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区,一片被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与奢侈品店的霓虹灯光俯瞰着的“洼地”里,顽强地矗立着几栋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六层居民楼。这些楼房的外墙,曾经的淡黄色涂料早已在年复一年的风吹日晒和梅雨侵蚀下,斑驳成了深浅不一的、带着霉点与水渍的灰色地图,无声诉说着与周边光鲜环境的格格不入。楼道里没有电梯,水泥台阶的边缘被无数双脚磨得圆润光滑,墙壁上贴满了层层叠叠、颜色各异的小广告,像一块块顽固的城市牛皮癣,昭示着此处最接地气的市井生态。
简小渔的“家”兼“作战指挥部”,就在其中一栋楼的顶层,一个面积不足五十平米的一室居。这里是她五年前大学刚毕业,决定留在上海做一名“沪漂”时,她远在东北的父母不放心,亲自赶来,陪着她在中介的带领下看了十几套房子后,最终为她租下的。一个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国际化都市里,属于她简小渔的、勉强能够喘息的角落。前两年的房租,一直是父母用他们的退休金垫付的,直到最近三年,她和王大鹏捣鼓的“深扒娱乐”公众号有了起色,她才终于能够自己支付房租,不再向家里伸手。
晚上十点半。
房间里那台27英寸的苹果iMac显示器,发出冷白色的光芒,映照出简小渔那张略带疲惫却依旧清丽的脸庞。她鼻梁上架着一副防蓝光的黑框眼镜,身上套着一件印着模糊乐队logo的宽大旧T恤,下摆被她随意地塞进家居运动短裤里,一头及肩的长发用一根最普通的黑色鲨鱼夹松松垮垮地固定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略显凌乱的碎发。她的面前,正反复播放着一段视频。画面抖动得厉害,焦点时虚时实,只能勉强看清一辆黑色的保时捷从某家高档餐厅的地下车库飞驰而出,全程不超过五秒,连车窗里的人影都模糊得像一团马赛克。
“操。”
简小渔低声骂了一句,精准地按下了空格键,画面定格。她烦躁地将视频进度条反复拖拽,试图从那几帧毫无价值的模糊影像中,分辨出任何能称之为“实锤”的信息。今晚的目标,那位以“爱妻人设”著称、最近却频频被传出轨的已婚男演员,连一根有价值的头发丝都没拍到。耗费了整整六个小时的蹲守,一盒自热火锅的成本,以及好不容易谈下来的两百块钱线人费,换来的就是这么一段扔进素材库都嫌占地方的垃圾。
她身体向后一仰,靠在电竞椅柔软的靠背上,发出一声疲惫的长叹。这把椅子是她上个月刚咬牙分期买的,花了她小半个月的收入,但对于她这种需要长时间枯坐在电脑前筛选素材、撰写稿件的“半吊子”狗仔来说,一把好椅子,是对自己那已经开始隐隐作痛的腰椎最起码的仁慈。而这把充满现代感和机械感的椅子,也和这个房间里大部分的陈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个小小的家,堪称是旧式公房改造的典范。当初租房时,简小渔和父母一眼就看中了这套房子。尽管它比同户型的其他房子贵了小一千,但内部巧妙的布局瞬间就打动了他们。房东是个热情的上海阿姨,不无骄傲地告诉他们,前一任租户是位很有想法的年轻设计师,把所有的心血和巧思都倾注在了这个小小的空间里。
左手边的墙壁被整体打掉,换成了一整面从地面延伸至天花板的、巨大的原木色储物柜。柜体设计得极为精妙,玄关的换鞋凳、鞋柜、衣帽挂钩,以及厨房所需的冰箱、微波炉、碗柜,都被严丝合缝地嵌入其中,形成一个平整利落的立面,将空间利用到了极致。整个房间的核心,是一个“L形”的拾高地台,约有四十厘米高,用温润的实木地板铺就。这个地台既是巧妙的空间分割线,又是明确的功能区。
地台之外,是公共活动区域。一张可折叠的餐桌靠墙放着,旁边是两把造型简约的餐椅。简小渔现在坐着的地方是工作区,一张宽大的、带着岁月刻痕和难以擦去的颜料印记的实木书桌,一看就知道是前主人的手笔。住进来后,她在这片温暖的、充满生活智慧和艺术气息的“旧”基底上,覆盖上了属于她的、冰冷的“新”装备——iMac、笔记本电脑、成排的充电器和一堆代表着吃饭家伙的黑色大小镜头,将这张原本可能用于绘画和设计的书桌,彻底变成了她的“丛林狩猎指挥台”。
“L形”的地台之上,被巧妙地分成了两个独立的睡眠空间。靠里侧的,是前房主儿子的“房间”。那位设计师母亲用一道顶天立地的磨砂玻璃推拉门,隔出了一个大约七八平米的独立小天地。门一拉上,就是一个私密的、属于少年人的世界。简小渔到现在都记得当初看房时的布局:一张靠窗的单人床,床头贴着几张已经褪色的当红歌手的海报,一张小书桌和一个简易的衣柜,紧凑却五脏俱全。这里现在成了她的卧室。
地台的另一边,则属于当初的母亲。没有门,是半开放式的,但地台的高度自然地将其与公共区域区分开。一张柔软的米色榻榻米床垫直接铺在木质地台上,床头连接着一排矮柜,既能储物,也能充当床头柜。墙上一盏小小的、灯罩是手工缝制的淡雅碎花棉布壁灯,每当夜晚打开,整个空间便笼罩在一种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的光晕里。简小渔把床垫撤掉,换了一张巨大的懒人沙发,这里成了她难得的、可以瘫着放空的休息空间。
最让简小渔每次看到都心头一软的,是儿子那间房的门框上,一道道用铅笔画下的、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的刻度线。从一米三几,一直画到了一米八五,旁边还用清秀的字迹标注着日期,最后一个日期的字迹有些潦草,仿佛是在匆忙中记下的。那是一个男孩被母爱细心记录的、不可复制的成长轨迹。一个母亲,用她的全部爱意和才华,在上海这个拥挤到令人窒息的城市里,为她的儿子,硬生生撑起了一个独立而体面的、能够安放青春期所有秘密和尊严的小小世界。而她自己,则守在这个世界的入口处,温柔地凝望着,如同守护着一件稀世珍宝。
每次看到这些痕迹,简小渔心里都会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她也想在上海拥有这样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一个刻满了她自己生活印记、充满了爱和温暖的、真正的家,而不是一个随时可能因为房东一句话就要搬离的临时落脚点。这个渴望,是她在这个行业里咬牙坚持下去的最原始、也最现实的动力之一。
简小渔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她与一个名叫“大鹏展翅”的男人的聊天界面。她没有打字,而是直接按住语音键,将手机凑到嘴边,像是在倾倒一肚子的苦水与挫败。
“大鹏,我看完了。今晚又白给了!那孙子太贼了,反侦察能力比国安还强,八成是换了专业的司机,或者车里装了探测仪!我刚摸近点儿,他立马就溜了,尾灯都他么没看清!”
语音发送出去,几乎是秒回。对方同样发来一条语音,点开,是一个略带沙哑、充满浓郁东北大碴子味的男声。
“我就说吧,小渔儿,咱别死磕这条线了。那家伙现在精得跟猴儿他祖宗似的,自从上次被‘风行’那帮人拍到过一次,他现在出门都恨不得带一个排的保镖开道。咱俩这小作坊,要设备没设备,要人手没人手,拼不过人家那正规军啊。”
“拼不过也得拼啊!”简小渔从桌上拿起一桶几乎见底的红烧牛肉面,用叉子卷起最后几根已经泡得发胀的面条,胡乱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抱怨着,“不拼怎么办?我刚瞅了一眼后台,咱们那‘深扒娱乐’,粉丝数好不容易磨叽到十万,可最近一周的阅读量,篇篇都特么没过万!再没点猛料砸下去,粉丝都快跑光了,广告商更是指望不上!”
“深扒娱乐”,是她和王大鹏共同经营的娱乐自媒体公众号。十万粉丝,在动辄坐拥千万粉丝、一条广告报价六位数的头部大号面前,渺小得像太平洋里的一粒沙。他们这个级别的小号,就像是食物链最底端的浮游生物,艰难地在资本巨鳄和行业巨头的夹缝中,捡拾着一点残羹冷炙,挣扎求存。
“别急,别急,咱慢慢来。”王大鹏的声音听起来永远带着一种东北人与生俱来的乐天派豁达,“这行就跟俺们那旮沓冬天在冰窟窿里捞鱼一样,得有耐心。你不能指望天天都网上来个大鲤鱼。再说了,现在这行业内卷多严重啊。一个二线小明星出个轨,好家伙,后面能跟七八辆车,十几个团队,长枪短炮的,搞得跟总统出巡似的。咱们这种没背景、没资本的草台班子,能抢到点人家指甲缝里漏出来的渣渣就不错了。”
“内卷”,这个精准概括了当下各行各业残酷竞争的词,被王大鹏用一种戏谑的口吻说出来,却让简小渔感到一阵深刻的无力与厌倦。
她何尝不知道王大鹏说的是事实。如今的娱乐新闻行业,早已不是几年前那个单凭一台长焦相机、一股不怕死的劲儿就能闯出一片天的草莽时代了。资本的疯狂涌入,让这个行业变得越来越工业化、集团化、甚至□□化。那些头部的娱乐工作室,背后都有强大的资本支持,他们有最专业的团队、最顶级的设备、最灵通的消息渠道(甚至能在明星身边安插“线人”),以及一套完整的、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作业”流程。而她和王大鹏,一个负责内容策划和前线盯梢,一个负责外勤技术和后期支援,两个人,三台相机,两台电脑,以及一辆二手的电瓶车,就是他们“深扒娱乐”的全部家当。他们就像是都市钢铁丛林里最原始的猎人,靠着最本能的直觉、最顽强的毅力和一点点运气,去和那些开着“装甲车”、端着“机关枪”、拥有“卫星定位”的现代化“军队”竞争,其艰难和心酸,可想而知。
“我不想只吃别人剩下的渣渣。”简小渔放下泡面桶,发出“当”的一声轻响,像是在强调自己的决心。
“大鹏,你知道的,”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憧憬,“我想买下这个房子。”她环顾了一下这个虽小却充满温情的小空间,“我想把这个五十平米的小公寓,变成我简小渔真真正正、写在房产证上的家。我想把我爸妈从东北那老工业基地接过来,让他们看看,他们闺女在上海,不是混不下去,而是扎下根了,活得挺好!”作为一个“沪漂”,她和千千万万个怀揣梦想来到这座城市的年轻人一样,渴望在这片冰冷而华丽的钢筋水泥森林里,拥有一片真正属于自己的、能点亮一盏灯的立足之地。而买下这个她无比喜爱、承载了上一任租户母爱与智慧的小公寓,就是她为自己设定的、最具体、最迫切的人生目标。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王大鹏太了解自己这个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发小了。他们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一个厂区大院里追跑打闹,一起上学,一起闯祸,又一起憋着一股劲儿考来了上海的复旦大学新闻系,梦想着成为像柴静那样“看见并记录时代”的调查记者。然而现实骨感,毕业后阴差阳错,或者说是在生存压力下,半推半就地走上了娱乐自媒体这条看似光鲜、实则艰辛的“歧路”。
“买,肯定能买!”王大鹏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收敛了戏谑,多了一丝认真和属于兄长的担当,“不就是静安区一老破小嘛!等咱拍着一条惊天动地的大料,别说买一套了,买两套!你一套,我一套,咱还做邻居,让我爸妈也搬来享享福!”
简小渔被他这不着调的豪言壮语逗笑了,心中那点因现实冰冷而升起的阴霾,似乎也消散了些许。“行啊,等你有钱了,把我隔壁那套也买下来,以后我没钱吃饭了,就天天上你家蹭饭去!”
“没问题!”王大鹏拍着胸脯保证,声音透过听筒都仿佛带着响动,“到时候给你整我最拿手的红烧排骨,管够!”
两人插科打诨了几句,沉重的气氛轻松了不少。简小渔随手刷新了一下微博页面,一条带着“爆”字热搜话题,瞬间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凌澈时尚盛典首秀#
话题后面跟着一个刺眼的紫色“爆”字,彰显着这位顶流巨星无与伦比的人气和商业价值。
简小渔下意识地点了进去,满屏都是凌澈今晚在AURORA盛典上的高清照片和视频精修图。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天鹅绒西装,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身姿挺拔如松,在无数闪光灯的疯狂簇拥下,像一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不染尘埃的完美王子。评论区里,粉丝们控评的彩虹屁已经刷了十几万条,各种“啊啊啊哥哥好帅”、“人间绝色凌澈”、“王子殿下请娶我”之类的溢美之词,看得人眼花缭乱,也看得简小渔这种深知行业套路的“圈内人”直撇嘴。
她对这种饭圈狂热的、将偶像神化的现象早已司空见惯,甚至有些生理性的不适。作为一个(自认为)有新闻理想的前新闻系学生,她见过太多明星在镜头前光彩照人、私底下却判若两人的巨大反差。人设,不过是经纪公司和艺人共同编织的一件华丽外衣,一件用于吸引粉丝、换取商业利益的高级商品。谁知道这件完美无瑕的外衣下面,包裹着一个怎样疲惫、空洞甚至不堪的灵魂?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飘向了书桌的右下角。那里,在一个装着各种过期票根和无用收据的亚克力收纳盒里,静静地躺着一张已经有些泛黄、边缘卷曲的旧照片。那是在她刚搬进这个公寓,进行彻底大扫除时,从“儿子房”那个书桌抽屉最隐秘的夹层缝里发现的。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和一个面容温柔秀雅、带着江南水乡气质的女人。女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微微侧头看着镜头,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眼神里充满了爱意。而少年则亲昵地、毫无保留地将头靠在母亲的肩上,脸上还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婴儿肥,眼神清澈透亮,笑容干净得像雨后初晴的天空,像一块尚未被世俗雕琢过的璞玉。背景是上海标志性的长风公园,远处的铁臂山清晰可见。
起初,简小渔只是觉得这张照片充满了温情,将它当作前租户遗留的、一件承载着美好回忆的物件收藏了起来,并未多想。直到有一次,她无意中在网络上看到了凌澈刚出道时被粉丝“考古”挖出来的、几张极其青涩的校园照,才惊觉,那张青涩俊秀的脸,和她手中这张旧照片上的少年,眉眼轮廓竟然有七八分的相似!
这个发现,让她当时的心跳漏了不止一拍。她立刻去问了房东阿姨。房东阿姨是个热情的上海人,对之前的住户印象很深。
“哦,侬讲伊拉啊(你讲他们啊)。”房东阿姨用带着浓重吴语口音的普通话说,“是一对母子,在这里租住了好些年头嘞。那个姆妈(妈妈)人交关好(非常好),长得也漂亮,就是身体一直不大灵光,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伊拉儿子(她儿子)啊,长得是真嗲!叫一个漂亮!比电视里那些明星都要好看!后来好像是他姆妈生病过世了,他就离开了这里,听讲是被啥个大公司看中了,去做明星了。侬是他们搬走后的第一个租客啦。”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可能。这个现在红得发紫、被公司精心包装成家境优渥、教养良好的“贵公子”、“国民弟弟”凌澈,他那段不为人知的、与母亲相依为命的过去,他那段真实的少年时光,似乎就隐藏在这间小小的、充满了母爱痕迹的公寓里。而这张意外发现的旧照片,就是唯一的、也是最直接的、足以颠覆他人设的铁证。
这张牌,什么时候打出去?怎么打?
简小渔最近这两年,常常看着这张照片陷入沉思。她无数次畅想,“深扒娱乐”的主理人简小渔,凭借这张照片和背后的故事,在娱乐圈掀起一场不低于八级的地震,一战成名,实现财务自由,顺利买下这间小屋,完成人生的逆袭。这是一个巨大的、无比诱人的诱惑,一个足以让她和王大鹏瞬间改变命运的王炸筹码。
但……手指摩挲着照片上那个靠在母亲肩上、笑得无忧无虑的青涩少年,她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总是会被轻轻地触动一下。那种纯粹的、依赖着母亲的幸福感,与她记忆中东北老家那些温暖的片段莫名重合。摧毁这样一份美好的记忆,去换取名利,真的对吗?她追求的“真相”,难道就是这种揭人伤疤、毁灭他人梦想的“真相”吗?这与她最初向往的、柴静那种探寻社会问题本源、推动进步的新闻理想,背道而驰,甚至让她感到一丝自我厌恶。
就在她盯着照片,再次陷入职业道德与现实利益的拉扯时,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一条新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是她的线人之一,一个在某家高端私人会所当服务生的年轻男孩。
【线人小K】:渔姐,目标出现。‘星辉会所’,VIP3号包厢,二线女星周曼妮,和一个戴着口罩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举止很亲密,进去了快10分钟了。
简小渔的瞳孔瞬间收缩,几乎条件反射般地把凌澈照片的事扔到了九霄云外。
周曼妮!那个最近因为一部小成本网剧意外走红、一直以“清纯玉女”、“不谙世事”形象示人的女演员!
猎手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复杂的情绪。简小渔的血液,在这一刻加速流动。那种属于丛林猎手的、即将捕获猎物(哪怕是条小鱼)的兴奋感和紧迫感,瞬间冲散了所有的疲惫、迷茫和那点微不足道的道德纠结。
“大鹏!来活了!”她立刻对着手机喊道,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属于猎手的激动,“周曼妮,在星辉会所,VIP3号包厢!有情况!我马上过去!”
“收到!地址发我,我从家里过去,比你近。老规矩,注意安全,保持联系!”王大鹏的声音也立刻变得专业而高效,透着股准备干架的劲儿。
“好!”
简小渔挂断语音,利落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她用最快的速度冲到玄关,从挂钩上取下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和一个同样是黑色的口罩。然后,她转身回到“作战指挥台”,熟练地检查着她的装备。
索尼A7M4相机,换上70-200mm的长焦镜头,检查电量,满格。备用电池,两块,满格。大容量高速SD卡,格式化,清空。充电宝、数据连接线、微型三脚架……所有的一切,在三分钟内被她有条不紊地装进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内部有专业防震隔层的黑色双肩包里。
简小渔背上沉甸甸的黑色双肩包,拉开门,将自己重新抛入上海深沉的、隐藏着无数秘密的夜色之中。门在她身后“咔嗒”一声关上,隔绝了室内那点温暖的灯光和那张承载着另一个秘密的旧照片。楼道里,声控灯应声而亮,照亮了她奔赴下一个狩猎场的、孤独而坚定的身影。
丛林猎手,再次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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