘何命悬一线?”
方有三一顿,老实交代?还是侥幸隐瞒?
在二者中取决不振时,眼前灵频突然被蒙上一层黑色帏布。
只能听到那里有脚步声急促款进,很快在耳边驻足,“回禀白君判首,诡霾已得到压制。”
这声音,是二区的判官夜宿。
“嗯。”白君颔首应道,“本君知道了,你回去吧。”
夜宿身形顿了一顿,长眸微眯,又道,“这诡霾自黄泉深处涌出,来得突然,是否需要禀明诡主?”
白君星眸微抬,坐到身后椅上,“诡主去参加仙界小神君的生日宴,还未回诡界,回来后本君自会向诡主言明。”
夜宿扫了眼脚下被隐去的灵影,拱手小声道,“是,夜宿告退。”
夜宿走后,白君冷眸轻闪,这才挥手间扇去那隐帏,对着方有三道,“你可听清了?”
方有三已经吓大了眼,匆忙回话,“小的明白,一定不会让任何鬼知道诡主去向!”
白君鬼眸中有白光横生,方有三顿觉脑中不少记忆被截取,惊恐之余,只听白君道,“今日诡主遭此劫难,虽非你之过,但却因你而起。本君并非以权欺鬼之辈,你无意行下此等孽事,作为惩戒,就留在花容身边,做本君的一双眼吧。”
“……”方有三愕然,不是,不应该是留在诡主身边吗?怎么是花判?
他登时哭丧起来,“白君大人饶命啊。”
——这个花判,谁敢监视她啊!
要是让她知道了,非得给他抽筋剥皮卸骨不成!
可白君眸中带着淡淡的慵懒,捏断灵频前,轻飘出一句话,“放心吧,你那命本君保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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