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馆离目的地就一公里，全程只用了两分钟，进大楼后 ，前台问完裴极来意，领他进电梯。

同一时间，11楼，广告剧组一切准备就绪，正式开拍。

产品是高端商务真皮沙发和座椅，造的电视剧里总裁办公室的样板景。

导演喊完“action”，顾星维按照之前的排练，目光越过几个重点机位，行云流水地按照动作指导师的嘱咐卡节奏走步。

一套流程后，在主打产品——棕色沙发上坐下，掌心不轻不重敲几下沙发的金属扶手，看向主镜头，张口念广告词。

“停。”出声之前，秦永言抬手制止。

导演连忙：“怎么了？”

“排练过？”

“是啊。”

“有专业的动作指导？”

“有啊。”

秦永言从机器后面探出脑袋，皱眉说：“那你们的动作指导办事也太敷衍了吧。”

就刚刚那几步 ，走台还是演广告？

没一点情绪。

导演想说自己请的动作指导师真的很专业，和很多知名品牌的代言人都合作过，是你要求太高了。

但没说出口，秦永言是个狗脾气，身后又是况野，跟他对着干，没一点好处。

导演只得摆起笑脸：“那你现在的想法是……”

秦永言在最近的沙发上坐下，“找个更专业的动作指导，排练到我满意再开机。”

一旁的小蔡立马急了：“秦永言你……”

“而且他刚刚走的那几步，全是短镜。”秦永言打断她的话音：“我要的是长镜头！不是靠剪辑出片！”

“永言啊……”导演耐心道：“要不这样，你先跟我说说你想要的画面是什么样的，我找个符合风格的动作指导师？”

“我脑子里要是有画面，还用的着你找？”

导演吸一口气，继续好声好气：“那我多找几个，咱们一个个试，不过星维不是演员出身，一直重复排练肯定会影响状态，找个替身先上场，等排练到你觉得没问题了，再让他上，可以吗？”

“以为导戏呢？还替身？就几个短镜都掌握不好火候，长镜头他要是不多排练……”

“砰”，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道重物落地声。

所有人循声望去，下一秒，顾星维和秦永言同时倏地起身。

手机没保护壳，屏幕玻璃碎了一地，裴极弯腰捡起，走到一个角落，手机放在白色长椅上，无视众人的目光，朝秦永言走来了。

秦永言还在气头上，对他也没什么人话：“人还是不能经济太独立，故意摔手机算什么本事，你把我机器砸了算了！”

裴极瞧他一眼，没经过他的同意，挪过他身前的机器，干脆流畅地操作起来，眼睛抵过去，看方才的回放。

秦永言从刚才那一个眼神，就哑在原地了，看到这幕，直接懵逼：“你干嘛？”

裴极这个人，性子冷的要死，自傲，不近人情，但不管面对谁，哪怕是发脾气的时候，眼神里却没情绪，永远淡淡的。

秦永言认识他十几年了，从没见过刚刚那么锋利又冰冷的眼神。

而且裴极不是没见过他在拍摄片场发脾气。

高中时期两个人合作接了个广告兼职，那时候的裴极脾气比他还臭，但看到他和导演争执，也没主动掺和，让到一边当壁画。

进况野后，还没找到合适的经纪人，每次拍摄都是裴极陪同，负责稳他的情绪，有次闹得特别严重，都和男模特打起来了，裴极也只是对在场负责人说解决方案，旁边一坐等结果。

今天居然冲动干预？

秦永言想不明白：“你吃错药了？”

裴极看完拍摄回放，挪开机器，问：“关键词？”

“……什么？”也认识十几年了，默契还是有的，秦永言刚问完，就反应过来了，他说：“哦！归属感！”

裴极直接朝顾星维走去了。

秦永言：“……？？？”

在场的其他人：“……？”

小蔡：“导演，这人是你们的动作指导师？”

导演小声道：“不是剧组的人，看起来和永言挺熟……永言，他是况野的人吗？”

“别吵！”秦永言比他们还懵逼。

顾星维也没料到裴极会出现，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神情愈发恍惚，人到跟前了，还没缓过神。

裴极看着他，语气轻淡：“我带你排练。”

“……好。”

下一秒，手腕处一紧，他即刻低头，明亮的灯光下，抓他的这只手蓝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也不知道来之前在忙什么，白色内衬和黑色的袖口卷起的凹洞里落着细小白尘颗粒，可能是隔着袖子，感受不到掌心的温度。

顺着这只手往上看，熟悉的侧脸近在眼前，她的目光从裴极的眉梢处滑到下颌，又从下颌往上，最终定格在浓密长睫下弧度干净又漂亮的眼尾上。

“特意来见我？”

“不是。”

“我觉得是。”顾星维肯定道：“隔得远，别人听不见，别嘴硬。”

那只手抓得力度重了两分，明显有情绪了。

虽然了解裴极在工作上的责任心，了解他揽下一件事后，怎么着都不会撂挑子，但顾星维心里还是瞬间一慌，生怕裴极又突然甩下他就走，被抓住的那只手腕在裴极掌心里迅速转半圈，直接攥住了他手指。

裴极步子顿了片刻，又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是找理由让他撒手，还是必须有这个步骤，指一下样板间中央的办公桌，“过去。”

“你跟我一起。”

“机位在后面，我要帮你选角度。”

顾星维缓缓松开了他。

“要坐下吗？”顾星维走到桌前，背对着他问。

“嗯。”

“这里？”

“往右一点。对，别动了。”

“要看镜头吗？”

“不用，旁边的笔记本电脑拿过去，打开。”

“就这么简单？”

“想象屏幕里的人是陈瑞。”

陈瑞是顾星维的经纪人，很严重的工作狂，张口闭口都是专业术语，每次开会，也不管他状态好不好，会议内容有没有听进去，快结束时都要他重复一遍重点。

一想到陈瑞，顾星维的神情凝重了。

这时裴极看向摄像机器，下一秒，机器后缓缓举出一个“OK”的手势，怕他看不到似的，秦永言又大声喊一句：“继续。”

一段结束，裴极又指一下全景窗的位置，顾星维走了过去，他说：“领带解了。”

顾星维照做，但他平时只在正式场合穿正装，私人造型师知道他怕麻烦，都是让他打平结，这次的温莎结是合作的造型师打的，清楚步骤，动作却没那么熟练。

造型师有眼力见，立刻小跑过来：“我来吧。”

隔着第三个人，他又在盯着裴极看，裴极的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又在歪着脑袋选角度。

领带解完，造型师回过脸问裴极：“扣子要解吗？”

他的目光终于过来了，说：“嗯，两颗。”

“那要补妆了。”

“他用不着补。”

“……行。”

顾星维抬手解衬衫纽扣，造型师退回去了，

裴极指一下面前的空地：“过来。”

他依旧照做，两步走过来，抬眸一看，玻璃里倒映着一群工作人员忙里忙外的人影。

他瞬间明白了裴极安排这些步骤的意思。

顾星维缓缓转身看向主打产品，裴极正站在棕色棱形沙发后选角度，两人目光对上时，许是没料到他会意了，裴极神色怔了一下。

很快，两个人极有默契，裴极指一下脚下，退到几步开外，顾星维不紧不慢走过去，路过道具置物桌，还顺了杯水。

站在裴极刚刚指的位置，抬眸就能看到主机位，他的掌心拂过沙发椅背，从左绕过去缓缓坐下，身体微微往前倾，侧脸看向全景窗，喝了一口水。

然后动作放缓，端着水杯的那只胳膊随意往沙发扶手上一搭，眼角慢慢浮起笑意。

“完美！”秦永言这时喊道：“导演，念广告词会影响整体氛围，选后期配音吧。星维，再排练一次熟悉熟悉？还是直接开始？”

裴极建议：“趁有状态，直接开始吧。”

导演狐疑，没应。

顾星维说：“听他的。”

“OK！”导演举起白色喇叭：“所有人一分钟准备时间！”

工作人员们都忙起来了，裴极从样板间走出来，在一个安静角落的白色长椅上坐下，又一道“action”喊完，打光师和造型师有序进场。

他指导的站位、角度和动作，顾星维一个也没忘，细节处还润了自己的想法，处理得干净又流畅。

“过！”导演从小凳子上站起，“星维，休息十分钟，补妆拍宣传照，没问题吧？”

“可以。”

顾星维冲他摆一下手，大步朝裴极这边来，可没等他到面前，裴极突然起身往反方向走。

“？”每次都这样，顾星维这次忍不了了，冲着他背影喊：“裴极！”

裴极头也不回，拐进了电梯口。

顾星维愣了一下，长腿一迈就开始跑，距离不到百米，几秒就到了。

工作人员都在忙，电梯口就裴极一个人，他要进电梯时，顾星维迅速冲过来抓住他的肩，着急一使力，“砰！”一声，裴极被他扔到了对面的白墙上。

声音太清脆，顾星维一惊，连忙上前：“撞到哪了？”

肩骨撞到白墙的痛感袭满全身，裴极太阳穴直跳，瞬间抬腿反击，往顾星维的侧腿给了一膝盖，“你他妈……”

两个人一样高，本就谁也不占优势，顾星维又不吃痛，这一膝盖用了全力，疼得“嘶”一声，霎时往后退一步，但抓着裴极肩膀的那只手却迟迟不松，“马上到饭点了，什么事这么着急？你比总统还忙？”

裴极死死盯着他：“松手。”

顾星维不仅不松，又加重力度：“你着急去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