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以继夜”诞生于选秀节目“iDol决战”大后期。

打从方夜蕴第一次登场起，这个邪门CP就开始了神奇的崛起之路。

那时谢以灵已经在观众那里很眼熟了。天生盛世美颜的财阀公子，自带吸睛buff，更何况节目组把几乎一半的宣传资源都砸在了他身上。

遗憾的是，作为偶像，他还差了点吸死忠的特质。

歌舞实力都合格，但没有一项出挑；一路顺风顺水，团队全网删评追杀黑子，无法虐粉；人际关系淡漠，面对他人的示好总是傲慢得理所当然，炒不起来CP。

所以，当方夜蕴以“Ennis特邀搭档”的身份加入节目时，全体观众都震惊了。

【Ennis还有圈内朋友？该不会也是哪家自带资本的小公子吧？】

【我去查了新人的资料，没什么来头，就是一个普通的小歌手。非常年轻，还是高中生】

【这种完全没曝光度的歌手，他们是从哪个旮瘩里挖出来的？】

【等一下，新人好像是《捕梦网》的原唱哎……】

谢以灵的道歉诚意十足。《捕梦网》原唱的姓名一天之内就铺满全网，向所有人宣告那个默默无闻的高中生才是这首歌真正的创作者。

曝光一来，一切都被丢到了聚光灯下。嗅觉敏锐的网民们立刻发现：这个神秘的原唱小哥哥，不仅拥有超越年龄的实力，甚至连他的脸放在专门的选秀节目中都是一等一的！

【我去，什么宝藏！感谢Ennis替我们发掘这样一位小帅哥！】

【明明我也天天冲浪，为什么就没有赶在Ennis之前发现他？难道帅哥之间都是会相互吸引的吗？？？】

【Ennis早点把他请过来多好，就不能从第一期开始就给我们洗洗眼睛吗？受够节目里这么多丑人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事者还列出一堆对比图，将方夜蕴的照片同节目里最招黑的那些强推之耻放在一起，残忍地放大视觉冲击。

【看看，一个外援都比贵节目强捧的那些人好看一百倍】

【@iDol决战官博 逆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现在开始力捧真正才貌双全的选手也不晚！】

方夜蕴只在意自己的歌，对其余的评论都不太关心，最开始根本没有自己已经成网红的实感。

某天正式录制开始前，他还申请先回学校上课，等顺序快轮到自己了再回来演出。

编导一听他请假理由都乐了：“都进我们节目了，还惦记着学习呐？”

方夜蕴呆了一下，小声道：“学习很重要。”

这是他见到的第一个嫌弃他怎么还惦记着学习的大人。

旁边的练习生都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声并不友好，像是情景喜剧中那种刺耳的取笑声。

“放心吧，你可是有专属热搜的大红人，还是谢二公子亲自点名的演出拍档。翘一两次课怎么了？有人能奈何得了你吗？”

某个练习生酸唧唧地说。

方夜蕴收起了礼节性的笑容，眼神也变得尖锐起来。他敏感地察觉到，这些同僚不喜欢他。

尽管在他自己的心里，他只是偶然来到节目做演出的非正式嘉宾。可在这些为了争取出道名额焦灼难安、用尽全力的练习生看来，这个带着热搜、观众好感和谢以灵的青睐从天而降的竞争对手，毫无疑问，是阻挡他们追梦的障碍。

方夜蕴冷冷地扫视一遍，直到那些人都讪讪收起轻蔑的笑脸。

“我去学校不是挺好的？”方夜蕴的话里微带讽意，“我去上我的学，你专心搞你的演出。难道你希望我在你演出的时候也蹦到台上来，逮着你抢风头？”

之前阴阳怪气的那个人不说话了。

其他人的眼神瞬间变得微妙起来……这小子说的好像没错啊？

要是这个资质非凡的潜力股真的放弃学习一心混圈，那他们的压力岂不是更大了？

当即有人心直口快地喊了出来：“那什么，您赶紧去学校吧，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方夜蕴：“……”

怎么装都不装一下，这种段数，进了娱乐圈也是被赏一丈红的命。

争分夺秒赶回学校，可学校似乎也非昨日的学校了。他夺命一样跑上楼梯，经过的同学都看稀奇似的瞅着他不放。

虽然他从前也是校草待遇，但走红之后更加不同寻常，学弟学妹们看他就像看见了降落在学校的外星人一样。

进门之前，班主任先拦住了他，在走廊上嘱咐了他两句：“你的请假申请我们都收到了，学校愿意给你通过。毕竟你家里的情况……也不是很好，现在能有这个机会，未来多一条路，老师们都是为你高兴的。”

班主任看着他，眼里有长辈的慈蔼，也有教师的踌躇。

“但是高三开始了，对所有人来说都很关键，很多同学没有你这样的选择，他们必须全力以赴投入学习，不能分心。像你这样天天跑进跑出的，也是一种打扰。平时更加要注意，不能让同学们分神。”

“既然选择了那边的路，就要做好取舍。”

方夜蕴心里闷闷的。他一向是个早熟的孩子，但是在老师面前，再早熟的孩子也会不自觉变成学生。他说不出正确答案，也无法告诉她其实他对未来也并不明了。

“我不会干扰大家的。”他轻声保证。

但同学们很有兴趣来干扰他。特别是他的同桌和前桌，两位资深追星少女。

“小方，恭喜出道！”同桌依依笑眯眯跟他讲悄悄话，“看见自己的同桌登上选秀节目，真是太惊奇了。”

小柳也转了过来，撅起嘴唇：“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大的消息居然都不提前通知我们。我们可是你节目的忠实观众。”

方夜蕴熟练讨饶：“抱歉抱歉，节目组有保密规定，请多体谅。”

她们叽叽喳喳问了他好些话，旁敲侧击打探情报。最后一拍脑袋，跟他唠起了谢以灵。

依依说：“你的歌能被他看上真是太好了。老实说，虽然他也没有表现出不礼貌，但我总觉得他是那种特别傲慢的人。”

小柳也点点头：“小方，你运气真不错！没想到你原来是这么牛逼的网络歌手啊！之前看你背着乐器上下学，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地铁门口举个牌子悲情卖唱的呢……要么就是去那种很不好的地方，比如说酒吧什么的。”

方夜蕴后背有点心虚，因为他混的就是酒吧。

“我很正经的，你别瞎想。”他咳嗽一声，严肃警告。

小柳缩了缩脖子，换了个话题：“我就随口一说，你别介意。啊对了，这几天关于你和谢以灵的事在我们圈子里传得很火，大家都很好奇你俩究竟多熟。”

她从书包深处摸出偷偷夹带进学校的手机，向他展示自己收藏的讨论贴。

【主题：Ennis不是很讨厌双人舞台的吗？怎么突然转了性了？】

主贴：明明他之前在节目上都表现得很独，还直说对双人舞台没兴趣，摆出一副谁也看不上的样子。这下怎么又要和新人搞轰轰烈烈的双人舞台了？是最新投票跌出前三，慌得放下身段出来营业了？

热评：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次的搭档不一样？也许新人就是Ennis的那个特例呢……

【主题：新人登场后，Ennis后宫是不是该重新洗牌了？大家畅所欲言，选出你心中的E皇真爱！】

主贴：我投小新人一票！

热评：小新人一看拿的就是倾国倾城狐媚惑主剧本！

方夜蕴：“……”

他不小心扫了一眼，还发现小柳收藏的下一个帖子是【嗑谢以灵和其他人CP的都进来说说，现在的心情怎么样？觉得新人是小三吗？还是正宫？】

方夜蕴努力表现得云淡风轻，凉凉地问：“你每天都看这些？你觉得我是他的什么人？”

小柳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意识到什么，飞一般把手机抢了回去。

“啊哈，啊哈，刚刚那是点错了，我要给你看的不是这个。”她干笑道，同时不忘为自己正名，“你放心，我肯定永远站在你这边，老同学，自家人，什么投票都会投你的。”

……也包括后宫投票吗？方夜蕴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你放心啦，大家都是说着玩的。”依依安慰他，“没人会把那些东西当真的，只是粉丝都爱起哄而已。谁不知道偶像都是直男。”

小柳别有深意地说：“大部分偶像都挺懂的，越直越放得开，挣钱嘛，不磕碜。不过谢以灵一直挺讨厌营业的，我怀疑是因为他从国外回来，这种事见得多了，反而态度特别谨慎。”

“好了好了，”依依推了她一下，“别老说Ennis坏话。你不是说因为他认识小方所以对他黑转粉了吗？”

小柳大声抗议：“我哪里黑他了！”

方夜蕴瞥见教室门外若隐若现的身影，大松一口气：“老师来了，你们都赶紧坐好，手机记得收回去。”

接下来他刷了一上午的卷子，但始终还是心神不宁。

小柳那几个偷摸收藏的神贴太重量级了。进娱乐圈之后同性也会和同性传绯闻吗？方夜蕴的世界观被刷新了。

娱乐圈也不比地下圈子干净多少嘛。

他又想起了何煜，以及何煜对他和谢以灵的误会。

……那个时候，为了自保，他没有澄清两人之间的关系。

“谢以灵挺讨厌营业的”，这句话突兀在脑海中响起，签字笔在卷子上狠狠划错了一道。

他该不会冒犯到他的逆鳞了吧？

正在这时，他藏在抽屉里的手机悄悄震动起来。

他在尽量不打扰同学的情况下摸出来一看，恰好是谢以灵给他发的短信：

【下午排练，什么时候到？你做什么我都无所谓，但是不要迟到。】

谢以灵不是什么温柔体贴的性格，发短信力求简洁，突出一个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但方夜蕴此时或许是心里有鬼的关系，看着他硬邦邦的口气越看越毛。

就算是双人舞台，也是迫不得已为之。一定是不想他趁机缠上来的吧。

方夜蕴心烦意乱地转起笔来。等签字笔在手上转过一圈，他聪睿的头脑已经恢复了冷静。

算了，现在表现得关系好点，有助于谢以灵的人设，也有助于保护他不被娱乐圈那些乌烟瘴气沾上。CP已经起来了，事已至此，既来之则安之吧。

方夜蕴回信【保证不迟到[害怕].jpg】

他不小心点了个小黄脸emoji发出去。

过了一会儿，谢以灵回了一串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