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夜蕴全身的血呼啦啦往脸上涌。谢以灵那两只爪子厚颜无耻地绞在他腰间，发起一场亲密又邪恶的突袭。
他被暗算了，还没法提起精神防御。
“放……手……”方夜蕴咬牙切齿。
坦白的说，他不是没想象过现在这般的情景。可是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压根没准备好，这种滋味是如此超乎想象。就算在他最不受控制的梦境中，两个人的相处也应该是正经的、合理的、循序渐进的……
谢以灵依依不舍地蹭了两下才放开：“我还以为你带我回家是暗示呢。”
方夜蕴背对着他不肯转过来：“我倒是以为你会比你那群酒肉朋友们正经一点。”
谢以灵认真思考了一下，方夜蕴记得的他的“酒肉朋友”会是谁。姜飞沙的大脸跃入脑海，谢以灵霎时面色一寒，连忙为自己澄清道：“我和那种人才不一样的。他们是逮谁都兴奋，我只是见了你才……咳、咳。”
方夜蕴尝试压制脸上血色的努力再次宣告失败。
谢以灵也多少觉得不好意思，讪讪后退，绞尽脑汁为自己找补：“我知道，感情突然变质可能你也会不太习惯。但你迟早都会意识到的，我对你……又不是柏拉图。”
他最后几个字说的小声，内里的意思方夜蕴倒是听得明明白白。
两人都是成年人了。喜欢这两个字背后的底色，是欲【|】望蒸腾的肉【|】色。
喉咙有些发干。方夜蕴清清嗓子，胡乱转移话题：“我要去准备晚饭了。”
方夜蕴用App点的送菜上门，基本都是熟食，只亲自下场做了一菜一汤。但落在谢以灵的眼中，已经是莫大的成就。谢以灵一边吃一边赞叹，这世上居然还有会做饭的爱豆，阿夜真是世界的珍宝。
“……一般人过了二十岁都会做饭的吧？”方夜蕴差点给他的热情吓住，又觉得无语，“你不要擅自拿你自己当标准。”
但是，看见这位向来过分挑剔、非山珍海味不食的少爷兴高采烈喝着自己煮的汤，方夜蕴的心居然也跟着一点一点软化下去。
他本是北方人，后来跟随哥哥迁到南方，口味还是老家那一套，平时做菜都是按自己的口味来。当然他也没什么机会炒家常菜。把哥哥送进高级病院后，他就是偶尔下厨也只用做一人餐了。
比起正午时分投资人在高档餐厅宴请的那一桌豪华酒席，晚上两个人平平淡淡的四菜一汤似乎要来得更加有滋有味。
经纪人发来短信催谢以灵去机场。谢以灵垂头丧气，捂着生疼的胳膊，准备回去继续挨打或者打人。
临行前，他回头看了方夜蕴好几眼，当做最后给自己的奖励。
“我的第一部电影，上映的时候你会去看的吧？”
方夜蕴想了想，对他说：“包场吧，不然两个人一起看的话可能会有点麻烦。”
谢以灵悟出他话中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一下子满心欢喜。
极星娱乐的案件宣判后，网上喧嚣了一阵，又终于尘埃落定。方夜蕴终于通过审核，得到去探视陈信伊的机会。
一堵简简单单的玻璃窗，分割出自由与不自由两个世界。曾经的队友各坐一方，再见无言。
陈信伊瘦了，剪了寸头，粗砺得与从前判若两人。但对视时反倒是他先笑起来，朝方夜蕴说：“你的打扮怎么变正经了这么多？”
“转型了。”方夜蕴言简意赅地说，“没必要天天吸眼球。”
陈信伊赞美道：“很适合你。”
他的态度太随意，太平静。方夜蕴不得不残忍地单刀直入，向他提起严肃的话题。
“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判决不都下来了吗？”陈信伊说，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认罪书我签了，一切都结束了。你回去吧。”
方夜蕴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你在公司里的权力没那么大，做不了那么多。”
陈信伊笑起来：“你应该庆幸现在案子已经结束了，没人盯着我。否则的话隔墙有耳，你乱说话，指不定就惹出事儿来了。”
方夜蕴知道，他这是默认案子背后还有内情。
“你甘心吗？”方夜蕴问。
他真正想问的完整问题是：做替罪羊怎么会甘心？
陈信伊长抒了一口气：“人情险恶，没办法，栽了就栽了，我认栽。不然还能怎么样？让我的家人更为难吗？唉，从前我觉得你这个人挺冷淡的，没想到还这么善心。”
他很坦诚，于是方夜蕴也跟他坦诚：“我和你一样，都是公司里最没背景的。虽然最终出事的是你，但我回想起来也难免后怕。”
大佬要洗钱，没背景的是最好操控的。方夜蕴居然能躲过一劫，自己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陈信伊看他的眼神一下就变了：“你真没背景？那Ennis怎么说？”
方夜蕴一怔：“和他有什么关系？”
“先前公司也打算在你名下开假公司假账户，好帮他们搞方便的事。”陈信伊缓缓道来，“但是Ennis那边知道了，就不大高兴。他对你的工作，你的动向，甚至随便一点小动静都很关心。有这么一尊大佛镇着，背后的那些肮脏龌龊总沾不到你的身上来。”
方夜蕴的手指绞紧了。原来不只是那些摆在台面上、摆在高处的机会，底下那些步步杀机的陷阱也有人帮他一一斩除了。
自从哥哥倒下之后，他一直觉得自己孤身一人在世上跋涉，战斗在漫天风雪之中。可突然有一天他低下头，发现自己走过的路悄然生满爱意的鲜花。
“……Ennis看上去极端自我中心，但其实他很愿意向别人伸出手。”方夜蕴喃喃说。
那个人和他不同，从小到大都得到了很多很多爱，也肆无忌惮地将爱挥洒给他。
陈信伊不大赞同：“或许吧，反正他对我也就那样。不过我自己利欲熏心，早就拜了别人做山头，所以也没办法。”
方夜蕴礼貌地鼓励了他一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等过几年出来了，一样可以拿着剩下的钱好好生活。”
陈信伊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我当然会呀。当初签下认罪书，就是要用这几年的青春换取他们承诺给我的东西。不过我也不是完全信任他们。话说回来，尽管Ennis这几年对你一直够意思，但我还是劝你要留个心眼。你们两个人不在一个层级上，他高兴的时候能把你捧到天上，不高兴的时候自然也能把你狠狠摔到地下。”
方夜蕴的心里空了一下，嘴上倒是异常坚决地怼了回去：“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Ennis和别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陈信伊耸耸肩：“好吧，话我已经说到这儿了，我这可是经验之谈。”
他想起自己过去同极星幕后投资人们的那些曲意逢迎、你来我往，眼里些微泛起凉意。
方夜蕴隔着玻璃与他对视，肃然说道：“我不想把自己摆在很低的位置，一直隔着很远的距离仰望他。相隔太远的话，无论如何都会出现裂痕。总有一天，我会和他并肩而立——就像一直以来海报上那样。”
陈信伊怔愣了一瞬。方夜蕴说这话时的语气很认真，也很不像他。直到这一刻，昔日叱咤情场的花花公子才咂摸出了点不对味的地方。
“你和他，你们两个，难道是……”
等不及他把“来真的”三个字说出来，铃声就拉响了。探视的时间规定很严格，他只能身着囚服坐在玻璃背后，目送依然闪亮光鲜如当年的前队友告辞而去。
想要拥有足以承载他野心的地位，就只有一刻也不停地往上爬。
方夜蕴闭关三个月，潜心筹备专辑。每首歌他都录了几十版，精益求精。严苛的程度令见惯天王天后的藏王专业团队见了都咋舌。
营业频率大大降低，第一个慌张起来的就是他的粉丝。由奢入俭难，从前习惯了爱豆天天营业的小夜蝶们无所适从，焦灼不安地等待偶像出关，不得不重拾追星族的专业能力，天天拿着放大镜四处搜寻偶像的行踪。
各大娱乐媒体及八卦营销号也注意到了这一神奇现象——【阿夜的离奇消失：沉寂还是退圈？】各种噱头夸张的通稿开始到处流传。
方夜蕴和赵炎若都没有制止这一现象。
他们深知，饥饿营销也是吊胃口提高期待感的经典手段。
方夜蕴的首张个人专辑《夜》于线上线下同步推出。
发布半小时后，赵炎若向他发来一条短信，上面只有两个字：稳了！
新专推出，当天登顶销量榜、热度榜、流媒播放榜！不仅拿下了爱豆级别的顶流数据，大众数据和专业评价也一样是惊艳开场！
方夜蕴甚至不需要打开手机都知道，短信和电子邮箱里一定塞满了来自各方的祝贺，网络平台上也一定是一片溢美之词。
于是他默默地点开了和某个人的通讯页面。
【@Ennis：[图].jpg】
【@Ennis：[图].jpg】
谢以灵第一时间向他发来照片晒专辑。实体版、限量版、特别版、数字版他都买了，还在照片上贴上爱心特效和开心的线条小狗表情包。
【@Ennis：每一首都很好听！[鼓掌].jpg】
方夜蕴矜持地抿了一下嘴角。
【@阿夜：嗯，这是你应该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