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师尊,为何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逢乐眨了眨眼睛,又轻轻拍了拍脑袋。

鹤砚拉住她的手腕,制止住她拍脑袋的动作,又伸出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

逢乐抖抖沙土,眯着眼睛抬头看,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人就见他慢悠悠转过了身,只好失望地又低下头。

脑中思绪清晰,心神格外宁静,虽然不记得过去了,但逢乐竟然丝毫也不觉得难过。

打量了一下周围恶劣怪异的环境,逢乐毫无印象。

她不禁去想,若是独自一人在这荒凉又孤寂的地方醒来,心中或许免不了会慌张、会不安,好在醒来时有人陪在她身边。

那人说是她的师尊,她想不起来,不过她看他莫名觉得亲切熟悉,当下断定他说的一定是真的,对此坚信不疑。

“吾不知。”简短的三个字,语气很平,是鹤砚对她方才疑问的作答。

鹤砚背对着她,光看一个背影看不出什么,只是听声音,好似不是很高兴。

逢乐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随后眼珠一动,就朝着鹤砚靠了靠,十分自然地拉住了他的衣袖一角。只是,她什么都还没说出口,就见被她拉住衣袖的人身躯一僵,转瞬间手里的东西没了。

她呆了呆,茫然去看她的师尊。

她见她的师尊回过头正盯着她,还不自觉后退了两步,面色不大好,瞧着很严肃。

猜来猜去,她想师尊可能是生气了。但为何生她的气,她却猜不出来。

“师尊生气了?”逢乐脱口而出。

沉默了一小会儿,鹤砚松了口气。

他还不太适应这个身份,方才既心虚又震惊的下意识退缩,在他自己看来破绽百出。他几乎以为逢乐定会生疑,于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听见她的疑问,他才稍微放心了些。

这口气,落在逢乐眼里则成了无可奈何的叹气。她想,师尊果然生气了,于是立刻考虑要不要先认个错,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嗯。”鹤砚就坡下驴地应了一声。

逢乐一瞬间有些慌了,心道果然如此,于是睁着大大的眼睛,露出诚恳的神色,虚心请教道:“徒儿错在哪里?”

盯着她的眼睛,鹤砚有些出神。他既诧异于她对他的信任,又满意这一份信任,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随后不着痕迹地掩藏了心思,显现出恰到好处的愠怒。

“错在,不听劝告,私自离开魔界。”鹤砚开口,刻意严肃了些,声音也低沉了些,而后眼中神色逐渐变得晦暗不明,“你闯了祸,在仙门放火烧山,惹得仙人追杀。吾得了消息来救你,没想到再见到你时,你已被打散修为逃回魔界,竟连师尊也不记得了。”

几乎没怎么琢磨,他张口就顺畅地吐出了一段跌宕起伏的过错,脸不红心不慌,眼中还有怪罪之意。

这一番话,听得逢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后知后觉吞了吞口水,喃喃自语道:“先前,我竟然做了这种事吗……”

不过,刚刚她的师尊不是说不知道她为何失忆么?难道是因为心中气愤不想搭理她?

逢乐想着想着,心中不由得冒出一丝疑虑,转眼间又被她自己打消得无影无踪,得出结论:自己错的离谱。

“徒儿错了,师尊莫要生气。”逢乐连忙认错,背脊无力地往下塌了塌,头也低了三寸。

鹤砚愣了愣,眼前熟悉的人成了一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虽然起先是有些惊奇,但很快他又觉得不习惯,悄无声息移开了眼神。

“日后,不许擅自离开魔界。外界都是想杀你的人,你无力自保,不要四处乱跑了。”鹤砚语气软了下去,本就是胡扯,他也不好太过分。

他的声音一旦软下去,就显得格外温和轻柔,如春风般抚人心绪。因此这番话听起来是命令,却不令人反感。

这般轻声细语,在说完之后,他自己都心中一惊。

他心绪不平,心魔丛生,此前不论对谁,都无法平静地与人交流。真是做亏心事的时候,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

眼见鹤砚态度软了下去,逢乐悄悄抬头瞄了一眼他的脸色,随后浓云密布的心情逐渐风吹云散,亮晶晶的眼睛里漾起丝丝缕缕的浅笑。

“知道了师尊。”

一旁坐在地上的扶越,撑着脑袋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眼看着鹤砚装模作样,一字一句说得逢乐深信不疑,他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可否回去了?此地待得我度日如年,有些煎熬。”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好像确实心神不宁。

逢乐循声望去,冷冷的目光落在扶越身上,居高临下,语气疏离道:“你又是谁?”

扶越长叹一口气,还没开口说话,鹤砚带着警告意味的目光就紧随而至。

他心下明了,断不会不识相地戳穿这个谎言,只笑笑道:“你我原本也不相识,在下扶越,是魔尊大人的——救命恩人。”

说着,他的目光理所当然地落在了鹤砚身上。

鹤砚脸色一冷,没有反驳,淡淡道:“回去吧。”

*

“禁闭三日,小惩大诫。”

这句话是回来以后,鹤砚对逢乐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她就被关起来了。

逢乐此刻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盯着眼前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出神。

这座寝殿昏暗,摆设简单,摆件都是比较沉闷的颜色,唯有夜明珠是亮的。所以,她就盯着这珠子看,开始静思己过。

只是什么都忘了,思过毫无效果,她很快昏昏欲睡。

虽然禁闭算不上折磨,但百无聊赖地待了三日,她很明确地知道了自己非常不喜欢被关禁闭,并发誓日后再也不要被关了。

待到三日期到,她几乎是逃似的跑向了殿门口,静等着有来人将她放出去。

殿门打开的时候,她见到了她的师尊。

他仍旧穿一身白衣,与三日前差别不大。只是今日这身衣服上多了些银线所绣的云纹,并不显眼,仅在阳光下会反射出微微光华。

出了门,鹤砚走在前边,逢乐亦步亦趋跟在后边,偶尔盯着他的背影上的云纹看一看。

走过回廊,绕过高墙,一路寂静。周遭景色倒是旖旎,不过她没有心情欣赏,心中忍不住琢磨着究竟要去哪儿。

鹤砚一见她就让她跟他走,她自然照做,没有多问。只是,她一开始虽然不好奇,但走得久了,走得远了,就很想问一问。

她正欲开口,忽然见鹤砚停下了,回头同她说话:“到了,就是这里。”

此处幽静,是一片杏林。

只是此番时节,杏树不好辨认,逢乐一开始没认出来,等反应过来后立刻大吃一惊。

“杏林?”逢乐惊诧出口。

杏树是人界之物,原不该生在魔界,她顿时觉得匪夷所思。

过去发生的事,逢乐想不起一丝一毫,不过对这世间的认知却依旧清晰。除了过去的人和事,旁的记忆倒是没有影响。

“此处,是你的住处。”鹤砚平静地开口,说完后再度抬脚往前走去。

逢乐呆了呆,随后连忙跟了上去。

二人眼前有一座木屋,看着有些年头了。屋外的小院简单,周围还有些奇异的花草,一眼看去,便觉得这地方透露着一股静谧柔和的氛围。

等踏入屋中环顾四周后,逢乐虽不觉得熟悉,但也认为此处很温馨。

“师尊住在何处?”逢乐下意识询问。

“关你禁闭的那处。”鹤砚慢悠悠地答,答完后偏头看她,清晰地目睹她皱起了眉毛。

鹤砚心中觉得好笑,原先从未听说过她讨厌被关禁闭。

犹记得从前,她不也是一个人总待在钩吾山无端殿中闭关,在他眼里,那样待着和禁闭也没什么区别。

逢乐忽然感觉一点儿微凉落在她的眉间,她松了眉头,随后就感觉自己的脑海中多了些什么东西。

鹤砚将落在逢乐眉间的指尖移开,目光一瞬间变得阴沉,又很快恢复如常,熟稔地露出温和良善的神色。

“修为散尽,只能从头再来。这套心法有益修炼,记得勤加练习,等到学有所成,师尊再教你旁的。还有,魔界危机四伏,无事暂且不要离开杏林。”

逢乐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将他说的话一一记在了心上。

她试着闭上眼睛静心凝神,心法果然清晰地在她脑海中逐渐显现。只不过,这心法被默念一遍后,她总觉得不是很顺口,本能地有些排斥。

不消片刻,她的额头密密麻麻沁满了冷汗,眉头紧锁,心中郁结了一股莫名的难以压制的情绪,扰乱着她的感官。

顿时,她如同置身这世上最黑暗的地方,天地好像转眼倒悬。她的心神不再宁静,只能感受到不安、恐惧、没来由的恨意、以及世间万物滋生的怨念围绕着她。

她强行忍受着,直至这些情绪越来越浓重,到了令她难以承受的地步,最后如梦惊醒般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喘着气。

睁眼的一瞬间,明亮的光线驱散黑暗,缓缓安抚着她的心神,好一会儿后才彻底冷静下来。

她环顾四周,鹤砚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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