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室外温度依旧高得吓人，街道旁的树叶从边缘卷起泛黄，路上不见人影。
“蕴蕴，注意安全，我晚上来接你回家。”
带着满脑的疑惑，林蕴走进大门。过了会儿，她转身，看着离去的汽车影子，陷入深深的思考。
他到底为什么会有汽车？
而且是一辆价值不菲的新款水陆通可变形汽车。
这个价格，林蕴需要不吃不喝努力工作好多年才能负担的起。
一个没有工作的仿生人，怎么好像比她这个兢兢业业的打工人富有很多？
室内温度极低，江辙和林峰不在，只有方泽元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无比悠闲惬意。
林蕴进来，下意识地抱了抱胳膊。
迷迷糊糊中，方泽元似乎感觉有点冷，他勉强抬了抬眼皮，指挥道：“小微，帮我拿条毯子。”
林蕴随手捞起一条搭在椅子上的毯子扔了过去，不偏不倚刚好砸在方泽元的脸上。
“呀。”
“你最近怎么回事，连给我拿个毯子都能砸我脸上，力气还变得这么大，该送厂回修了？”方泽元被砸，以为是家里的仿生人，一脸不爽地坐起来嘟囔。
“林蕴？抱歉抱歉，我睡懵了，以为在自己家！”
看着林蕴那不解的眼神，方泽元几乎瞬间清醒，他从沙发上弹跳下来，挠了挠头发，有些难为情地道歉。
林蕴摆摆手，想起什么，好奇地问道：“哎，你说仿生人能独自购买商品吗？”
“啊？”方泽元认真起来，“仿生人在出厂后会由订购方带到局里办理证件，之后是可以自由独立购买商品的。对了，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要定制仿生人？”
“那，有没有那种出厂就办理好证件的仿生人？”林蕴又问道。
方泽元陷入沉思：“嗯，也有。如果是特殊定制的仿生人，那就没有不用办理。不过这种定制成本过高，周期也长，除非有钱又不急用，选这种的人很少。”
“那特殊定制的仿生人，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特殊定制的我不太了解，我想想啊。哦对，有的仿生人名下账户有不少资金，算是特殊定制的福利，跟办卡充值返现差不多。”
林蕴明白，这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呗。
合着白凡送她一个仿生人，又外贴了不少钱进去。
林蕴第一次租房时，白凡曾提议让她住自己在第二区的房子，由于距离远，林蕴拒绝了。
之前搬家，白凡在人口计划局附近一个高档小区买了套大房子，准备悄悄超低价租给林蕴时被她识破，他为此还生了很久的气。
和朋友贫富差距过大，导致白凡看到她就想扶贫。
方泽元又说：“其实我倒是觉得，花大价钱特殊定制没必要，还要花钱找人排队，太麻烦，能定制基本款就很难得了。”
林蕴点点头，笑得爽朗：“好，我明白了，谢谢你。”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都是朋友，客气什么。”
等了好久，方泽元去门口和窗户旁看了好几遍，依旧是不见江辙和林峰的踪影。
“江少将怎么还没到，林警官也不在，要不是你来了，我甚至以为我记错时间了，哎林蕴，你去哪儿啊？”
—
“江辙犯错误就算了，有克里森保他，再不济掉了少将头衔，事后他依旧能回克里森。你呢，你有什么，刚来局里两年，你这么冲动做什么，劫陈司令家的车，你疯了吗啊？”
一贯是犯人待的审讯室里，林峰被自己的顶头上司梁虎领回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骂。
他连脸色都没变，头扭向一旁，倔犟地一言不发。
“救人的任务也是上头布置的，你现在为了这个任务得罪上头，你还要不要混了？你要是对我不满意，对局里不满意可以直说，没必要把大家都搞死啊。”
梁虎气地直拍手，“局里让你去是派遣，我推荐你则是历练。你要记住你警察的身份，不能二话不说跟着江辙就去查人家的车啊！”
陈凌家的车在下午开了出去，江辙和林峰跟在后面。到了商场后门，陈夫人下了车，江辙要上去解释，林峰这边则直接莽上去搜车。
梁虎听到消息去领人的时候满脑子都想不通为什么。
这两人有种不顾死活的冲动，尤其是江辙，战场上叱咤那么多年，布局战略那是轻车熟路。反倒是参加个救援小队，嘿，这么鲁莽，跟玩儿似的，仿佛要把自己积累的军衔一级级降下去。
他实在是想不通。
“江少将呢？”过了半晌，林峰终于开口。
“先管好你自己吧，人家的事情我们够不上操心。晚上在这里待着好好反省！”
—
林蕴和方泽元正在隔壁房间反复查看监控视频，两人手机同时收到一条消息，来自一个新建立的群组。
江辙：明天集合。
“啊，发生什么了，现在已经快六点了。”等了半天只等到一个没头没脑的通知，方泽元纳闷道。
详细内情一句话不提，这种被敷衍的感觉，两人都觉得很奇怪。林蕴打了一串文字要问，就看到页面显示：
【群主已禁止你讲话。】
她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江辙对她绝对有意见！亏她以为他是个好人。
上层区监控设施完备不会藏人，老城区全是工作人员管理严格应该不合适，剩下的地方只有第五六区了。
既然这里的人靠不住，她自己去找靠谱的人。
虽然上层区她不熟悉，但第五区倒是有个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林蕴果断转身，却也还想起来给自己的仿生人发了条消息，让他不用来接，而后他坐上快车直奔拳击馆。
—
六点钟，热浪褪去，强劲的阳光偃旗息鼓，城市以极快的速度暗了下来。街道上的灯光鳞次栉比地亮起，夜晚拉开帷幕。
早早将车停在路边，副驾驶上放着一束新鲜的散发淡淡香气的蔷薇花。
驾驶座的人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愉悦，对着后视镜整理了无数次发型。
他特意将头发向后梳，同时将眼镜取掉，露出好看的眉眼。身穿白色衬衫，扣子没系到顶，浑身散发着温润清爽的气息。
来之前，他就做好了饭菜。
白灼菜心、油焖大虾、清蒸鲈鱼还有玉米排骨汤，都是林蕴爱吃的菜。
下午，他送林蕴上班后就急忙赶回家，争分夺秒地将饭菜做好，而后换了衣服买了花等着接她。
她今天给自己取了名字。
阿恒。
真好听！
她说今天可以算作自己的生日，她会买特殊的蛋糕回来。
她问自己喜欢什么口味的。
他喜欢她喜欢的口味。
他脑海里不断播放那时的画面，林蕴坐在沙发上，贴心地给他取了名字。
说起这个名字时，她似乎笑得也很开心，眼睛亮晶晶的，还仔细询问他的意见，问他喜不喜欢。
他当然喜欢。
“阿恒很喜欢蕴蕴取的名字。”
再次想起，他嘴角上扬，依旧是止不住的笑意。
一条消息进来，是蕴蕴发过来的。他迫不及待地点开，短短的一行字，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色，凝固，崩裂消失。
他陷入了无端的惆怅。
高级定制的仿生人，在熟练控制情绪的同时，也被情绪深深掌控着。
副驾的蔷薇花香气愈加浓厚，整个车厢弥漫着醉人的花香。
绷不住的情绪反噬让他失力倚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抗拒着，双手的青筋凸显，紧紧握成拳。
片刻后，车窗外，最后一片晚霞消散，夜幕彻底降临。
电流自头顶蔓延，短暂的明暗交替，他再次睁开眼睛。
敏锐地铺捉到信息里的阿恒两个字，他眼神幽暗，指关节咔嚓作响。
居然还记着他的名字！
不满与嫉妒相冲，他很想立刻去找她。
但是不能，不是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有更要紧的事放在他面前，他驱车朝着目的地前行。
没关系，快了。
蕴蕴，我们快要见面了。
—
江辙到克里森审讯厅时，完全没有被关过来的窘迫感。
身后跟着的关押人员倒像是他的跟班，跟着江辙熟练地走回审讯厅。
密码锁的管理人员看到是江辙，急忙从位置上站起来行了标准的军礼，“江少将好！您要审查哪位，我去带出来就好。”
“我自己。”他无比坦然。
“啊？”
林胜武来的时候满面愁容，在门口徘徊很久没敢进去。
任务是他求江辙来的，谁能想到两天之内闹成这样。
江辙绝对是对他不满啊。
不然就对方这沉稳的性情，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
这绝对是冲着自己发脾气呢。
唉。
林胜武在外面待了有半个小时，正要硬着头皮进去时，陈凌的电话打了过来。
—
周围没人，狭小的审讯室，江辙对这里的环境极其熟悉。
不同的是，以前他审讯别人，如今也换了位置。
安静的环境下，江辙静下心开始思考。
答应一个毫无理由的请求，申请一个毫无可能的权限，施行一个愚蠢至极的办法。
江辙想，他绝对是被林峰的冲动感染了。
又可能，他是被林蕴的话洗脑了。
林蕴不过是请求一句，这么不适宜的请求，他作为队长，应该规劝，应该严厉地拒绝。
真是冲昏头了。
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江辙叹了口气。
算了，在这里待上一晚也好，反正陈凌也不会让塞丽有危险。要想想清楚，明确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不要听不了别人两句话就傻乎乎一样行动，连脑子都不知道丢哪去了。
他双手交叉在脑后躺下。
审讯室的灯忽明忽暗，像战区傍晚被风吹散的火苗，摇曳着拼凑出旌旗的轮廓。
那意气风发的时候，只剩下午夜梦回时模糊的记忆和脑海里偶尔跳出来的一句话，居然才过了两年。
门被敲响，是刚才门口那位管理员。
他脸上带着笑意，毕恭毕敬，“江少将，您能出去了。”
江辙表面：（闲庭信步）（无比自如）（昂首挺胸）（声音超大）我自己！
江辙内心：（追悔莫及）（想破脑袋）（大声叹气）我疯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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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