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怕疼也怕你心疼

苏浅云走在前头,直奔霜梅苑而去,完全不似初来乍到,也浑然不觉,如今发生的种种变化,早已不再是走马灯该有的样子了。

将人送到,祁家弟子对他稍加警示,劝他莫要去叨扰住他隔壁的那位后这才径直离去,他还需前往大长老那报备。

对于苏浅云对霜梅苑的方位了如指掌一事,他自当是要如实禀告,毕竟这也是大长老的指示。

苏浅云目送那人离去后,霜梅苑的门都不进,开了门将自己的行囊往屋里一丢,随后便直接往隔壁跑去。

霜梅苑隔壁十丈远是云桂苑,中间以一片毛竹林相连。这两处屋子是单独建造,曾住的是玄剑庄庄主二夫人与其闺中密友,因此与其他院落相隔稍远些。

不过,如今早已换了人,云桂苑此刻住着的是二夫人的儿子,祁家二公子,祁青楸。

祁家弟子不许苏浅云去叨扰云桂苑那位,其实也是出于好心。祁青楸性情孤僻,不喜与人相处,总喜欢独自一人在屋里练字或在后院练剑。

自他母亲逝世,整个玄剑庄,除了他姐姐和大长老,他对谁都没个好脸色,就连他父亲和哥哥来了,也是爱搭不理。

说他目无尊长吧,他对大长老这个叔父毕恭毕敬,从未忤逆过他半句。可要说他敬老尊贤吧,他却对自己的父亲恶语相向,从不听他的教诲。

就是因祁青楸住在此处,苏浅云这才着急搬来,只为快些与他再见。他摇响云桂苑门口挂着的银铃,发出清脆声响。

等了片刻,屋内并无人应答,却听一阵阵利剑划破长空的声音从后院传来,想来是祁青楸在后院练剑。

苏浅云当即跑回霜梅苑,依着记忆从后院绕道进入毛竹林。他捡起一旁断裂的竹子,在地上乱扫一通,找到了一条被枯叶覆盖的小道。

顺着小道一路向前,道路的尽头就是云桂苑的后院。

云桂苑后院墙边种了不少桂花树,正巧挡住苏浅云所走的这条道路出入口。

祁青楸并非不知自己的后院有个通向霜梅苑的小道,只是霜梅苑空置多年,早已没了需要走小道进出两个别苑的理由。他也不曾想过,会有外人知晓这条小道,还顺着小道抵达了他的后院。

许是苏浅云与祁青楸离得稍有些远,亦或是他练剑时太过于专注,竟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正两眼放光的看着他。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在他身上,映出他修长的身影。他的动作刚柔并济,每一次挥剑都带着一种决然的气势。剑身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发出沉闷的呜鸣。

随着练习的深入,他脚下的步伐越发的快,却又不失章法。剑影闪烁,苏浅云只觉眼花缭乱。

微风拂过,一片枯叶随风飘落在他身后,只见他一个漂亮的转身,挥动手中灵剑,剑尖带着些许灵力,将飘落的枯叶震碎,看不到一点尘埃,只留下一丝淡淡的桂花清香。

苏浅云躲在一旁,不由感叹出声:“从前怎的没觉得他挥剑时也那么光彩夺目呢?”

“谁!”祁青楸停下手里的动作,警惕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苏浅云见状,下意识将自己藏好,却忘了自己本就是来找祁青楸叙叙旧的。

他正要走出去,一柄剑突然横在他眼前。苏浅云心中一惊,眼看着剑身即将划伤他的脸颊,急忙闪身躲开,却也将自己彻底暴露在祁青楸眼前。

祁青楸一看是苏浅云,剑眉紧蹙。那场突如其来的告白,仍回荡在他脑海之中,挥之不去,使得他心乱如麻。本想通过练剑让自己淡忘此事,可直至此刻,他都无法完全静下心来。

苏浅云见他愣神,灵机一动,挥动手中竹子,直直朝他攻去。

现下他们尚且不熟悉,甚至连名字都不曾知道,总得找个机会相互认识。祁青楸的性子,苏浅云也算了解,若他不主动,怕是又要等到自己死了才能见到祁青楸主动一回。

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他的剑术必然不如祁青楸这个自小练剑的,但好歹也学了三年,应当能与他对上几个回合。

然而,终究是苏浅云太过自信,自己几斤几两浑然不知,甚至认为一根竹子能与灵剑相提并论。

他刚一过去,手里的竹子便被祁青楸的灵剑削去一半,连一个回合都没有,灵剑便已架在他的脖颈处,他毫无还手之力。

苏浅云举双手做投降状,撇撇嘴,耍赖道:“不公平不公平,你拿剑我拿竹子,我哪里能打过你。”

祁青楸轻抿薄唇,紧皱的双眉始终不曾放下,试图以此来告诉苏浅云,自己心中所想。

竹子对上上品灵剑确实显得脆了些,但是,他就算真拿起剑来与他相斗,也未必能接他一招。

玄剑庄中,能与他的剑术一较高下的本就寥寥无几,再加上他手里的灵剑,单打独斗根本无人能战胜他。

因此,苏浅云就算也有一把上品灵剑,也不可能是祁青楸的对手。

这都要怪他自己,当初在玄剑庄修习三年,只顾着想方设法的往后山跑,从不将精力放在练剑上。心法、剑谱他一点儿没记住,反而对玄剑庄后山种了什么草药了如指掌。

大长老经常偷偷给他开小灶,教他速成的招式,方便应付三年期满后的比试。可结果,他连比试都没去参加,第一场便以迟到弃权收尾,白瞎大长老三年的苦心栽培。

“刀剑无眼,先收一收,可别伤着我,我怕疼,也怕你心疼。”苏浅云见祁青楸没有收剑的意思,微微侧了头,两根手指捏住剑身,小心翼翼地将剑挪开,免得真伤着自己。

他素来最是怕疼,单是撞到了脚趾头,他都能叫唤好半天。明明疼上一会儿就会好的事儿,他却非得服用止疼丹药来缓解。

堂堂七尺男儿,本该有泪不轻弹才对,可他但凡磕着碰着,只要疼了,都能落下泪来。同门弟子知道他的,都说他还不如一个女孩子来的坚强。

苏浅云也不想的,只是他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绝不能受到任何伤痛。

这其中原由,他自己也不清楚,甚至不知这声音来源是何人,唯独知道的,是这道声音是个女子。

他本以为是师娘在他儿时所说,可师娘的声音与记忆中的不同,问了师娘,师娘也说不曾说过这样的话。也不知是他记错了,还是将谁给忘了。

“你……”祁青楸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盯出个窟窿来,可心里想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苏浅云后撤一步,对着祁青楸行了一礼。他嘴角微勾,自我介绍道:“在下苏安,字浅云,就住在二公子隔壁别苑,往后三年,还望多多照拂。”

突然转变的态度,让祁青楸难以理解,也看不透他心中所想,却还是礼貌回了一礼。

正要说自己的名字,却被苏浅云打断,“我知道你。”

祁青楸微愣,眼中是藏不住的欣喜,苏浅云却视若无睹,接着道:“你叫祁十,字青楸,是家中老二,还是个结巴。我可不是嘲笑你啊,身为医者,我知晓这并非你之过。待他日,我想法子治治你这结巴。”

祁青楸眼中欣喜瞬间浇灭,语速缓慢,“能,治?”

苏浅云丝毫没有注意到祁青楸的神情变化,拍拍胸脯,自信道:“那是自然,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苏安在外的名声。”

传闻,苏浅云年纪虽小,不过十四五六,医术却堪称一绝。除了他师父唐延能与之相比较,再无人能与他匹敌,更无人敢说自己的医术在他之上。

也不知何时起,他的名声便传遍了大江南北,上到步履蹒跚的八十老者,下到牙牙学语的一岁孩童,无人不知他苏浅云。

无论是何疑难杂症,只要他一剂药下去,必将药到病除。就是缺胳膊少腿的,经他之手,也能恢复如初,与常人无异。

如此能耐,说他是神医在世也不为过。

苏浅云是何人物祁青楸当比谁都更加清楚,但多年未见,他也只知其名号,不知其如今是何模样。

他也曾想过前往丹泉堂拜访他,不为治病,就只是想去见见他。可他若无父亲的允许,不可离开玄剑庄,只好作罢。

前些日子听闻丹泉堂会派大弟子与二弟子交换来玄剑庄修习剑道,而这二弟子正是苏浅云。

本无需再去书院修习的他,特请大长老许他再回书院修习,只为见苏浅云一面。

可谁料,他尚未想好该如何与苏浅云说上话,苏浅云便当众说喜欢他。

祁青楸收了剑,转身回屋,苏浅云紧跟其后,喋喋不休。

“怎的不说话?莫不是不信我的医术?你放心,绝对能治好你。”

“哎呀,别不理我嘛!”

“你现在不理我,往后可别哭着求……”

苏浅云停住脚步,低垂着眼眸,忽的又忆起自己身死之时。

与祁青楸相识七年之久,他从未求过他什么,甚至都不常与他说话,唯有七年后在他身死之时,他才开口求了他。

求了他别死。

对啊,他早死了,现在不过走马灯罢了,过去种种竟令他乐在其中,仿若重生。

突然的安静,让祁青楸疑惑回头,见他心情低落,甚是不解。

只是片刻不睬他,怎的还难过上了。

他薄唇微启,正要出言安慰,只见苏浅云猛地甩了甩头,待他抬头时,刚好与他对上视线。

苏浅云扬着坏笑,仿佛方才心情低落的不是他,“祁十,你莫不是因为我说喜欢你,你才不理我的吧?这算什么,害羞了?”

“你……”祁青楸顿时羞红了脸,好半晌才挤出两个字来,“出去!”

见他恼羞,苏浅云识相的转身就跑。

说话结巴无药可医,而祁青楸是儿时受了惊才结巴的。如此,多刺激刺激他,指定能治好。

即便此刻治不好,待他身死,他自己也能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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