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几天，徐离家所在的老居民楼也终于有了几抹红色。徐离家过年一向是从简，母子两人已经很久没有那种其乐融融的氛围了。

但徐素宜每年还是会买些对联和灯笼意思意思，徐素宜打扫卫生时就会让徐离去门外贴上对联，挂上灯笼，今年徐素宜似乎叫得早几天。

徐离拿上灯笼、对联和其它工具出门，撕掉了去年的旧对联，刚准备换新时，在装对联和贴画的袋子里看到了两个迷你的小灯笼，他拿出来看了看，确定以前徐素宜没有买过这种。

他把东西先堆在门口，进门看见徐素宜在拖地，他没进去就站在门口地毯上，举起两个小灯笼问：“妈，这个挂在哪里？”

徐素宜闻声抬头，看清徐离手上东西后又低下头继续拖地，好像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买大灯笼送的，你处理吧，扔了也行。”

“嗯，”徐离应一声，出门前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以前怎么没送过。”

徐素宜却听见了，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今年搞活动吧，不知道……我说不要硬要塞给我。”

徐离没再说什么，出门快速弄好了那些，跟徐素宜说了声下楼去扔刚刚换下来的旧的了，手里攥着那两个小灯笼，他已经想好了它们的去处。

上午比较冷，小狗一般会在窝里待着，徐离过去的时候，它果然躺在窝里，眼睛闭着，似乎是睡着了。

徐离给他找的这块地方放着一些堆在一起的石柱子，上面盖了很多层布和铁皮，以前好像是别人留着装修用的，但后来他们似乎是搬走了，这些就废弃了，也一直没人管，无人问津的小角落，小狗却很喜欢，它还时不时从外面捡一些自己喜欢的“小玩具”回来放着。

徐离刚靠近它的窝，它就动了动耳朵睁开眼，看来是还没睡着，看到徐离后，它立刻摇着尾巴迎上来。徐离用手里的小灯笼逗逗它，它好奇得跳起来，要扑到徐离身上一探究竟。

“别急，”徐离笑笑，“送给你的。”

那个被用来做窝的垃圾桶断口并不整齐，上端两边一开始是尖尖的，徐离掰断后好一点，但怕小狗会撞上去被伤到，徐离用布条把两边包起来了，刚好两个多出来的角可以用来挂这两个灯笼。

灯笼刚挂好，小狗就伸出爪子碰一碰，灯笼摇起来，下面的流苏一晃一晃。

小狗还在探索灯笼，徐离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因为许承熙似乎非常喜欢这只小狗，自从他知道这只小狗后，徐离每次来喂食，许承熙都会和他视频。

徐离看着他们昨天的聊天记录，停在许承熙发的两条消息上，一条是【明天见，小狗】，一条是【明天见，徐离】。

前几天打视频基本都是下午，他想了想，还是把照片发了过去。不知道许承熙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时间，他刚准备按锁屏想着应该下午再说的，视频邀请却先一步到来。

声音吸引了小狗看过来，它摇着尾巴叫了两声，像是催促徐离快接，于是徐离按下接通。

许承熙一家年前的出游计划已经完成，这两天都是在住所为除夕做准备，所以许承熙看到徐离主动发过来的照片时，立刻就从和骆燃的聊天框切出去，给徐离发了视频。

“好可爱的小灯笼，”许承熙夸奖道，“你给小狗买的吗？”

“不是，我妈说是送的。”

“送的？我看着不像啊，”许承熙笑了笑，“说不定是阿姨专门给小狗买的但不好意思说呢？”

其实徐离也有这个怀疑，但这实在不像徐素宜会做的事，他想了想道：“也许吧。”

“给你看小狗。”他转移换题，说着转换了摄像头。

“诶，徐离。”

“怎么了？”徐离把镜头对转小狗问。

“我都看了他这么多次了，它还没看过我呢。”许承熙道，“你把摄像头换回来吧，给他看看。”

徐离照做，把手机正面对着小狗，但一直对不准，小狗看到手机里的画面似乎格外兴奋，总是跑跑跳跳。

“徐离，你在他旁边和它一起就好了。”许承熙提议。

“好。”徐离说着蹲下来，小狗也凑过来待在徐离身边，真的安分下来，甚至还一屁股坐下了。

“你离它近一点，它肯定是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许承熙说完这句话，就在屏幕里看到乖乖坐着的毛茸茸的小狗和蹲在小狗旁边头发也毛茸茸的徐离，他眨了眨眼睛，边调整着角度边问：“这样吗？”

“对，就这样。”许承熙很满意。

这个角度拍到更多徐离身上，许承熙才看到徐离衣服穿得不是很厚，他皱了皱眉：“徐离，怎么穿这么少？”

“只是下来扔垃圾，很快回去。”徐离解释。

“那怎么行，你快回去吧，别待在外面了。”许承熙催促道。

“没事，”徐离摸摸小狗头，指了指手机让它看，“看，它在看你了。”

“快回去吧。”

“没事的，不是要让它看看你吗？”

早知道不说了，徐离好像很执拗地要完成这件事才行，许承熙心想，轻叹一口气，快速配合他，好让徐离回去。

“小狗，”许承熙叫一声，“我是徐离的好朋友哦，记住了吗？”

小狗好像真的在认真看着手机屏幕，垂在地上的尾巴也轻轻摇了摇。

徐离听见“好朋友”三个字愣了愣，是啊，他们是朋友，他过去没有的，现在有了，他却又贪心地不满足于只是“朋友”。

“以后有机会来看你好吗？小狗。”许承熙又道，小狗没有新的反应。

许承熙要来江蓠吗？徐离却在心里想着。

“来找你和徐离玩儿。”

许承熙这句话音落，小狗突然站了起来，尾巴快速摇着，伸出前爪碰碰徐离膝盖，又凑上前用湿湿的鼻头碰了下徐离的手机屏，留下一点点痕迹，然后站好了开心地叫几声。

“这是干什么？”许承熙笑起来，“徐离，它在和我们拉钩吗？”

“啊？”徐离还没反应过来。

“那我们也得拉。”许承熙很幼稚地朝屏幕伸出小拇指，“快啊，你知道吗？那个怎么说的来着？”

徐离迟钝地也学着他伸出手，听到许承熙快速念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是小狗。”

说完，他把大拇指往前伸了伸，还催着徐离一起，两人隔着屏幕碰了碰，许承熙弯弯嘴角：“盖章。”

许承熙收回手，看到徐离还在那边愣着，他对着屏幕晃了晃手笑道：“怎么了，觉得太幼稚了吗？”

“没。”徐离立刻回，他也听过这个，只是以前从没有和别人一起“幼稚”的机会，所以一时间有些错愕。

“那就约好了，小狗本来就是小狗，但也不许变。”许承熙说完，又开始催促徐离，“快回去吧，对了，给小狗提前预告一下，除夕夜吃大餐，记得带上我，别忘了啊。”

“嗯。”

除夕夜。

徐离家就两个人，他们年夜饭吃得早，徐素宜只简单收拾了下，不要的剩菜倒在了一起，装在袋子里，徐离说自己去扔，徐素宜留在厨房里。

徐离偷偷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给小狗的一大碗饭准备出门，却在出门前被徐素宜叫住，他一手拿着垃圾，一手拿着碗，一时不知道怎么藏，背对着徐素宜没转身，听到徐素宜朝他走来。

“还有一袋一起扔了吧。”徐素宜递给他袋子，他不好接，徐素宜突然上前几步，看到他手上拿着的碗。

徐离有些忐忑地看着她。

徐素宜盯着碗看了几眼，把另一袋垃圾挂在徐离手指上，而后收回眼神朝厨房去了，只在进厨房前说了句“快去快回”。

看来是没什么意见，徐离松了口气，快速去扔了垃圾，举着碗朝小狗的窝走去。越接近那里就越安静，也越来越暗，徐离打开手机灯光，把饭给小狗吃，想起许承熙的话，给他发送信息。

视频很快发来，一接通，嘈杂的背景音就响起来。许承熙似乎是从室内走出来了，烟花声，小孩的玩闹声，喜庆的音乐声混杂在一起，过年的氛围十足。

“徐离，除夕快乐！”许承熙的声音也很欢快，笑容好看。

“嗯，除夕快乐。”徐离也不由自主笑起来。

大概是许承熙笑得太有感染力，徐离看得出神，一时间竟忘了转换摄像头拍小狗。

“徐离，你那边好黑啊。”背景音太吵，许承熙大声喊，玩笑道，“小狗能看见有什么菜吗？”

许承熙这么一说，徐离才想起来，连忙对着小狗拍，但是小狗吃饭速度太快，这会儿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它快吃完了吧，”许承熙道，“你快回去，这里太黑了。”

“嗯……那现在要挂掉吗？”徐离可能没意识到，自己语气里带着些不舍。

许承熙轻笑几声：“陪你到家吧，这么黑。”

“外面有路灯，”徐离愣了一下说，“我也不怕。”

“没说你怕，”许承熙看徐离这个反应有些好笑，“就是陪你到家再挂。”

徐离不明所以，轻轻应一声安静往回走，许承熙看着徐离身后的背景，问：“徐离，你们那边好安静啊。”

“我们这儿不让放烟花。”

“这样，那多没意思啊。”

徐离到了楼梯口上楼，他家在三楼，很快就要到门口，声控灯老化效果不好，徐离手动打开，慢慢上着最后几级台阶，听到电话那边有人叫许承熙，好像是说吃饭。

“你还没吃饭吗？快去吧，那先挂了。”安静的楼道里只有徐离的声音，总显得孤寂。

“等一下，徐离。”手机里许承熙的声音却显得有些不真实。

“怎么了？”徐离站在自家门口，声音放得很轻。

“想看烟花吗？”许承熙笑着问，身后的夜空上刚好炸开了一朵绚烂的烟花。

“嗯？”徐离有些不确定地下意识应了声，又道，“看见了，刚刚你后面。”

许承熙却突然笑出声，徐离不解地看着他，听见他说：“等会儿还可以给你打视频吗？”

徐离愣住，更加不解，犹豫着开口：“我……等下不去看小狗了。”

“我知道，不是看小狗。”许承熙无奈又笑笑，“是给你看烟花，等我吃完饭后，这边会有好多人放，我也会放，很漂亮。”

这样吗？不用说，烟花肯定很漂亮，而且不是为了看小狗，只是两个人的视频吗？真的很有诱惑力。

徐离低头想着，等会儿他应该会和徐素宜坐着看会儿春晚，虽然也没怎么真的看，但应该是没什么机会再打视频的，好可惜。

“徐离？”许承熙轻声叫他。

徐离抬眼，看见许承熙眼睛里反射着烟花的光，一闪一闪的，听见他笑着再次邀请：“要看吗？”

徐离忽然就什么都不想了。

“好。”

“那待会儿见！”许承熙很快道。

“嗯，”徐离应一声，又补上一句，“待会儿见。”

视频挂断，楼道里完全安静下来，屏幕上许承熙的脸变成和他的聊天界面，又渐渐暗下来直至完全黑屏。

楼道灯忽然闪了一下，徐离被晃了下眼睛，他才慢慢开始想，大不了今年早点回房间，他戴上耳机，声音小一点，应该没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