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繁彻夜未眠,想了一宿也想不通自己与江东三有过交情,甚至,昨日在岸边黑石上,两人是初见。但他一眼就认出江东三是老板。
为什么、为什么啊?他百思不得其解。
天透出鱼肚白,朝阳跟着冒头,配上渔场荒凉的环境,勾勒出一股荒唐的美感。这另类美,对贺繁来说,带着苦涩。
他该上班讨活了。
活,是活着。
昨夜,他并没有试着逃跑,不是他窝囊,坐以待毙、伺机而动是他作为多年韭菜的尿性。
他从临时搭建的窝,一块光秃秃的泥地站起,伸伸懒腰活动筋骨,寻思着如何利用八点钟的早餐在老板面前“留下”深刻印象。但这苛刻的条件,对于巧妇来说,挺难的。
“嘟嘟嘟——”
这里是郊外,是荒凉的渔场,周围有树,但硬是找不到一只鸟,蚊虫蛇鼠也没有,仿佛与世间隔绝,但突兀的鸣笛声,打破了隔板。
是辆宝马车。
车内的人不停按着喇叭,见贺繁楞站着,没有丝毫避让之意,不得不打开车窗探出头:“小伙子,让让,我要停车。”
熟悉的面孔,他们没死?
贺繁按耐住心里诧异,让出位置。钓友将车停进他的窝,两人下车,拎起钓鱼包朝他靠近。
“你是这老板?”
这两人不认得他。贺繁犹豫片刻,回答:“员工。”
“你渔场的鱼怎么样?”
贺繁想起昨日他们钓的红色三文鱼,问:“你们之前没来过?”
“第一次来。”
贺繁不说话了,心里发毛。
两钓友互相对视后,说:“钓费多少?”
钱,贺繁的惧意荡然无存。他说:“一万。”
“多、多少?”
贺繁学以致用:“我们龙水渔场的鱼是稀缺的,注意,是稀缺、稀缺的深海鱼,所以会贵点。”
“打扰了,我们马上离开。”
两人转身就走,嘀咕道:“这人怕是穷到犯病。”
病?有的,穷病。但绝对不会是精神病。
“等等。”贺繁拦住他们,有些猜测,他得证实。
他继续说:“你们可以免费钓,但是我有两个条件,一,你们钓的鱼要分一半给我,二,把你们车上所有吃的给我,我肚子饿。”
这奇怪的理由,两名钓友斟酌后同意了。从车上捣鼓出两盒饼干和牛奶,塞给贺繁:“车上就只有这些。”
常见的老牌子,过期的。贺繁不动声色,说:“你们从哪里知道我们渔场的?”
作为一名资深钓鱼佬,在昨日之前,他从未听说过龙水渔场。
“路过,无意中碰见就进来了。”
和他一样。贺繁不再阻拦,但在看到两位钓友走到昨日位置垂钓后,头皮阵阵发麻。
犹豫一会,想要跟过去问个清楚,可没走几步,就瞧见悬浮在半空中的三条“守门狗”。
变异鱼此时已不能算是鱼,体积如虎,獠牙像象,但比象牙尖,有头有脸,有手有脚,像人又不像人,像象又不像象,可笑的是,贺繁在鱼眼里看到鄙视。
这……
贺繁朝它们隔空吐了口唾沫,然后默默退回到停车场。
江东三诚不欺他,这些变异鱼对他还真是情有独钟。
他想到昨天四次钓到鱼却不见鱼的诡异,猜测这四条鱼十之**就是自己钓起的四条鱼。心里禁不住发寒。
“叮……”没有信号的手机,闹钟响起。
八点。
江东三凭空出现在岸边凸起的黑石上,没有撑伞,朝停车场缓步走来。他心情似乎不错,哼着未知名的小调。
在江东三出现之前,贺繁一直眼观四方,见到江东三特殊的出场方式,虽然心里早有预设,但还是禁不住想骂娘。
随着两人照面的距离缩短,江东三的真容渐渐浮现在贺繁眼前。
人是俊的,浑身上下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以及无法忽略、不理解的荷尔蒙,微微上扬的眼尾噙着笑,看向贺繁。
鸡皮疙瘩瞬间冒出,贺繁回以“奸笑”。
江东三在贺繁几步之外驻足,他比贺繁高,遮挡住洒在贺繁身上的晨阳,压迫感十足,贺繁眉头一紧一松,微妙的表情,恰好被江东三捕捉。
江东三语气欢快直奔主题:“我的爱心早餐呢?”
贺繁往后退几步,拉开两人距离,晨阳重新洒在他身上。他将过期牛奶饼干献上。江东三扫了眼,没接。
贺繁说:“今天没有,明天有。今天就当办入职。”
“渔场没有试用期。”江东三转身离去。
下一秒,三条变异鱼晃动人脚状的尾巴,朝停车场游过来,鱼脸因兴奋而变得扭曲狰狞,但它们的灵活度因个头原因,好像减弱了。
贺繁注意到这点,不慌不忙,打开过期饼干,慢条斯理吃起来,香葱味的饼干因过期变得有些发苦,但干的特质还保持着,他又喝了口纯牛奶,酸的,霉味有点重,不好喝。
在变异鱼扑向他前,他咬破自己的手指,用力挤出一滴血,滴在饼干上,然后将饼干吃掉,冷冷看向变异鱼。
“我的血很香的,但你们三条鱼分,绝对不够。我吃饱等你们之中的一个来吃我。”
变异鱼不为所动。
“哈哈……你们不会真以为江东三放弃我吧。你们可以试试,下场会不会像你们昨天的同伴。‘砰’的一声,化成血水,哈哈……”
狂笑过后,贺繁眼神疯癫,猛地拉进与某只鱼的距离,好臭。此时只要鱼一张嘴,就能将他生吞,但他丝毫不怕,反而将私下用力挤出的血,抹到它的獠牙上。
“但是……我可以自动定期为你献上我的血,还可以在江东三手中保下你。”
见火线埋得差不多,贺繁跳到宝马车的前盖上,刁着饼干,一副爱信不信,不信有本事杀我的拽样。
微妙的氛围弥漫在变异鱼中,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统一扑向贺繁。
还挺团结的。
贺繁似乎早有预料,在三鱼互相瞪眼时,就已经麻溜躲进了宝马车,油门踩到底,横冲出停车场。
车钥匙,是他趁钓友不注意时摸的。
岸边的钓友见到车被开走,立马小跑追来,与变异鱼刚好形成两侧包抄。
贺繁不管不顾,油门一直踩到底,朝渔场大门开去。途中,他看见自己横倒在地的小电驴,也见到面前三十多米宽的柏油路,不知是不是日晒的原因,大片大片脱色。
从后视镜看,变异鱼在奋力追着,但不像以往并排而游,反而是成飞机状,隔着大段距离,心怀怪胎追着,速度放慢不少。
足够了。
柏油路上,宝马车飞速行驶,不到五分钟就到渔场大门,贺繁紧紧握住方向盘,死死盯着前方,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也要冲出去。
车从渔场大门呼啸而过,带动蔓延在铁门上的爬山虎,扬起大片灰尘。
出来了!
贺繁脸上大喜,速度未减,内心不敢松懈,试着看向后视镜,没有变异鱼身影。心里绷紧的铉正要松,后座冷不丁传来钓友的声音。
“你要带我们去哪?”
贺繁被吓得一个激灵,握方向盘的手一抖,车跟着左右晃动,但很快被他重新稳住。钓友没有再出声,也不挣扎,乖乖坐着,脸上就差写着反常二字。
管他呢!贺繁继续开车。他要出去,要出去。
行驶一段距离后,副驾驶多了一个人,江东三。
江东三眯眼盯着前方,说:“再怎么开,也出不去的。别白费力气。”
不理会。继续开。
江东三侧首看向贺繁,话锋一转:“加油。”
什么玩意。贺繁眉心微蹙。但江东三就这样定定坐着,没有任何动作。
车就这样一直开,平平稳稳开进熟悉的市区,开到贺繁真正的狗窝,他纠结要不要停下,但车上的三人还在,他咬牙,拐弯进了派出所。
车停下刹那,四周环境开始扭曲变化,派出所渐渐退去,露出真容。
他又回到龙水渔场。
车的前方躺着他的小电驴,车后座两位钓友全身血窟窿在抽搐,副驾驶的江东三消失不见,车的后视镜,三条鱼正赶来。
“啊啊啊啊……”
贺繁愤怒地用头砸向方向盘。他知道自己被困住,但知道是一回事,实践出结果又是一回事。
他重新启动车子上路,一连试了几次,只要车停下,都会回到这鬼地方,甚至试着换人开,但只要车停下,结果都是一样。
贺繁咬牙,一脚油门直接开向鱼塘,到岸边时又熄火,跳下车,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围上来的变异鱼,它们的动作变得有些笨拙。
变异鱼被摆了一道,这会带着怒气,不再有所顾忌。贺繁也准备与它们来场生死大战,死大于生的决斗。
变异鱼扑向贺繁的瞬间,有两只被炸了,炸成一团黑气,消散在空气中。没炸的惊愣住,贺繁嘴角则快速扬起又放下,露出呆愣神情,看向不知何时坐在车顶的“好心人”。
江东三单腿屈膝,两手撑在两侧,微微后仰,秋风温柔带动他的发丝,暖阳笼罩着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慵懒气息,仿佛在度假。但眼眸里没有任何温度。
“打败它,我告诉你真正离开的方法。”
折腾一天,要的就是这个。贺繁说:“我怕。”
江东三朝贺繁扔了把水晶匕首,像玩具。
贺繁也不挑,有武器总比没武器好,在手里掂量掂量,轻飘飘的,质感差强人意。
他用匕首指着变异鱼,中二病爆发,挑眉道:“我之前和你们说过的话,现在还算数。我问你,你可愿为我俯首称臣?”
变异鱼眼珠转动,深思后点头。
贺繁朝变异鱼招招手,鱼挪着又微微长大的身躯,靠近贺繁,如宠物般低头,让贺繁摸它的头。贺繁笑,贴近它耳朵,说:“乖。”然后,快速出手,将匕首插近变异鱼眼睛。
变异鱼挣扎,獠牙不顾一切咬向贺繁,贺繁却比它快,一刀划过它的脖颈,又快速补了两刀,再一刀插劲它的眉心。刀口所过之处,不断冒出黑气,变异鱼如泄了气的气球,逐渐干瘪,几分钟后就只剩一张皮,一张常规大小的鱼皮。
贺繁想到了凉拌鱼皮,加辣的。
这时,水晶匕首起了变化,实心的水晶似乎变成液体在流动,观赏度提升不少。这玩具刀,还真是个宝贝。
贺繁用匕首挑起地上的鱼皮,向江东三展示成果:“我问你答,行不?”
四目相对。一人眼里带着挑衅,一人冰霜消融。
江东三跳下车,走到贺繁面前,拿过他手中的匕首,甩掉鱼皮,又闪电般出手。
贺繁脖子如针刺,血珠滋滋冒出,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眼瞪得如铜陵,脑中只有一个声音:我我我……我我要死了?
“真的是你。”江东三的声音带着喜悦。
什么鬼?真认识?
忽而,身体猝不及防,被江东三一扯一甩,后背重重砸到车门,痛感尚未袭来,双眼被人用手捂住,唇……被人堵上。
我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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