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语气很笃定。
其实他刚刚在家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就猜到了,这件事本来就没有几个人知道,所有好处还是落在我身上的事情更是不用多想了。
除了我哥,哪还有别人……心疼我。
我哥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很好看,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就被吸引过去。指尖之上淡淡的粉色,那完全是年轻□□该有的生命活力,我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我哥的没了,后来我自己的也被我弄得乱七八糟,再入不了眼。血淋淋的伤口长在我手指头上,也长在我心上,十指连心,这痛我体会过,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
等我回看我哥脸时,他冲我轻轻一笑,月牙似的眼睛弯出一股好看的弧度,嘱咐我:“去上学吧。”
这一刻我哥就跟大姑娘似的,在我眼里,又温柔又善解人意,一张口就是无比暖心的话语。虽然他没有说出无比肯定的回答,但结果已然明了。
我和我哥之间是有一些暗语,有些事只需要一个眼神,我们就彼此心知肚明。
哥摸摸我还微微潮湿的头发,我握着两瓶水偏头一躲,不想让我哥多碰我一下,与我身体里的本能作斗争。他的手指很好看,我想让那浅粉指甲永远都好好地长在哥的手指上。
心里涌出好多苦涩,我好像变成了一个管家,处处看管住我哥的身体,他的生命安全是放在我这里第一位的。
“我下去了。”和哥说完话,我就打开车门落荒而逃了。
不用想都知道,握着两瓶水的样子有多滑稽搞笑。我也无奈,我怎么变成这样的自己了。婆婆妈妈的,一点也不像之前的我。
步子迈得又大又快,我一个劲儿往前走,根本连回头看的勇气都没有。也能感觉到我哥就在身后看着我,一定是的。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
可我根本不想要这样的默契。
碰——
低着头走路的后果就是我撞到了人,尴尬的很,本来我就是一整个心烦意乱的状态。令我更没有想到的是,我撞的人是顾繁。
“陆修漫。”
之前我们打过招呼的,他自然认得我。
“那个……不好意思啊!”此刻我脑子里像是卡了浆糊,之前从容大方的陆修漫彻底死遁。笨拙将手里还握着的水递过去,尽量挤出个笑脸:“来,这个给你,天气热。”
顾繁大大方方接过:“谢谢。”
我们齐齐朝前面走,他一句话问的我得哑口无言:“那是你哥吧。”
听上去似乎他就不是疑问语气。
他看见了,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惊恐。我害怕有人瞥见我哥和我之间的苟且,然而并没有,是我想得多了,是我不敢越界,是我觉得我和我哥之间稍微亲密一点就会惹来异样的眼光。
危险不能再次靠近,我绝不允许。
“嗯。”我浅浅应了一声,真恨不得陆修远和我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他也不是我亲哥。
“我知道。”顾繁再次语出惊人。
我后悔今天坐我哥的车来了,不然也不会碰到顾繁。
透过他圆圆的银框眼镜,我不自然将目光挪回去,怯懦与自卑束缚住我一步步向前的脚步,我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问回去:“知道什么?”
“你哥啊。”他轻描淡写的语调中仿佛还透露出一丝浅薄的笑意,“还能是什么?”
可能他确实是无心的,这一时间在我看来就是别扭,草木皆兵的我,我自己看了都厌烦。可我又没有办法,往往危险的来临早就是埋伏好的。
我赌不起,更输不起。世界上就只有一个陆修远,我也就只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哥。
我说过的,这一次我要守着我哥,安安稳稳地过过一辈子。
“你哥在学校里挺有名的,”他又自顾自开口,我从来没有见过顾繁这么能说的样子,仅有的一次还是上次他在他对象面前,甜甜的笑容荡漾着,完全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学校里有许多小姑娘都是你哥的迷妹,你可得把你哥看紧点。”
“你什么意思?”我确实不爱听这话,更不想别人管我和我哥之间的事,我自己都快管不了了,更不用提及让旁人还过来插手。
“没什么意思,你哥的录取通知应该也快下来了吧。”
我接不上话,更懒得接。见我没有什么要说的,顾繁扬了扬手里的那瓶水,朝我笑着张口:“谢了。”
我笑不出来,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往4班去。突然间一阵疲惫袭来,我连迈进5班的力气都没有了,手心里全是融化下来的冰水渍。
我哥的录取通知书是八月份下来的,为期一个月的学校补习已经结束,我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尽量不和我哥接触。
我哥是要面子的人,只要我疏远他,长此以往有些事有些情谊就会慢慢淡忘了。
没有变数,我哥上了本市的一所双一流大学。
在房间里憋了好久听着外面没动静了,我才敢打开房门出去。哥今天有饭局,爸妈也出差去了,我终于能卸下伪装躺在客厅沙发上吹着空调吃西瓜。
挖了第一勺我就笑了,感觉这仿佛不是我家,我在家里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翼翼的,非常拘谨。我想这一笑也是我对我这段时间完美掩饰的欣慰,在这个家里我将我哥保护的很好。
我想这一次,我们都不会再受到伤害。如果还有什么祸乱灾安,就只冲我一个人来就好了。我哥的福报合该是深厚绵长,我哥,哪哪都很好。
“漫漫。”我哥突然打开他房间的门,站在门口叫我,吓得我一激灵,西瓜勺子直接掉在了地上,叮当作响。
哥放在门把手上的那只手渐渐移开,我从余光里看见他径直走向我。地上的勺子被他捡起又放在我身前的茶几上。他随手扯出几张纸,我以为是要擦勺子,谁知那握着纸张的手却伸到我面前来了。
挨上我嘴的那一刻,我愣住了。哥就坐在我边上,距离太近,好像有吸力似的。
他的手拂过我嘴角,哥的眼神也是一片诚挚,没有一丝杂念在里面。仿佛从始至终那个龌龊的人是我,是我心思肮脏,下贱如此。
“跟我一起去吃饭?”
我知道我哥说的是他毕业的散伙饭,我淡淡回应道:“你怎么还没走,你要迟到了。”
“你不想去吗?可以带家属的。”
家属,这个词,我听了浑身又开始不自在。尽管事实上就是这样,我怎么不算陆修远的家属呢。
没错,这话说的一点没说错。
我拿话搪塞我哥:“我就想在家看书,我同学他们在家都可用功了。”
我哥放下指尖捏着的纸巾,笑着对我说:“看哥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漫漫也不用有压力,大不了以后我养你。”
“谁要你养。”我放下捧着的半个西瓜,穿上鞋子就站起身要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我哥一把将我扯住,往我手里塞了车钥匙:“不想去就不去,晚上来接我,今天避免不了要喝酒的。”
我抽出手就将车钥匙放在了茶几上,口中的话毫无温度:“那你自己打车回来。”
“哥喝醉了还怎么打车?”我哥反驳我。
“你同学肯定会帮你打车的。”我想都没想又要走。
“漫漫!”
我脚步一顿,定定站在原地,不敢转身,这一刻我哥的眼神我不敢看,更不敢想。
“你真的放心哥一个人吗?万一……”哥停了话头,没继续往下说,语气里夹杂着千千万万没说出来的情绪。
我像极了那个坏人,我哥担心我会要求主动来接我。到我这我就变成了那个没心没肺的人,对我哥的安危不管不顾。
“算了……”我哥站起来走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被关门声彻底隔绝开来,我再也没听到一声有关哥的任何声音。
我渐渐转过身来,那道门身后空空荡荡,一瞬间家也不像是家的样子。只剩下桌子上冷冰冰躺着的车钥匙,那上面应该还有我哥手里的温度。
想想我的心就要狂跳,我盯着看了好久,不想热气全部散完,一把抓住那串车钥匙转头就往房间里钻。
家里又像是不止我一个人似的,我生怕谁看见这一幕。
回到房间,我坐在床尾屈膝抱着双腿,完全没有再学习的心情。摊开手掌,钥匙就在我手心,那上面似乎还有着淡淡的我哥身上的味道。凑近鼻尖闻了闻,发觉是我多想了,我又随手往旁边一扔。
晚上要去接他吗?
我也没个主意,内心还在摇摆不定。
万一……万一什么呢?
我哥总不会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吧。
我这段时间的所有举动在我哥眼里一定很反常,他似乎已经慢慢习惯了我的疏远。熬吧,熬过这段时间,等他去到新的学校遇见新的人开始新的生活就好了。
想了一个晚上,夜色渐深,指针终于来到了十一点。我害怕我的手机会响,我哥让我去接他。上一世就是这天,我和我哥的世界天光大亮,一瞬间后又迅速坠入黑暗。
我,不想再奔赴一场黑漆漆的夜晚。
时间流逝,我的担心愈加深重。手机安安静静在一旁,都说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现在我却不这样觉得了。
我只是去接下我哥,也许根本不会有什么事的,是我又多想。
我换好衣服拿着车钥匙站在屋里好久,抓不住自己的心,自己的想法。如果这时候我哥叫我去,我一定不会再犹豫分秒,心理煎熬真的是一种折磨。
神明是不是真的能听见我的祈祷,我的电话还是响了。
“喂,是小漫吗,你快来看看你哥!”那边话还没说完,我就听见一阵滴滴的断鸣声。
我慌忙再打回去,我哥的电话状态显示已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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