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裴嘉平将紫砂壶放到炉上烧水,语气平静道:“八岁开始接手禾乙,十岁负责江北区域,十五岁铺开金融领域,到现在的掌权董事会,他的心思全在商业上。提联姻一事手段是过激了,可他只是从商业角度出发,商业是商业,私事是私事,只从商业角度来看这件事,他没做错。担当二字太重了。”

卓南别过脸:“您都分得这么清了,还去我们家致什么歉。”

裴嘉平缓缓抬眸:“重新谈联姻一事。”

顾星维倏地站了起来。

卓南怔住:“……您说什么?”

“他出面是商业,我出面,是私事。”裴嘉平神色不变道:“虽然一直身处高位,但他没有真正的朋友,不懂也不会以你和星维这种相处模式沟通,他给了娶你的理由,说明他了解你,只不过表达方式过激了,我希望你给他机会。”

卓南一脸恍惚,好像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知道你们家有况野做退路。”裴嘉平又说:“但攀附况野被彻底掣肘,和你爸继续全权控股兴樾由禾乙扶持顺利转型,你更希望看到哪个结果?”

“伯父。”这时顾星维黑着脸说:“我以为您是个讲道理的。”

“每个人都有底线,”裴嘉平说,“我的底线就是书鸣。裴家不会亏欠卓家,三年,如果你们两个人还是没有感情,裴家放人,兴樾完璧归赵。”

卓南皱起了眉。

“你们联姻之后,我不会让他碰兴樾,我来管。”裴嘉平又给一个条件,“这样你总能放心了。”

话音落地,气氛沉寂了。

卓南张了张口,又闭上,循环几次,看向了顾星维。

顾星维一只眼眯起:“不用今天就给答复吧?”

裴嘉平说:“不着急,兴樾离被吞并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顾星维看向了卓南。

卓南眼神飘忽一下,说:“那我想想。”

说罢她起身离开了。

门不轻不重地关上,裴嘉平又朝顾星维看来:“你有什么想说的?”

“她都纠结了,我能说什么。”顾星维也走,到门口时,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问:“伯父,我想跟您打听个人。”

“谁?”

“禾乙早年的艺术板图是您在忙的,一些顶流艺术家您应该都认识。”顾星维转身过来,少有的诚恳语气:“著名建筑设计师罗娜,你了解吗?”

裴嘉平倏地皱起眉,双手紧紧攥着桌沿,缓缓起身了。

顾星维看他这反应显然认识,眨巴眨巴眼睛:“她人怎么样?”

裴嘉平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你爸妈和你老师项听都认识她,怎么不去问他们?”

“我爸妈不是很熟,我老师和罗冰真跟她关系都太好了,评价不客观。”顾星维说:“我只是想知道她人怎么样,不是要问她的生平。”

裴嘉平又盯了他一会儿,问:“你打听她干什么?”

顾星维想了想说:“我有个朋友算她半个学生,不知道什么原因,早些年两个人闹僵了,我觉得这事是他的心结,我想多了解他一些,弄清楚罗娜的性格,我能推出大概原因。”

裴嘉平从桌后走过来:“她的学生我都知道,你朋友叫什么?”

顾星维笑道:“这就不方便说了。”

裴嘉平看着他沉思一会儿,说:“我很难概括。”

顾星维本来也是只图个可能性,听到这话,只觉得理所应当,颔首:“那就不叨扰伯父了。”

下楼时,卓南在沙发上窝着发呆,他环顾四周,看到裴书鸣站在一楼的阳台上也不知道在瞅什么,抄兜过去了。

“你早就猜到你爸会帮你兜底了吧?”顾星维瞥他。

裴书鸣看着院子里的绿植,“他选择兜底是他的事,怎么决定是卓南的事,两相并不冲突。”

“少来这套,事是你捅出来的,这会儿玩起高风亮节了……” 顾星维正说着,手机响了,他连忙掏出看,杜偲发来的消息。

顾星维眸色一亮,边拨电话边推门去院子里了。

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笑意盈盈,上下嘴皮子不停,也不知道在嘚啵什么。

但没持续多久,顾星维脸色沉了,接着手机展到面前,他一顿乱按,神色焦急地又将手机放到耳边,脚尖有一下没一下踢着面前的石头。

裴书鸣看到这里,喝一口冷萃乌龙,淡淡笑了一声,端着茶杯回客厅了。

回申城时已经晚上了,顾星维让司机送卓南回家,开着自己的白色小轿跑回自己的窝。

先是去冲了个澡,他又吹了个自认为很好看的发型,接着披着浴袍去衣帽间挑挑拣拣,最后换了套面料很舒服的睡衣,踩着软绵绵的拖鞋拿起手机出门。

门关上几秒后,咔嚓又打开,他几步冲进衣帽间,拉开柜子,翻起了一堆还没拆的包装盒。

他没喷香水的习惯,这些乱七八糟的香喷喷的玩意儿都是朋友送的,挨个拆完一样一样嗅了起来。

七八瓶过后他鼻子都麻了才选出了一样,扑哧扑哧扑哧对着自己上下喷了个遍,将一个建筑形状的融蜡灯塞到臂弯,踩着拖鞋小跑着出了门。

五分钟后,出现在裴极家门口,抬手敲门。

裴极打开门,只看他一眼就挑起了眉。

顾星维笑着走进去,翻出酒瓶和杯子进书房。

点上融蜡灯,拖鞋一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沙发上坐好,看向门口的裴极,掌心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来,我跟你说说卓南现在的情况。”

裴极不动:“捡重点说。”

顾星维看着等下瓷白又精致的脸颊,双手一摊:“裴伯父老谋深算,给他儿子兜底了,以扶持兴樾顺利转型为条件,让卓南和裴书鸣联姻三年,没感情就放人。卓南在考虑中。”

裴极听完表情没什么浮动,瞥他一眼,去工作台了:“滚吧。”

顾星维也不知道他工作怎么这么多,想到乔源说的话,他慢悠悠喝着酒问:“你手上除了这部音乐剧是不是还有其他项目?”

裴极划着鼠标不理他。

顾星维瞧着他电脑后的半张脸,笑着继续喝酒。

两杯黑酒下肚,顾星维从沙发上起来,盖上酒瓶拎起,端着带着酒渍的杯子懒洋洋地出去了。

不一会儿客厅传来开柜子的声音,接着又是哗啦啦的水声。

裴极平静地继续看邮件,半分钟后,内容到底了,开门声也没响起。

又盯了屏幕片刻,咔嚓关闭屏幕,他起身出去,偌大的客厅和开放式厨房均没有顾星维的身影,卫生间的门也是关着的,突然裴极眼尾一跳,快速拐进卧室。

顾星维大咧咧地趴在毯子里,下巴垫着枕头在划一个音乐软件的页面。

裴极眉头微皱,几步走到床边,毯子一掀,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人提溜了起来。

顾星维僵了一瞬,迅速攥住床沿,“我就是给你暖暖被窝。”

裴极连拽几下人没将人拽下来,床单却沾了地,他撒手了,往后退两步,嵌住顾星维的脚腕又继续拖。

“我不睡这儿也要睡客厅,我今天晚上在你这儿住定了!”顾星维突然喊道。

裴极一顿,扔掉他的脚腕,掏出手机翻通讯录。

顾星维一眼不眨地看着他说:“叫陈瑞来也没用,你叫我爸妈来都没用。”

裴极瞥他一眼,转身就走。

“我说过你去哪家酒店我都能找过去!”

裴极在门口停脚了。

“你已经拿我没辙了。”顾星维这时坐了起来,语气十分认真,“你除了会说滚就会动手,哪样我都不怕。”

裴极背影不动。

“项老师和罗冰真我一直有联系,也和乔源秦永言关系不错,童亿戴思若虽然交集不多,但费费心也能打好关系,这些人里总有你断不干净的,就算这部音乐剧项目结束你离开了申城,哪怕离开况野,我都有法子找到你。”

“你回来那天我说的话永远作数,我今天再加一条,你哪天哪怕像我那么喜欢你一样喜欢上了其他人,我也不会撒手的。”

“裴极。”他踩着拖鞋下床,直直盯着裴极后颈的碎发:“你甩不掉我的。”

“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我们俩现在这状态和谈恋爱其实没什么两样。”他一步一步走到裴极面前,对上其冷淡的目光,缓缓牵起裴极身侧的手:“就跟我试试吧。”

裴极迅速甩开,抬脚就走,“滚。”

看着他朝书房去,顾星维无奈道:“别锁,锁了我也能撬开。”

“砰——”一声,裴极摔上了门。

又跟五年前快要玩消失之前一个样子,完全是不想把过多时间和精力用来跟他耗,而是先忙正事的态度。顾星维盯着书房的门,心想:“裴极肯定是想等舞台塌陷事故水落石出后又玩消失,这次他一定要把裴极玩消失的退路全给拦了。”

他回卧室重新铺好床单,趴在床上给小蔡打电话。

半小时后小蔡到了,带了几个人来,两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人搬进来一张便捷床,顾星维示意工人们去书房,然后在裴极一脸错愣下,装在了沙发旁边。

小蔡收拾残局,顾星维在书房门口和卧室门口来回溜达,开锁师傅卸完门锁,两扇门上各自多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圆洞,顾星维弯腰瞧完,十分满意地付了钱。

所有人离开时裴极还在发愣,顾星维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回卧室打开了衣柜。

所有衣服按照类别和颜色分区域挂着,长短都排了序,整洁干净的堪比高定店,顾星维拉开木质大抽屉,从里抱出一叠被子。

床仔细铺好,他又把卧室床上的毯子顺走了,走到床边闭着眼往里一陷,盖好毯子,双臂枕在脑下:“你报警我也不怕,我能说服项老师帮我解释我们俩的关系。”

脚步声从远至近,顾星维缓缓睁开眼,裴极站在床尾冷着脸瞧他,手里还拿着笔记本电脑。

顾星维笑了起来,裴极睨他一眼转身走了,卧室方向又是“砰——”一声巨响。

零点左右客厅出现脚步声,正在写歌词的顾星维连忙坐起来,裴极看都不看他,拎着衣服进了卫生间。

水声哗啦啦的,顾星维笑着继续窝进毯子里写词,床边的台灯灯光明黄,转触控笔的影子在雪白的枕头上晃着,顾星维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心口泛着暖意是什么感觉。

裴极叫了外卖,顾星维猜到了是什么,但还是好奇下床出去看,裴极又看都没看他一眼,拆开包装,拿着三个阻门器回卧室了。

顾星维这次直接笑出了声,走到正门门后,设置好自己的指纹,走进卫生间洗漱好,回书房关灯睡了。

裴极的生物钟还是五年前的老样子,天刚来就起了,顾星维听到脚步声,掀开毯子,睡眼惺忪看过去,裴极在冲咖啡。

穿鞋下床,顾星维挠着脑袋走到他旁边,裴极又拿他当空气,眼神都不给他一个。

顾星维扫着他,手一伸从身后拢过他的腰,裴极整个人僵住,顾星维的下巴刚准备埋过去,领口一紧,裴极扯着他给他扔到了两米开外,目光杀过来了。

顾星维笑了,扬起眉,“早饭想吃什么?”

裴极端着咖啡回卧室了。

顾星维又给小蔡打电话。

小蔡臭着脸把菜品送来,厨房刚开火,裴极出来了,站在门口又朝他瞧来。

顾星维不紧不慢地搅着鸡蛋说:“今天晚上临省演唱会,连续三天,我吃完饭就出发,就不去剧院了。”

裴极不动,顾星维边忙边继续说:“床你要是卸了我会回来第一时间再装,锁你要是装了我也会再卸,我好不容易折腾的,你敢趁我不在给我打回原样,我就敢再折腾一次,所以最好是我走时什么样回来时还是什么样。”

“你再说一遍。”裴极淡漠说道。

顾星维嘟囔:“反正你敢给我打回原样我回来就往死里闹,就站你门口哭,让你看看什么叫无赖。”

裴极又不出声了。

顾星维看过去,裴极一脸冷冰冰。

“酸奶还是豆浆?”

“豆浆。”裴极应了。

今天的早餐没昨天丰盛,但也是中西合璧,顾星维切好三明治,连同蛋饼一同端到餐桌上,又去端牛奶,裴极的脚尖这时才动,走过来看了看他,在对面拉椅子坐下。

顾星维往吐司上抹着番茄酱,刀柄递过去,裴极不接,他又放回了碟子上。

早饭后,裴极出发去剧院,路上罗冰真来电。

“我低估裴嘉平了。”她说,“太久没打交道,都忘了他也是个人了。”

裴极平静地看着窗外的晨光:“逐鹿者不追兔。”

罗冰真淡淡一笑:“好,这事我就不管了。”

“几点的飞机?”

“明天中午到。”

电话挂了,裴极摇下车窗,凉风袭面而来,越过他颈间直穿T恤领口,纯棉T恤的边缘时不时煽动起来,他像是没任何感觉一样,目光依然没任何浮动,外面的树影帧一帧闪过,十几分钟后,在一栋偌大的建筑外推开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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