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零不知道在他离去之后,身后那两个没有良心的大人是怎么议论他的。
不过就算让他知道,他也不在意。在贫民窟没有什么比活命最重要,而想要活下去就得让别人不敢招惹你。
弱肉强食,这是生活在贫民窟里每一个人都要牢记的道理。
陈零的出生其实没什么好说,一个他从出生开始就不知道相貌,不知道身份,甚至不知道死活的父亲,还有一个失足踏入深渊从此一蹶不振靠着卖皮/肉生意而麻木不仁活着的母亲。
陈零的母亲名字叫陈梓,一个长得格外漂亮的女人,据那群舌头长的邻居说,陈梓貌似还不是贫民窟的本地人,是住在城里的人,家里破产父母跳楼,迫不得已去找男朋友还钱结果被卖到烟柳巷,还生下一个拖油瓶,也就是陈零。当然这件事是真的是假的,有没有夸大或者编造的部分,陈零也不知道。毕竟陈零觉得如果是陈梓,在那种艰难的情况下,陈梓一定不会生下他。
他自有意识开始就记得陈梓那年少漂亮却充满着麻木的眼神,比陈零这个小木偶人活得还像木偶人有生意时就将人带到家里,没事时就天天喝酒。养着陈零像养着一只小猫,留点水和面包屑能活就活,不能活拉倒。她的世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陈零因为饿了冷了,嚎啕大哭时,陈梓也从没有理过他,久而久之陈零也再没有哭过闹过。甚至在陈零能够一个人外出翻垃圾桶时,陈梓就连水和面包屑都没有给过他。
陈零一直不知道那个活着像行尸走肉的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试图将她带回的男人赶走,把酒卖了,然后将自己卖来的饭菜放在陈梓面前,那女人也没有丝毫反应,赶走了她就自己出去接,酒卖了她就再买,陈零买来的饭菜她也是一口没动。
要不是陈零见过她和她带来的姘头面红耳赤地吵过架,他都会以为那个女人就是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只要使用年限还没有到,她就能一直在这地狱般的生活中机械地活下去。
而迫使陈零成为孤儿的转机就在三年前,他才十一岁的时候。那是一个阴天,陈梓去外面买酒,陈零则在家打扫着他妈随意乱扔的酒瓶,一个据说是他妈姘头的脸上有疤的D级哨兵用钥匙打开房门进了他们这家小小单间的房门,仍由陈零如何抗拒和赶客,那个哨兵不耐烦的一个大嘴巴子扇将陈零直接扇到在地。
“老子就是来/嫖你妈的,给我老实点,不然我连你一起玩。”
哨兵的力气不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十一岁小孩能抵抗的,陈零被扇得头脑发昏,他的头似乎磕到了墙,留下的血糊在了眼皮上,半死不活地一直躺到了陈梓买酒回了家。
房间门外传来钥匙插进门锁旋转的声音,那个哨兵没等门彻底打开,就将陈梓拉了进来,手一把关上老旧的门,动静大得这栋楼都得被他拆下来。
“怎么这么急?”
“憋死老子了?我可是刚从污染区边缘回来,老子现在憋了一肚子火。”
陈零看着他的母亲和那个男人缠绵在一起,没忍住痛哼了一声。
令人恶心的亲嘴声停住了。陈梓看了一眼陈零问道:“你打他做什么?”
带疤的男人憋着不爽,手下的动作不停:“草,你这小崽子不让我进门,我不能打了?”
“你别把他打死了,不然我亲自给他收尸。”陈梓没再看陈零,漫不经心说出的话一字一句都带着刀刺向陈零的心脏。
“得了吧,一个拖油瓶。”男人看着陈零的眼睛又改口了:“好好,等下我多给点钱行了吧?”
还不如死了算了。
早没有再流的血已经黏在了陈零的头皮上,脸一阵阵地疼。
陈零费力地把他脑袋上的血抹去,默默地撑着墙站了起来,不再理会已经将衣服拖着遍地都是的两个人,一步一步脚步轻声地走去独立洗手间。
陈零蜷缩在马桶旁边角落的冰冷墙壁,被打的那张脸耳朵嗡嗡作响,他闭上眼睛。
睡吧,睡一觉就好。
睡一觉,那个男的就走了。
别想那么多,别人不都是这么活着的吗?
下次不要再多管闲事就行了。
不知过了多久,嗡嗡地声音没有了,但陈零醒来时却听到了另外更为恐怖的声音。不知名动物的撕叫声。
近似本能的,陈零一下子站了起来,顾不上麻痹了的双腿,着急忙慌地推开洗手间的门。
血腥味一股脑地扑进陈零的鼻子,房间里到处都是血,床上,墙上,地板上。
一只污染物不知何时破门而入,正吃着在床上早已没有生气的哨兵尸体,那只污染物应该和哨兵搏斗了好一会,坚硬的外壳上有伤,但那中看不中用的哨兵终究没能抵过这只强悍的野兽。最终也只能落下被污染物剥皮破肚的结局。
陈梓呢?
陈零从拐角拿起一根铁棍,着急地在床上搜找着那个女人的身影。
最终陈零在床底下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那个女人,陈梓右手手臂没了。只用她那只和陈零相似的漂亮蓝眼睛痛苦地看着他。
没办法了。
陈零握紧手上的铁棍,逃跑的路被那只污染物堵死了,陈梓看样子也不能被他拖着跑。
陈零握紧铁棍,一下助跑跳起,跳到了那只污染物的背部,连一秒都没有犹豫将铁棍恶狠狠地搅进污染物裂开的伤口。
污染物痛苦地甩着身子,将它口腔下的食物也不顾了。陈零也死死地抓着那只污染物的伤口,仍由它如何跳脚,也不松手。
污染物仿佛智商回来了一般,它背部长出一对尖利的翅膀,找到了在它背上捣乱的陈零,就在它即将刺下的千钧一刻。
污染物突然发出一声哀嚎,上千斤重的身子刹那间软下,倒在了床上,压垮了本就不能承重的木板床。
趁这机会,陈零从那只污染物光滑的外壳滑向它的脖子,用尽他全身的力气扎向了那只污染物最脆弱的脖子。
陈零确定着那只污染物已经没气了,这才颤抖地有余力,在一片倒塌的木板中去看陈梓还活着没。
陈梓在陈零与污染物搏斗时已经从床底爬出,但是污染物的余威还是波及到了她,此刻她下半身被飞来的木棍捅了个对穿,漂亮的眼睛从未如此地情绪复杂又充沛地盯着她这个儿子。
陈零茫然地和她对视,他从未如此地觉得陈梓现在这个样子这么地像个人。
他不能知道陈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在想什么,他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陈梓的生命在逐渐消失。
陈零不禁主动地对陈梓叫出了他一直都没有叫过的称呼:“妈妈?”
在破了个大洞的房子里顺着风声,飘散在了空气中。
二
再见陈梓女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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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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