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名额总是要给方夜蕴的，这点无需遮掩。谢以灵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告诉哥哥：“我是为我队友。他有才华，符合贺大师那边的标准，比白山捧的人更合适。我帮他牵线又不难，为什么不帮？”

谢之睿那双总是用来读报表、阅新闻、审视谈判场上对手的老辣鹰眼扫向自己弟弟。

年轻人藏不住事，谈起自己为之奔波努力的对象，整个人的姿态都陡然一变。肩膀不自觉放松下来，脸庞柔和得仿佛笼在光芒里。开口再正气凛然，飘忽的眼神总会将他出卖。

活脱脱是一副陷入爱河的模样，脸上光彩熠熠，身体里魂儿先飘走了一半。

龙生九子，各个不同。谢家之睿、以灵这两兄弟感情素来和睦，性情却全不相似。

哥哥自小作为继承人接受严格教养，养出一身大方沉稳的气度，私下却是风流无忌，什么都见过吃过玩过，方方面面经验十足；弟弟是在蜜罐中长大的，打小受万千宠爱，感情的事上全不成熟，不但开窍晚，还是圈子里比国宝更珍稀的纯情种子。

谢之睿阅历丰富、识人无数，一瞅见弟弟脸上的表情，霎时间便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他按捺住心头警觉，耐心探问：“哪个队友？是经常和你一起上广告的那个？姓方？”

日理万机的谢大少向来对娱乐圈没什么兴趣，只偶尔抽空看看弟弟的作品。除此之外，简直活得像个不知粉圈为何物的古代人。但“日以继夜”是个特例——炒CP炒得太火热，他的印象想不深刻都不行。

他一直知道弟弟身边有那么一个漂亮的小同事，弟弟跟他比跟其他人都要亲密那么一大截，经常同进同出，还在镜头前打情骂俏，跟情侣似的开玩笑。

但他一向以为，玩笑就只是玩笑，镜头前的东西都做不得真。

娱乐圈还没有开放到那个地步。要真是同性情侣，才不敢走漏风声，更别说当着全世界的面肆无忌惮。

谢之睿的目光久久停驻在弟弟脸上，眼神渐趋复杂。当时看视频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弟弟是玩真的？他还是大意了。

谢以灵浑然不知老哥心里是如何风起云涌，他单纯地开心着，开心哥哥原来认得阿夜。他分外响亮地答道：“对，就是他！他叫方夜蕴，有最适合大舞台的歌喉。”

哥哥沉痛地看他一眼，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你长大了。”

都长大到会背着家里偷偷喜欢人了，喜欢的还是男人。

谢以灵：“……？”

他茫然不明就里，惟余一头问号。哥哥的语气太沧桑，差点害他起鸡皮疙瘩。

“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谢之睿单刀直入地问。

谢以灵莫名其妙：“发展什么？”

“现在是什么状况？地下情人，还是只是玩玩儿？别告诉我你献殷勤是为了追他，没出息，你们认识几年了还没拿下？”谢之睿声音里带着点烦躁。

谢以灵瞳孔瞪大，耳边血流声嗡鸣不断。

……哥哥在说什么？

谢之睿见他反应如此巨大，又觉得无奈：“别紧张，你都这么大了，家里当然不会干涉你的自由。你和谁玩儿都可以，只是要小心些，娱乐圈的人很多都心思重，就怕你玩不过。”

谢以灵用力地摇了摇头，抗拒和哥哥谈论这个话题。那语气让他很不舒服。何况……

“你真的误会了，我和他就是队友关系。我们是朋友。”

是朋友吗？其实谢以灵也不太能确定，但他们近来相处得不错，所以算是朋友吧。

他搜肠刮肚寻找辩解之辞：“哥，你是不是最近鬼混太多了，看到什么关系都觉得是不正当关系？还是说你上网上多了？你的思维怎么跟网上的cp粉一模一样？”

“那是什么？”谢之睿不解，也不在意，“别用朋友两个字搪塞我。你国内国外那么多朋友，怎么没见你为了别人这么大动干戈。”

谢以灵说：“不一样。阿夜的背景比较单薄，他需要我，特别是这种时候。”

谢之睿迟疑了，先前觉得最荒谬的一种可能浮上心头：“你们还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是，你真的没意识到吗？”

“意识到什么？”谢以灵的眼神又开始乱飘。

谢之睿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口：“你到底想要什么？只做朋友就甘心了？”

谢以灵眉头一震，仿佛是为了坚定自己的决心，扬声说道：“我们顶多就是工作原因需要逢场作戏一下。但那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比较过界的关系，方夜蕴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我们会演戏给粉丝看，但私下都有好好注意界限。你脑子那么聪明，为什么还要误会我们？”

谢之睿定定地看着他，忽然气极反笑。

“我看你才是真聪明，还好好注意界限，真是听他话的好孩子。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不想跟你过界，但是想让你帮他从白山的老板手上抢东西？”

也不知那个小明星究竟是怎么对弟弟说的，竟哄得他如此深信不疑。两个人是清清白白的好朋友，不可能变得更亲密，但弟弟还是得为他出头、为他做这做那？

他谢大少一贯浪迹情场，兴趣起了就撩拨，处得厌了就抽身，祸害过的人数不胜数，是玩弄人心的老手。这样的他，怎么偏偏会有一个纯情到给人掏心掏肺还不自知的弟弟？

难道这就是能量守恒，兄债弟偿？

丢人的玩意儿。

谢之睿深呼吸，望向谢以灵的眼神多了一层恨铁不成钢：“真的只是朋友？所以你一点都不想上他？他也对你没有一点兴趣？”

谢以灵呼吸短促，狼狈地叫了一声：“哥！”

为什么要说得这么直白？

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回答这些问题，本身就只是朋友，说什么想上不想上只会笑死人，他应该能很轻松地笑骂着说出答案的，这很简单……但他不想回答，因为那些答案都让他感觉不愉快。

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哥哥太烦人，逼问的态度令人生厌。

谢之睿无动于衷，目光上下扫视，弟弟脸上那种无措的恼怒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看，你自己都没法向我保证你们的清白。”

他胜利般地笑笑。

谢以灵的眉毛跳了跳，他扬起眉来瞪着哥哥，脸上出现叛逆的冷漠：“哥，我希望你能够停止以己度人的行为。还有，你需要对我的朋友放尊重一点。”

他不耐烦地转过身，不告而别，不想再和哥哥多说一句话。

谢之睿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拦住他。再跟弟弟纠缠这个问题也没用，他已经看出来了。

虽然很想教训这个臭小子一顿，但他心里又觉得，真正应该被教训的那个人不是自己的弟弟。

谢之睿给自己的秘书发短信：“查一下和我弟弟同团的艺人，交一份报告给我。他的名字是方夜蕴，以前也让你查过背景，这次查一下他出道后的所有工作和交际情况，记得把所有干系都理清楚。”

假期结束的那天，谢家的大少爷主动向二少爷道歉服软，于是两兄弟又重归于好。

临别前，谢之睿向谢以灵提出邀请：“半个月后家里要在星海湾那栋房子里办酒会，我看很多宾客都带了伴儿，不少娱乐圈的人也会来，你要不也把你同团的那个好朋友带过来吧？”

以防弟弟拒绝，他特地补充道：“那天很多大腕儿都在，是个拓展人脉的好机会。你告诉他，他一定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