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再次踏上征途时,背包里多了一样东西——一小罐蝶羽左脸花瓣上的露水。那露水带着淡淡的蓝,盛在透明的玻璃瓶里,晃一晃,能看见细碎的光。蝶羽说这露水能安神,凌夜便带在身上,每次杀戮间隙拿出来看一眼,心底的暴戾就会淡去几分。
他的第一站是东欧的一座古堡。根据硬盘里的信息,这里是“新伊甸”欧洲分部的核心,藏着一个名为“血脉库”的秘密——他们收集了上千种兽人最纯净的血液样本,试图通过基因编辑,制造出“完美兽人器官”,供权贵们按需定制。
古堡坐落在雪山深处,尖顶刺破云层,像一把冰冷的剑。外围的铁丝网通着高压电,巡逻的守卫穿着防寒服,手里的枪上装着特制的银弹——据说对兽人有剧毒。
凌夜落在古堡的尖顶上,积雪在他脚下簌簌滑落。他能听见古堡深处传来的心跳声,不是人类的,是兽人的,微弱而密集,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鸟。
“看来‘血脉库’比想象中更‘鲜活’。”他低声自语,指尖凝聚起暗影,像一根细长的针,精准地刺向铁丝网的电源接口。
高压电瞬间中断,巡逻守卫的对讲机里传来滋滋的杂音。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凌夜的身影已如鬼魅般穿过铁丝网,落在积雪的庭院里。暗影在他身后化作利爪,悄无声息地拧断了两个守卫的脖子。
古堡的大门是厚重的橡木做的,上面刻着家族纹章——一只衔着蛇的鹰,和“新伊甸”的logo如出一辙。凌夜没有敲门,只是抬手按在门板上,暗影顺着木纹蔓延,坚硬的橡木瞬间腐朽成粉末。
大厅里灯火通明,长长的餐桌上摆着银质餐具,水晶灯折射出炫目的光。一个穿着燕尾服的老者正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中的牛排,他的身边站着两个穿着女仆装的少女——她们有着猫耳和尾巴,眼神却空洞得像木偶。
“客人来得真早。”老者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老派贵族的傲慢,“我还以为要等到午夜。”
凌夜走到餐桌前,暗影在他掌心流转,空气中的温度骤降,连烛火都在瑟瑟发抖。“冯·克莱因伯爵?”他念出硬盘里记录的名字,“‘血脉库’的主人。”
伯爵终于放下刀叉,转过身。他的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像淬了毒的蛇眼。“正是。”他上下打量着凌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传说中的恶魔兽人,果然名不虚传。可惜了,这么强大的血脉,没能为我们所用。”
“你们?”凌夜的目光扫过那两个猫耳少女,她们的脖颈上戴着项圈,项圈上刻着编号,“用别人的血肉满足私欲的杂碎,也配谈‘血脉’?”
伯爵的脸色沉了下来:“年轻人,说话最好客气点。你以为毁掉了一座仓库、几个诊所,就能动摇‘新伊甸’的根基?太天真了。我们的血脉库,藏着能让人类进化的密钥,就算你今天杀了我,明天还会有无数人接过我的事业。”
“那就杀到没人敢接为止。”凌夜的声音冷得像古堡外的寒风,暗影猛地窜出,缠住了伯爵的手腕。
伯爵却突然笑了:“你以为我没准备吗?”他拍了拍手,大厅两侧的墙壁缓缓移开,露出里面的玻璃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漂浮着一个兽人,他们闭着眼睛,身上插满了管子,血液顺着管子流进旁边的金属容器里,容器上标注着“狼族,纯度92%”“鹰族,纯度88%”……
“这些都是最纯净的血脉。”伯爵看着培养舱,眼神狂热,“只要我按下这个按钮,他们就会瞬间脑死亡,血液凝固成废物。”他的手指按在桌下的一个红色按钮上,“你敢动我一根头发,就让他们陪我一起死。”
凌夜的目光落在最角落的一个培养舱上。里面是一个蝶形兽人少女,翅膀上的磷粉在营养液里微微发光,像极了蝶羽年轻时的样子。她的胸口还在微弱起伏,显然还活着。
“你在威胁我?”凌夜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周身的暗影却翻涌得像要爆炸。
“是交易。”伯爵笑得得意,“放我走,我就放了他们。你救不了所有人,不是吗?与其让他们死在这里,不如留着一条命,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
他的话没能说完。
凌夜突然动了。暗影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穿过伯爵的手腕,在他按下按钮前,硬生生扯断了他的手臂。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洁白的桌布,伯爵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滚落在地。
“你疯了!”伯爵捂着流血的伤口,看着凌夜走向培养舱,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你会害死他们的!”
凌夜没有理他。他走到培养舱前,指尖轻轻贴在冰冷的玻璃上。里面的蝶形少女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睫毛轻轻颤了颤。
“别怕。”他低声说,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不会让你变成标本。”
暗影能量化作无数细针,精准地刺向培养舱的接口。营养液的循环系统被破坏,插在少女身上的管子一根根脱落。凌夜一拳砸开舱门,将她从营养液里抱了出来。少女的身体很凉,像一块冰,但还有呼吸。
他将少女交给闻声赶来的古堡仆人——那些被伯爵奴役的普通人类,此刻正战战兢兢地站在角落。“带她离开,去山脚下的小镇,会有人接应你们。”他递给仆人一个信物,那是蝶羽用花瓣编的一个小蝴蝶,“把所有活着的都带走。”
仆人接过信物,看着凌夜满身的血污和那双燃烧着暗影的眼睛,却莫名地生出勇气,点了点头,转身去解救其他培养舱里的兽人。
伯爵躺在地上,看着这一切,眼神从恐惧变成绝望:“你毁了一切……你毁了人类的未来……”
凌夜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看着一只蝼蚁。“你们所谓的未来,是用别人的痛苦铺成的,那不是未来,是地狱。”他抬起脚,踩碎了伯爵的另一只手,“而我,就是送你们去地狱的人。”
他没有杀伯爵,只是废了他的四肢,然后点燃了古堡。火焰从大厅蔓延到地下室,吞噬了那些标注着“纯度”的金属容器,吞噬了伯爵疯狂的嘶吼,也吞噬了那些来不及带走的、已经死去的兽人遗体。
凌夜抱着那个蝶形少女,站在雪山脚下,看着火光染红了夜空。少女在他怀里缓缓睁开眼,她的翅膀残破不堪,却还是努力地扇了扇,对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谢谢……”
凌夜的心轻轻一颤。他想起蝶羽说过,翅膀完整时,能飞得很高。
“以后,好好活着。”他把少女交给接应的人,转身再次融入黑暗。
接下来的半年,凌夜的足迹遍布全球。
他去了非洲的雨林,捣毁了一个用大象兽人象牙制作奢侈品的工厂,那些被锯掉鼻子的象兽人,在他的帮助下,第一次重新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去了东南亚的岛屿,炸毁了一个专门捕捉鲛人、抽取他们腺体制作“永生药剂”的实验室,海水里漂浮的药剂瓶,在阳光下像一颗颗破碎的泪。
他去了美洲的沙漠,解救了一群被当作“移动血库”的血族兽人,他们的脖颈上布满了针孔,却在重获自由后,对着月亮发出了久违的长啸。
他的名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臭。人类世界称他为“恐怖分子”,悬赏令贴满了各个角落;兽人世界却奉他为“救世主”,有人偷偷给他送情报,有人在他受伤时提供庇护。
但凌夜始终记得自己是谁。他不是救世主,只是一个复仇者,一个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某个人的温柔的恶魔。
他的身上添了无数新伤。有被银弹灼伤的疤痕,有被基因武器腐蚀的皮肤,有被魔法咒语留下的印记。最严重的一次,他在南美洲的丛林里,被十几个顶级猎人围攻,暗影翅膀被撕裂,差点没能活着出来。
那天夜里,他躲在一个山洞里,看着自己残破的翅膀,第一次生出了动摇。这样真的值得吗?为了那些素不相识的兽人,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让钟楼里的那个人一直等下去。
他拿出那个装着露水的玻璃瓶,里面的蓝已经淡了很多。他想起蝶羽的脸,想起他左眼里的花,想起他说“我等你”。
“值得。”他对自己说,然后咬着牙,用仅剩的暗影能量修复翅膀。
只要能让这个世界干净一点,只要能让蝶羽未来看到的天空,少一些阴霾,就值得。
一年后,凌夜站在了“新伊甸”最后的据点——位于南极冰层下的“方舟”。
这里是“新伊甸”的起源地,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硬盘里的资料显示,这里藏着“终极计划”——用收集到的所有兽人基因,制造一个“完美生命体”,一个既能拥有兽人力量,又完全受人类控制的傀儡。
冰层下的基地像一头巨大的金属怪兽,闪烁着冰冷的光。入口处没有守卫,只有一道无形的能量屏障,上面流动着复杂的符文,显然是用魔法和科技结合的产物。
凌夜没有贸然闯入。他能感觉到屏障后面,隐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比他遇到过的任何敌人都要强大。
他坐在冰面上,看着远处的极光,那绿色的光带在天空中舞动,像一条巨大的绸带。他拿出那个几乎空了的玻璃瓶,里面只剩下最后一滴露水。
“蝶羽,”他轻声说,像是在对远方的人说话,“快结束了。”
他收起玻璃瓶,站起身,全身的暗影能量开始沸腾。黑色的纹路从他的脖颈蔓延到脸颊,眼睛变成了纯粹的墨色,头顶的角发出暗红色的光。
“出来吧。”他对着屏障喊道,声音穿透冰层,在基地里回荡,“我知道你在里面,‘新伊甸’的创始人,阿尔弗雷德。”
屏障缓缓打开,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老者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学者,头发花白,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根拐杖,拐杖的顶端镶嵌着一颗巨大的蓝宝石。
“凌夜。”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很温和,像在和老朋友打招呼,“我等你很久了。”
“等我来送你下地狱?”凌夜的暗影在身后凝聚成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
阿尔弗雷德笑了笑:“年轻人总是这么急躁。你以为你毁掉的那些,是‘新伊甸’的全部?不,那只是必要的牺牲。人类要进步,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代价就该由别人来付?”凌夜的声音冷得像南极的冰,“你把兽人当成垫脚石,把生命当成实验品,也配谈‘进步’?”
“弱肉强食,本就是自然法则。”阿尔弗雷德举起拐杖,蓝宝石发出耀眼的光,“兽人拥有强大的力量,却不懂珍惜,落在人类手里,是他们的宿命。”
“你的宿命,就是今天死在这里。”凌夜的暗影翅膀猛地扇动,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冲向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没有躲闪。他的拐杖顶端射出一道蓝色的光束,光束与暗影碰撞在一起,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整个冰层都在颤抖,裂缝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
“你以为你的力量很强?”阿尔弗雷德的声音里带着嘲讽,“我研究了一辈子兽人,你的暗影能量,在我眼里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
他抬手,冰层下的基地里传来机械运转的声音。无数金属触手从地面钻出,上面布满了尖刺和注射器,朝着凌夜袭来。触手上的注射器里,装着五颜六色的液体,显然是针对不同兽人特制的毒药。
凌夜的暗影化作盾牌,挡住了第一波攻击。但金属触手源源不断地涌来,像潮水一样,让他渐渐陷入被动。他的身上被尖刺划破,伤口处传来灼烧般的疼,显然是中了某种毒素。
“放弃吧。”阿尔弗雷德站在触手中央,像一个操控傀儡的主人,“你赢不了我的。‘方舟’里的力量,足以毁灭半个地球,你一个人,阻止不了什么。”
凌夜咳出一口黑血,暗影翅膀上的裂痕越来越大。他看着那些不断涌来的触手,看着阿尔弗雷德那张得意的脸,突然笑了。
“谁说我是一个人?”
他猛地抬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那嘶吼里蕴含着强大的能量,穿透了冰层,穿透了云层,朝着世界各地散去。
很快,回应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是兽人的嘶吼。
有狼族的嗥叫,有鹰族的尖啸,有鲛人的歌声,有血族的低吟……那些被他救过的,那些听说过他事迹的,那些一直活在恐惧中、终于敢站起来反抗的兽人,都听到了他的呼唤。
他们从雨林里赶来,从沙漠里赶来,从海面上赶来,从城市的角落里赶来。他们的身影出现在南极的冰原上,像一股黑色的潮水,涌向“方舟”基地。
“不可能……”阿尔弗雷德的脸色第一次变了,“你怎么可能……”
“你以为兽人真的那么懦弱?”凌夜擦掉嘴角的血,暗影在他身后重新凝聚,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狂暴,“你抢走了他们的翅膀、尾巴、眼睛,却抢不走他们的勇气。你把他们关在笼子里、培养舱里,却关不住他们对自由的渴望。”
兽人们冲了上来,用牙齿咬断金属触手,用爪子撕裂能量屏障,用身体挡住射来的光束。他们或许力量不强,或许伤痕累累,但此刻,他们的眼神里都燃烧着同一种火焰——复仇的火焰,求生的火焰。
凌夜抓住机会,暗影化作一把巨大的剑,朝着阿尔弗雷德斩去。
这一次,阿尔弗雷德没能挡住。他的拐杖被劈成两半,蓝宝石摔在地上,碎成了粉末。他看着涌过来的兽人们,看着他们眼里的仇恨,终于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不……不要……”
凌夜走到他面前,暗影剑抵在他的喉咙上。“你说弱肉强食是自然法则?”他的声音里带着冰冷的笑意,“现在,轮到你了。”
他没有动手。因为兽人们已经围了上来,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报复着这个带给他们无尽痛苦的人。
凌夜转身走向“方舟”基地的核心。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培养舱,里面漂浮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那就是阿尔弗雷德的“完美生命体”。
他抬手,暗影能量涌入培养舱,彻底摧毁了里面的一切。
当他走出基地时,外面的战斗已经结束。兽人们站在冰原上,看着燃烧的基地,看着彼此身上的伤痕,没有欢呼,只有一片沉默。
凌夜知道,这不是结束。仇恨不会因为一场胜利就消失,伤痛也不会因为复仇就愈合。但至少,他们赢回了尊严,赢回了选择未来的权利。
他最后看了一眼南极的天空,极光依旧在舞动,像在为这场胜利加冕。
“该回家了。”他对自己说。
他展开翅膀,朝着东方飞去。这一次,他的速度很快,像归心似箭的游子。
他飞过雪山,飞过海洋,飞过城市,终于看到了那座熟悉的钟楼。
顶层的窗户依旧亮着灯,像一颗在黑暗中等待的星。
凌夜落在窗台上,轻轻推开窗户。
蝶羽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左半边脸的花已经蔓延到了耳后,像一朵盛开的面具。他的右眼望着窗外,看到凌夜时,瞬间亮了起来,像点燃了一盏灯。
“你回来了。”蝶羽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我回来了。”凌夜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把他拥入怀中。他的身上还带着南极的寒气和淡淡的血腥味,但怀里的人却没有退缩,只是轻轻回抱住他。
“外面……结束了吗?”蝶羽问。
“暂时结束了。”凌夜说,“以后,或许还会有麻烦,但至少,我们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蝶羽没有说话,只是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像一只找到了归宿的鸟。
凌夜抱着他,感受着他轻轻的呼吸,感受着他左脸上花瓣的微凉,感受着那份失而复得的安宁。
他知道,复仇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但守护的路,才刚刚开始。
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钟楼里一片宁静。壁炉里的火燃得很旺,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依偎在一起,像一幅永恒的画。
凌夜低头,在蝶羽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吻过那些浅蓝色的花瓣,吻过那只停驻的蝴蝶标本,吻过所有的伤痕和过往。
“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蝶羽的右眼眨了眨,一滴泪滑落,滴在凌夜的手背上,带着淡淡的花香。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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