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娃娃说着，还给了云焉一个生疏但不失油腻的wink。
云焉额头一抽，十分嫌弃地用一点点指甲尖掐着纸娃娃，让对方尽可能远离自己，然后把它重新扔回白角怀里。
啊啊啊啊她不干净了！
白角啪地一个巴掌拍在纸娃娃脸上，让它物理静音，“唐师傅说，他刚死，一出门就遇到了这家伙，跟在他身后不停用这种诈骗手段试图给他洗脑，拉他去做传销。”
云焉：“……”
难怪了，唐师傅来了家里以后干劲这么足，敢情是为了躲避阴间传销组织。
云焉压下心里残存的一点疑影儿，准备先处理完这个纸娃娃的事之后，亲自找唐师傅谈一谈。
结果，房间里乍然出现好几个苍老的男子声音，连云焉也被吓得一哆嗦。
声音阴柔的老头：“哪！年轻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哦！什么叫传销组织？”
声音暴躁的老头：“老子做的是造福阴阳两界的事！”
声音颤抖的老头：“这中间的心酸你个俗物哪里清楚？”
声音冷静的老头：“不要急，慢慢给姑娘解释嘛，她会懂我们的。”
声音莫名Bking风的老头：“好蠢啊你们几个，我就什么都不说。”
声音正气凛然的老头：“我补充一下群规，装B者踢群处理！”
声音嘶哑的老头：“姑娘别怕，我们是玄门的几个作古的老东西，机缘巧合之下生前的神识残留了部分在纸人身上。我是最帅的群主，前面那个改群规的只是个管理员。”
嘶哑的声音继续解释，“方才的自我介绍是个败笔，妄图跟人家小姑娘发展恋爱关系，无耻！无聊！低级！下作！为老不尊！为什么我们玄门从泱泱十数万人到如今后继无人，就是因为传承人一代不如一代……”
在它说话的时候，纸娃娃的表情也很生动，从悲愤，到不屑、懵逼、打哈欠，甚至一度开始挖鼻孔……
云焉和阿小对视一眼，“观察一下，不行的话就……”她的手在空中划了一记手刀，“人道毁灭吧。”
她的声音很轻，但纸娃娃停止了碎碎念。
空气突然安静。
几秒之后，正气凛然的老头出声，“我们真的是在召集众鬼做好事，很多年了，我们做的好事在网络上都有记录的。”
云焉：“……”
大约五分钟后，云焉拿出手机，键入了几个关键词，搜索引擎里即刻出现一堆热帖，其中记录时间最久内容最全的是著名灵异爱好者聚集地围炉鬼话里的一个帖子。
灵异论坛围炉鬼话里有个经久不衰的帖子，最早的楼可以追溯到十年前，这两天又被网友刷新了。
【京都殡仪馆附近，大家都有过哪些奇遇？】
楼主先发为敬。今年过年回家被亲妈逼着相亲，认识了隔壁村的一人。想着先接触看看，谁成想那是个垃圾！今晚他约我一起去镇上吃饭，吃完饭说要送我回家。楼主村里正在搞拆迁，听说要在这里建安置房，村里路上到处是建材垃圾确实比较乱，就答应他送我了。
谁知道刚到工地边上，这垃圾就动手动脚，说话还恶心，说早晚要结婚先要试试（yue）。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喊人也不行，楼主吓死了。谁知道那男的忽然尖叫着跑了，嘴里还喊着“滚开，我不是你爸”这种话，楼主真的亲眼看见有个小孩挂在渣男腿上叫爹！更离谱的是楼主自己往家跑的时候碰见了个白衣女鬼，本来心想药丸，结果那女鬼叉腰跟我说，“妹子你放心，姐给你找场子，让我儿子吓死这垃圾！”
就踏马离谱好吗？！这情况是该怕还是不该怕？
楼主一口气跑到家，刚才大着胆子给垃圾男打了个电话，他真的被吓坏了，还给楼主道歉了！
楼主大学本科，理科女，工作五年，此时三观碎成渣。
不知道有类似经历的筒子吗？
……
101楼：好家伙八年的帖子都没沉吗？我也来说说。那边附近有个景区现在不是开了骑行线路嘛，本人驴友一枚，跑到山上看日落，下山的时候天都黑了。走到殡仪馆那边的时候，水杯架松了，我确信自己听到水壶落地的声音了。结果下车找半天，杯子也没找到。我心说这可是殡仪馆附近，难道我遇到鬼打墙了？刚准备上车赶紧溜，就有个声音在耳朵边上说，亲亲，你杯子放回去了，没有鬼打墙呢，这边的鬼鬼都是小可爱哦！那声音听着怪生气的还，也不知道是不是见鬼了。
……
366楼：怪不怪？这帖子汇聚了论坛里最具正能量的鬼故事了。我发现殡仪馆那边的鬼虽然多，但都爱乐于助人见义勇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以后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走夜路了！
……
云焉划着手机继续往下看，最后一个帖子在五天前。
444楼：捞一捞！我是366楼，收回前年说过的话！殡仪馆的鬼故事滤镜碎了！我家就住在旁边的小区，住了七八年也没见过鬼，昨晚上碰见了我艹！因为家里有点小钱所以晚上爱喝点小酒，昨晚喝大了让朋友送到大门口，正晃晃悠悠往家走，忽然遇见三个大妈鬼，是真的鬼，没有影子没有脚，手上冰冰凉！差点吓尿了！三个大妈说牌局三缺一，非要拉着我一起来麻将，还威胁我，如果我不同意它就把胳膊变长吓死我！！最后真的陪三只鬼打了半宿麻将，现在半边身子都麻了！好害怕，他们今晚会不会还来找我？
云焉：（地铁老人看手机脸.jpg）
躺在桌上的纸娃娃开口了，是阴柔老头的声音。
“我们的宗旨是助人为乐来着，五天前这个444楼的，是个意外。
那三只女鬼以前就经常陪事主的奶奶打麻将，结果那天晚上遇见老姐妹的孙子，见他几乎要被酒色掏空身子，三个老姐妹一商量，干脆自己替他奶奶管管他，跟老年人一起打麻将总比出去胡闹强，她们老姐妹家里可是三代单传，这大孙子要是还没成家就死了，那可是绝后的大事。”
之后，在几个老头吵吵嚷嚷的解释下，云焉总算捂着太阳穴拼凑出了一个大致的事实轮廓。
这几位老人都是出身玄门，辈分最老的那位病故之后，他留在纸娃娃身上的残念便有了单独意识，凭着一腔热血想要管束滞留人间的鬼怪，阻止它们害人闯祸。
之后他又结识了几位玄门人士，魂体羁留在纸娃娃身上，这个不怎么正经的助人为乐组织便这样存活了几百年。
昨夜它们偶然遇到新死不久的唐师傅，便又动了要招揽的心思。
谁知这小子油盐不进，给什么待遇也不愿意入伙，只说自己有要紧事办，说到最后急眼了撒腿就跑。
纸娃娃怕他这样出什么事，就一路跟在后面追。
这架势彻底把唐师傅吓住了，在巡逻鬼差路过并出身询问时，唐师傅便一口咬定纸娃娃是阴间传销组织，想要抓他去黑煤窑挖矿。
巡逻鬼差自然要管，立时解救了唐师傅，并且略微胖揍了几下纸娃娃，还将它上交直属上司黑无常，等待验明正身之后再处理。
就这样，她家多了一个私房菜大厨，以及七个阴间慈善组织领导人（鬼）。
这两位新成员的到来，让家里变得更加热闹。
尤其是后者，似乎天生带着点荒诞的喜感。
家里几只原本互相不怎么和谐的宠物鬼，平淡的生活里多了很多消遣，有时让云焉都不住羡慕。
比如在午睡醒来之后，云焉光着脚摸索到餐厅要吃的，就看到只有唐师傅在厨房忙着，家里其他几只鬼则在客厅沙发上排排坐。
三头身的大胖纸娃娃嗖地一下从沙发上跳下来，踮着脚小跑，几个声音催促着。
“快快快，开电视！”
“《小猪佩奇》还是《汪汪队》？”
“人家要看奥特曼！”
“还珠格格还能看么……”
“……”
最后画面开始播放上世纪经典言情剧，最没有话语权的御姐鬼和婚纱鬼不屑，“切，多少年前的老片儿了，画质都是糊的，不看不看。”
但也是只敢说说，毕竟蒹葭已经开始擦泪，镇墓兽都眼圈红红，只有纸娃娃从头到尾都不正经。
纸娃娃面上狗狗祟祟一笑，一边的手脚指着冰箱的方向，“嘿嘿嘿，可乐冰激凌要不要？”
身体却呈大字形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似是有两方力量在拉扯。
“看电视别乱跑啊！”
“死了一百年了，我好想吃零食！”
“你踏马轻点，胯要被撕开了啊啊啊！”
两分钟后。
纸娃娃一手抹泪喊尔康，一手往嘴里塞薯片。
表情扭曲，画风惊悚。
云焉眉毛一抽，说实在的，她有时候也想穿越回两天前没有捡到纸娃娃的时候。
*
这天云焉仍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跟家里大小宠物鬼一起吃过午饭后，云焉把唐师傅叫到跟前，“咱们去你店里看看？”
唐师傅心思简单，一听说云焉想要去他生前的店里吃饭觉得荣幸至极，乐颠颠跟着云焉出了门。
因着唐师傅是新死不久的普通鬼魂，云焉简单结了个养灵阵在他身上，以免在外受到冲撞或者冲撞了别人。
云焉则特地换了一身利落的打扮。
风衣长裤穿在身上，头发被简洁束在脑后，露出清艳出尘的五官，即便未施脂粉，却在阳光下煜煜生辉。
她手抄在风衣口袋里站在路边等人的时候，吸引了不少来来往往行人的目光。
唐师傅注意到，在不远处的露天咖啡座上，一个西服笔挺身材高挑的年轻帅哥拿着手机看她好久，此时终于鼓足勇气朝着云焉走过来。
唐师傅撇撇嘴，在心里为帅哥点了根蜡烛。
也就是下一秒，一辆黑色豪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云焉身前。
穿着体面考究的胡助理下车为云焉拉开门，与此同时，后座的车窗从里打开，艳丽张扬的黑发男人仰起头和云焉相视一笑。
自从那一日深夜被云焉招魂，云焉在他身上下了一重禁制，寻常人见到他无论如何都记不清这张脸。
于是，季斯礼现在露出了属于自己的真身面容。
在云焉上车的时候，车内长相艳极的男人状似无意地乜了一眼准备要电话号码的年轻帅哥，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还是死的那种蝼蚁。
年轻帅哥：“……”
他断然停住脚步，这电话号码不要还不行吗？
云焉没有看到季斯礼对小帅哥杀气腾腾的那一瞥，她甚至不知道有个鼓足勇气想要搭讪的帅哥的存在。
但目睹这一切的唐师傅却抖了几下，觉得怕怕的。
因为有了这样一个下马威，跟着云焉上车之后，虽然他深知自己是个普通人看不见的鬼魂，却仍然手不是手腿不是腿的，挤挤挨挨缩在云焉身前的座椅空隙里，尽可能远离季斯礼。
季斯礼依照云焉的嘱咐按时服用丸药，意料之外还升级了阴阳眼技能，而且较之以往更加清晰。
今天跟着云焉上车的这个厨师鬼在他面前几乎是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季斯礼看见对方高大的身躯缩在云焉脚边，衣服和手臂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云焉垂下的衣角。
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有些阴郁的双眼，再度抬起头时，面上带着客气又疏离的标准微笑：
“这位先生，虽然您不需要，但我还是希望您可以舒适一点，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座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唐师傅的魂体边缘本能地有点炸毛，他不确定地看向季斯礼，之后转向云焉确认，“他说的是我吗……是我吧？”
云焉笑了笑，“去吧，在这儿蹲着确实不舒服。”
唐师傅如蒙大赦，嗖地一下穿过副驾驶座的靠背，安安分分地坐在司机右手边的副驾驶座上，闭眼长长舒了一口气。
后面那小子对他敌意太大了，纯粹是误会了好不好，虽然云小姐美若天仙又有大本事在身上，但他老唐是个痴情人，有自己心仪的对象好不好。
车上唯一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司机：“！！！”
他现在之所以能够平稳地开着车，只是因为多年的习惯，以及出了事后他就是把全家卖了也赔不起的那种觉悟在支撑着他！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剪纸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