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兔子的胡萝卜：你说的花儿……这么抽象的吗？儿童简笔画都比这抽象派大作好认。」

聊天界面弹出来一个无语的表情包，顶掉了周野描的那张花型线稿。

「啃兔子的胡萝卜：要不你还是别自己画了，直接给我拍原图吧！」

周野知道自己不擅长画画，或者说，她就不擅长和文艺气息沾边的任何事情。

她记得自己人生中上一次艺术相关的高光时刻，还是七岁那年拿的拼贴画第五名——

一共六个人参赛，排在最后那个是住她邻铺的小男孩，参赛当天两人在家门口等班车，他被狗撵了三条街。

她赢就赢在，从第一个十字路口起，就跑超了那邻居家小儿子一大截。

……

但她这次是直接覆图在卡上描的，应该不至于又画出什么六亲不认的大作吧？

周野这么想着，手上还是老老实实地拍了张照发过去。

这次她没等太久。

「兔子：查到了，水屋美丁花」

不是，她描的真有这么差吗？！

周野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图。

手机接连作响，除了标准答案之外，对面还顺道甩过来了几张维基百科上的图片。

几朵花下垂着朝向地面，红白色的花瓣紧紧包裹着花蕊。

还真和卡面上的暗纹有点神似。

「警探X：你这都能找到？」

「兔子：……我只是被招安了，又不是被降了智，是什么给了你我技术会退步的错觉？」

周野笑出声，边复制过花名扔进小窗搜索框，同时手上发出去一行字：

「警探X：有句俗话说得好，洗白弱三分。」

聊天框对面的家伙名叫李缘，此刻大概正在国际联合署东区某间玻璃办公室内咬着棒棒糖，噼里啪啦地把键盘敲出麻将胡牌的声音。

早年间，李缘还是被挂在天网上通缉的黑客之一，以攻击完网站之后留下一个贱兮兮的兔子表情包而恶名昭著。

现在她能和周野一起为警署打工，靠的是《天网管理条例》中的“特别保释办法”：做出过突出贡献的犯人可在入狱一年后提出申请，由国际联合署中的成员担任“监管人”，恢复半自由身份。

因此，当年亲手把李缘抓回来的周野，在一年后直接无痛当上了监护人。

「兔子：水屋美丁花是斐基国的国花，差不多的花样也被用来印在了他们的纸币背面。」

「兔子：喂，我说，你不是在休假吗？又偷偷查案？怎么会和斐基那爪哇国扯上关系的，你这次任务的对象不会是食人族吧……」

周野：……

她脑子里跳出来戚师然的那张脸，怎么都和偏远小岛上的原始人靠不上边。

要说食人族，汉尼拔那个类型可能还差不多。

周野暗自腹诽，随手在搜索栏里输入了几个关键词。在无意间扫过一个关联词条时，她的视线鬼使神差地停住了。

“斐基_福安公司”

福安公司？那不就是负责这艘人鱼歌号邮轮项目的公司吗？

刹那乍现的灵光游走闪过，周野在电光石火间捕捉到了自己之前会觉得这花样眼熟的原因——

是在昨天，她用手机浏览“人鱼歌号”官网介绍的时候。

水屋美丁花作为船旗国的国花，也是他们的logo，正处于官网的首页。

再次打开那个网页，相似的花样果然盛开在版面上。看着那下垂的花瓣，周野心中隐隐感到一种不对劲。

她果断又查询了下福安公司的背景，发现这家公司属于“卫蔓集团”的子公司，本主营跨国贸易。

八个月前，该集团的绝大部分股份被戚师然本人所收购，邮轮项目也是在戚师然接手后才落地的，而非原本就有。

等等，八个月前……刚好比她收到丝西娜的下个目标为“美洛斯之月”的消息差不多。

是巧合吗？

诡异之感越发明显，让周野无法忽视着不去多想。

斐基是个小而偏僻的岛国，距离新坡拉单算时差都要4小时还多。

一个私人收藏家想安排邮轮来举办展览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家注册地在斐基的贸易公司来做邮轮业务，做的还是亚洲线路？

「我的意思是，这里的规则和你理解的不一样，警探小姐。」

耳边复响起戚师然的话，犹在耳畔的话音似乎还有言外之意。联想到公海、邮轮和尸体，一个词很快浮现在周野心里——

“船旗国管辖权”。

如果这艘“人鱼歌号”在诞生之初考虑的就不是展览、经营，而是万一出了什么“事故”可以最小限度规避大国法律的制裁……似乎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可远在八个月前，连丝西娜传言都不存在的时分，一个私人收藏家为什么要考虑到这些？

待周野将手机界面切回天网系统的时候，私聊对话框已经被李缘的留言给刷屏了。

「兔子：你这段时间装有钱人装得怎么样？还爽吧？真羡慕你啊可以公费度假。」

「兔子：诶，话说你什么什么时候回程？做戏做全套，要不要我借辆豪车到港口接你？你看这张图，这个黑色宾利，经典款，大气！车牌号“1314888”，富贵而不失闷骚，财富爱情双丰收，租金不贵……」

李缘还发了张图片过来，加载了好几分钟终于显示了出来。周野点开一看，正是她所说的酷炫豪车。

周野哪里不懂她的想法？估计又是嫌办公室坐久了太闷，憋不住想往外跑。

「警探X：你的带薪假期可已经预支到十年后了……你自己想出去玩别拿我做借口。还有，你之前几次偷偷改记录，别以为局里不知道。总部内网上半年刚系统升级过，千万别自己乱试，我可不想再被廖局找（扶额.jpg）」

发完这条，周野看见聊天框上面的“正在输入中”字样来来回回跳。

就李缘那个待不住的性子，要想在局里好好打工是不可能的，能连续一个月做五休二不把房顶掀了就是超常发挥。

总之要不是这人技术实在过硬，周野是真的很想把这只“兔子”当胡萝卜给啃了。

「兔子：放心，我这次有正当理由！别忘了，丝西娜的动向信息是我拦截的，调查有我一份。手续系统已经报批完了，绝对不让你挨叨！」

周野还是没完全放下心，把前前后后所有闯祸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不忘嘱咐道：

「警探X：回头租车钱记得开发票报账，别黑人家店里系统，有事电话联系。」

「警探X：对了，抽空帮我查下“人鱼歌号”现在的监控系统能不能入侵。如果能入侵的话，看下此前是否有其他黑客留下过痕迹。」

「兔子：卡通兔子OK表情包」

退出天网界面，周野收起桌上的电话卡，在屋内寻了个打火机来，把抄过图的纸放在卫生间的洗手池里点燃，冲走灰沫。

现在离晚饭的点还有三小时，刚好可以睡个午觉。

她很不客气地走进次卧，拉过那条松软又透气的被子往身上一拢，靠在床头准备闭目养神。

可还没等她休息上两分钟，房间的门铃声又响了。

周野烦躁地睁开眼。

她快步走到门口，这次略用了点力拉开门。

门口的女孩离得近，不仅整个人都要贴在门上，还畏手畏脚地留意着走廊方向。当下这门重重一开，女孩反被周野吓了一跳。

“安赫？”

见是许久未见的熟人，周野感到有些意外。

今早她在安防队伍里就认出了这个曾经在别国任务中相识的前搭档，她还曾想替自己说话来着。

没想到会这个时候见上面。

“怎么了？”猜到安赫私下过来算是违背了规定，周野示意她先进来，“进来喝杯水？”

“不了不了，”个子偏矮的腼腆女生连连挥手，神色紧张地对周野说：“我只是刚才在后台看到你的手机有异常行为，触发了警报，来提醒你一下……你自己注意点就行。”

警报？

没想到这船上还会对手机做监控行为，周野皱了皱眉。

天网系统有防护墙，一般不会触发报警。

如果不是这个问题，那只可能是在她查询斐基或者卫蔓集团时，触发了关键词。

看来这邮轮果然有问题。

“好，多谢你。”

看到安赫身上的制服，周野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你现在有时间吗？想找你打听一点有关白小姐的事情，不知道方不方便。”

同样是天网的案件代理执行人，安赫又是邮轮上的工作人员，了解的东西肯定比她多。

如果能从她这里问到一些信息，说不定能为案件提供点思路。

却没成想，安赫在听到“白小姐”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一惊一乍地抖了下。

周野察觉到她不太对劲，立刻抓住这一细节，放轻声音试探道：

“那位白小姐，是不是刚和你见过？”

安赫紧张的手指交错在身前，眸子因吃惊而睁大：“你怎么知道？”

似是发觉自己说话声有点大，安赫捂着嘴，避开监控的方向快速说：“白小姐是交代了我一些东西，就是她让我悄悄来找你的。”

1.水屋美丁花：是一种开花的藤本植物，花深红色和白色，呈30厘米长的垂丛。生长在海拔600米以上的地区，是Taveuni高原雨林的特有植物，仅生长在一座死火山的火山口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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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公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