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煜准时开播。

他拟好台本，早早放出风声，要大谈特谈以前极星娱乐不许他私自曝光的那些猛料。

当然了，这就是个噱头。

DiaLord内部确实有大瓜，但是和他唯一想黑、唯一敢黑的那个人没一点关系。

他尝试过挖掘方夜蕴的黑点，很多很多次。但那人的防线犹如铜墙铁壁，试多少次都以扫兴告终。

“你们对谁的事比较好奇？哈哈，我？不愧是我的粉丝们。不过今天最后回忆一次DiaLord吧，毕竟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了。”

何煜顶着美颜滤镜出现在镜头前，娴熟地挥手眨眼，尽展主播风范。

今天的弹幕飞流直下，刷的大多都不是他——他不意外，只是暗自不爽，装看不见。

忍了这么久，被队友粉踩在头上作威作福的日子也该过去了！

他对着镜头聊天：

“解散的真正原因你们等法院开庭吧，我能透露的也不多。不过当时大家都很平静地接受了，有种‘终于到时候了’的感觉。”

【呜呜呜，一想到钻团和我的青春都结束了，脸上的微笑就变成了眼泪】

【也没有平静接受吧，阿夜那个时候一定很难受】

【你们才刚刚登顶娱乐圈，不要解散好不好】

弹幕里团爱大放送。

今晚的观众怎么这么温和这么软萌？

何煜隐约察觉到这同自己直播间平时的气氛稍微有些不大一样。

他加快语速，力求带起节奏：“为什么说终于到时候了？在那之前，我们的事业规划就出现了分歧，毕竟大家的特质和发展方向都不一样。并且……”

何煜刻意卖关子，弹幕果然大量增加。

【并且什么？】

【事业轨道不合拍这个很正常，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吗？重要吗？】

【你们的个人工作室跟签了团体约的公司又起摩擦了？】

【闹矛盾了？】

【内部不合？】

他等的就是这个。

何煜摆出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大家多多少少也能感受到吧，一个团体要长长久久走下去需要凝聚力。可走得越远，就越容易走散。”

“有时候只要有一个人不合拍，剩下的队友都会受到影响。一开始我也希望我们五个人能成为朋友，但我的努力似乎总是没能好好传达到一些人那里……”

【果然，钻团拆团不可能只是公司的问题，内部自己也维持不下去了】

【何煜这是明着指责队友了吧，团粉心情复杂，五个人都喜欢，谁和谁关系不好都让我尴尬】

【所以拆团到底是谁的锅？】

何煜停顿了一会儿，假装忧郁地垂头，等待他们想到那个名字。

观众们讨论得很激烈，意见也很统一：

【Ennis吧】

【不合拍的人肯定是Ennis，那个气氛毁灭者。我觉得团综还有平时的一些花絮里都可以看出，Ennis出现的时候其他人都比较紧张】

【除了每天吸干团内团外资源当着镜头耍富二代威风的钞皇还能有谁？】

【又是哪家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的废物队友粉骂我宝黑称】

【钻团确实太不平等了，有Ennis这样的队友，压力怎么能不大】

何煜：“……？”

他脸上的面具差点碎裂。

怎么大家第一反应都是Ennis？坏了，可别让谢以灵那边的人误会了。

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公开内涵谢二少。公司给他们的定位从一开始就是Ennis做红花，其他人做绿叶，从来没人有异议。何煜更是习以为常。

这帮观众为什么要拿着他的话讨伐谢以灵？就这么想害死他吗？

“咳咳，”何煜清了清嗓子，“大家别乱猜。Ennis人很好的，没给我带来过压力。”

他急着表忠心撇清自己，也顾不上这样子会不会显得很刻意了。

【那还能是谁？】

【是不是陈信伊，好像这次钻团出事儿跟他脱不了关系？】

【好烦啊，不是说有大料吗？要爆就快爆，这拖拖拉拉吞吞吐吐的在干嘛？】

弹幕七嘴八舌哄哄杂杂，可愣没一个人想到方夜蕴那里去。

那家伙人设维持得可真好。何煜瞬间又不舒服了。

他带着积年沉淀的恶意开口：“Ennis恰恰是太直了，不会玩。干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立好人设。你们看到的都是假相，底下什么样只有身边人才看得穿。”

“比方说，有的人啊，公司让他立的人设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小可爱，其实人家私下里是什么都来的老油条。”

“未成年就拿别人身份证跑去酒吧唱歌，台上野模穿短裙伴舞的，能有多纯？”

弹幕爆炸了。

钻团里只有一个人做过酒吧驻唱歌手，其他人都是科班练习生。

这个指向性太明显了。

何煜贱贱的一笑：“别急，你们误会了。我这不是骂人，是真心觉得厉害。想当好偶像就得这样的脸皮才行。我这种功底不够的，演不了，不能演，只能下来跟大家吹吹水了。”

立在他对面实时追踪直播间弹幕的显示屏此时已不能看了。

弹幕刷得太快，像一丛一丛的烟花雨穿梭爆炸。

夹缝中匆匆一瞥，还是能偶然看清两三个字，造谣，不信，疯了吧……

都是些怒骂主播的弹幕。

何煜做过心理准备，但现实比他想象中更血腥。明明是他的直播间，他自己的粉丝在方夜蕴的粉丝面前却毫无还手之力。

那张精心打扮过的脸煞时多了几分扭曲。

“看来你们都觉得我说的是阿夜，对号入座要不要那么快？”他嗤笑一声，“从选秀开始我就是他舍友，我跟他不比你们熟？”

弹幕跟他对骂：

【想说什么直说，记得承担法律责任】

【你好没良心，阿夜还惦记着给大家求五个人的平安符，结果你就在这里指桑骂槐地婊人】

【心疼阿夜被队友背刺】

【团粉微妙了，何煜什么心思真当大家看不出来吗】

但与此同时，直播间的热度也在飞速上升。

80w……85w……95w……涨速惊人！

气急败坏的何煜终于得到了一点安慰。

他上周才跟短视频平台签了特别合约，要求今后按照平台头部主播的待遇给他长期推流。但相对的，他也得拿出自己够红的证明来。

平台现在算是他的半个老板，运营给他下的第一个工作指令，就是借钻团解散的话题炒热度。

这是一个吸引人的选题，能帮他达成目标，同时还能满足心里那点卑劣的小心思。

“他刚进节目的时候很乖，成天跑前跑后的帮忙，说就算没机会出道，也想多见识一下。后来出道了，翻身了，就不怎么爱搭理人了。”

“到了后期，我跟他对话都要通过助理。”

“他心防重，跟谁都不亲近。哦，可能跟团外的某些人更意气相投。比如老刀。”

老刀，是去年睡粉乱搞被封杀的知名音乐人，诨名“乐坛西门庆”。

“造谣？我造谣什么了？今晚实话实说。”

“老刀出国前，还来过我们公司找他吃饭呢。看见的人可不少。”

公司给他准备的水军终于开始上工了，直播间里的风向激烈摆动。

一边是“笑看塌房”。

【方夜蕴私下里跟那么脏乱的人一起混啊】

【对上了，那么早就出来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白莲】

另一边是“这也算瓜”。

【跟法制咖吃个饭就要被连坐的话，我看娱乐圈里也剩不下几个人了】

【讨厌背刺，没看出阿夜做错了什么】

【对比一下阿夜的Vlog和今晚何煜的直播，就看得出来谁是小人，谁是真君子了】

什么Vlog？何煜没管。

他盯着那些反驳自己的评论看，发现了好几个“日以继夜”的头像。

小小的头像框里两个人脸贴着脸，如花上添花，水月映月，美得相得益彰。

很配的一对帅哥，放在屏幕的角落里稍微有些扎眼。

不得不承认他俩看上去是很有CP感。何煜厌恶地皱了皱鼻子。要不是侥幸蹭上海翼二少，方夜蕴还能毫发无损地蹦跶到现在？

作为队友他比谁都更清楚，那什么CP只不过是炒作。饶是如此，也够他好受的了。

每回他按捺不住想耍点小手段，就看见二少又跟那家伙大秀特秀假恩爱，吓得他赶紧把蠢蠢欲动的黑手缩回去，唯恐冒犯了二少的炒CP大业。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姜飞沙那条Ins对他来说就是天降甘霖。他一直在等的转机到了。

接踵而至的水军通稿更是证实了他的判断——那两个人终于彻底分开了。从此不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们不捆绑，何煜想耍阴招的时候也就用不着再投鼠忌器。

何煜看着那些头像，心头幽幽一股无名火起：“给你们爆个更有趣的料吧，别看他和Ennis表现得那么要好，其实说白了都是公司的任务。”

【？？？】

【突然说什么呢】

【怎么突然点炮日以继夜】

【你说这个谁不懂啊，男团不麦麸不如回家种红薯】

【神经病吧，别的队友关系好不好熟不熟你能知道多少……】

看着铺天盖地跟他对骂的弹幕，何煜又被激得来劲了。

明明他才是知情者！她们明白什么？

她们要是有眼光，为什么不来粉他何煜而是去粉那个方夜蕴呢？

“我知道的当然比你们多。”他不管不顾脱口而出，“当初他们的合作舞台反响不错，正好Ennis需要洗刷污名打造亲民形象，方夜蕴那时糊得不行，急着提升知名度，这才叫他蹭到了这个机会。”

【请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只能感觉到你被我CP真到了】

何煜跟弹幕干上了：“呵呵，不怪你们，你们被公司的包装骗了那么久，相信他俩关系特殊也正常。可惜，他们之间的交往基本都是公司展示给你们看的，跟综艺一样是有台本。”

【难怪，我一直感觉他俩的营业好刻意，只是CP太大势了不敢说】

【哇第一次见现役偶像把娱乐圈造星发糖的手段这么直白地讲出来诶】

非CP粉的言论在评论区渐渐呈现出另一种风向。何煜瞅见了，心里终于舒坦多了。

已经讲到这个程度了，一不做二不休，他索性火上添油：

“之前公司安排他们去意大利，双人照拍了一堆，假装他们在一起旅游。结果他们根本玩不到一块儿去，忙完工作就分道扬镳，所有的路人偶遇合照里他们就没两个人一起出现过。方夜蕴发的微博文案蹭Ennis的时装周还穿帮了。”

“你们自己回忆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回事？”

【真有这事，我记得很清楚，是两年前吧】

【我我我有印象，那几天CP粉还和评论他俩好像不是很熟的路人大撕来着】

【对上了】

弹幕大逆转，何煜心满意足。

在直播的尾声，他如一条愉悦的蛇献上了最后的毒液：

“现在解散了，他们不用再装下去了。你们也早点走出来吧。”

市中心的大平层里，谢以灵背剧本背得痛苦，又忍不住拿起了手机。

一个走神，不小心点进了微博广场。今夜钻团粉丝热闹依旧，只是打得让人愈发看不懂了。

蹭，吸血，意大利，时装周……今年是哪一年啊？怎么把他都快忘了的老黄历翻出来了？

他的推送里赫然跳出一条方夜蕴大粉新发的微博，字字血泪：

【不想提某人直播不扶贫热度，但是对比了一下今天阿夜的Vlog，只想说这该死的团真是解散的好！队友一个个的都没有良心！阿夜，你爱他们，他们爱你吗？带飞全团还要被背刺】

紧接着又是一条：

【不过说某CP都是营业那条我宁愿是真的，不希望我宝和姓谢的关系好，那会让我感觉他眼光有问题→_→】

谢以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