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离这样安慰自己，呼一口气，从口袋摸出钥匙，刚靠近钥匙孔，门把手却转动一下自己开了，徐离抬头，看见徐素宜站在门口。
他下意识退后半步，拿钥匙的手僵在半空中：“怎么……”
“刚刚外面有人吗？”徐素宜拧着眉问。
“没……”徐素宜听到什么了吗？徐离不禁心想。
徐素宜神色不明地盯着他，往旁边让了一点儿：“嗯，怎么去这么久，准备出来看看。”
徐离看她没再多问就进去了，只好让小狗背一下锅：“它吃得慢。”
徐素宜虽然没那么抗拒那只小狗了，但好像也不愿意多谈论它，一声不吭关了门。
他和徐素宜其实都不怎么爱看春晚，但每年都还是会放着做背景音，时不时看一看，困了就去睡，对他们来说，过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但是徐素宜以往还是会讨论一下哪个节目稍微有点意思，今年却一直都很安静。徐离也根本没有看春晚的心，眼睛总是时不时瞟一下放在一旁的手机。
俩人今天似乎都没有看下去的心思，但又谁都没有先回房间，徐素宜打了个哈欠，徐离的手机突然亮屏。
他拿起来看，发现是许承熙的消息，问他现在可以视频吗，他刚准备打字回复，抬眼却发现徐素宜也正看着他这边。
现在回房间显得太刻意了，徐离回复许承熙等一下，选择再坐一会儿。
感觉差不多了，徐离才站起身，试探着开口：“妈，我不看了，先回房间了。”
徐素宜朝他看过来，不知怎么回事，徐离总感觉有点紧张。
“嗯，”徐素宜淡淡道，“是没意思，我也去睡了。”
说着，她先徐离一步往房间走去，还叮嘱徐离关电视和灯。
徐离看着她进了房间关上门，心想应该是自己担心过头了，目前看似乎一切正常。
徐离回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戴上耳机，“可以了”三个字刚发出去，视频就弹了过来，他连忙接通。
许承熙在室外，光线并不算太暗，身后的背景是一大片绽放的烟花。
“徐离，快看！”许承熙把手机举得高高的，只露出自己的头，身后的夜空占据大半个屏幕。
“很漂亮。”徐离笑着小声说，许承熙总是能很轻易带动他的情绪。
许承熙突然把手机拉进，也学着他很小声说话：“怎么说话这么小声？”
徐离又被他逗笑，解释道：“我妈应该睡了。”
“噢这样啊。”许承熙比了个OK的手势，声音依然很小。
“没事的，我戴了耳机，你可以大声说话。”徐离提醒他。
“那太好了！”许承熙又恢复大声。
“你家里人呢？”徐离看许承熙周围似乎没有其他人，问。
“他们在里面看春晚呢，没意思，”许承熙耸耸肩，又笑起来，“快到点了，我出来放烟花给你看。”
“待会儿我们一起倒数，卡零点点燃那一大桶烟花怎么样？”许承熙转换镜头，给他看一眼摆在外面的大桶烟花又转回来，“就快了，我特意挑这个时间给你打过来的。”
“嗯。”徐离自从接通这个视频起，嘴角总是带着弧度的。
许承熙又给他看别人放的烟花，他们在的这一块儿比较偏，基本上是一些有钱人买下来留着度假用的，放的烟花也是花样百出，许承熙边看还边给它们评分。
“我们这个肯定是最好看的，我选了好久。”许承熙评论了一系列烟花后忽然说，然后看了眼时间，马上十二点了，“快了快了，要准备了！”
许承熙拿着打火机靠近了那桶烟花，转换了摄像头说：“我们从十开始倒数啊。”
“好，”徐离调出时钟，和许承熙一起，他们各处一方，通过这小小的手机，一起看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最后十秒的时候，他们的声音一同响起。
“十，九，……”
这时候许承熙那边也很安静了，大家都在等着这一年的最后一秒。
“七，六……”
不知道是因为心急还是因为数错时间没卡上点，有几处烟花提前绽放。
“四，三……”
徐离看着画面里许承熙拿着打火机对准引线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开始慢慢加快。
大概是因为马上要和喜欢的人一起迎接新的一年吧。
徐离已经做好了“一”的口型，但他还没喊出来，忽然被许承熙的声音打断。
“徐离！”许承熙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徐离下意识应了一声，真是奇怪，怎么听上去像带了电流一样让耳朵痒痒的。
从许承熙嘴里喊出来的他的名字甚至盖过了提前燃放的一切烟花声。
“呲呲呲——”
那是引线被点燃的声音，屏幕里有快速窜动的火光，有燃烧时伴随着的烟雾，画面晃动起来，许承熙在往后退，他看到烟花桶越来越远。
下一瞬，晃动的画面变成许承熙的脸，他笑着，把手机举高。
“新年快乐！”
许承熙的祝福和他们一起倒数的第一朵烟花一同来临，紧接着是一朵接一朵，在黑夜中绽放，与所有的为了迎接新一年的烟花“百花齐放”。
许承熙就在这一片绚烂与亮光中，眼睛里的光忽闪忽闪，笑着对他说“新年快乐”。
徐离看得晃了神，暗自想着，许承熙说的没错，他们的烟花的确是最漂亮的。
“好看吗，徐离？”
与许承熙那边的热闹不同，徐离房间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到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可闻，唯一发出声音的小小耳机像是有了温度，烫得他的耳朵通红一片。
“好看。”他看着许承熙的脸喃喃。
消息提示声忽然在耳机里响起来，声音有大有小，是他们俩都收到了消息。
骆燃在群里卡点发了新年祝福，宋嘉砚也跟上，于彦的祝福也私聊发来，连一向只发通知的班级群也开始一句接一句的“新年快乐”。
“今晚真热闹呢。”许承熙低头边回复消息边说。
“嗯。”虽然徐离身处的地方很安静，但是线上很热闹，线下的热闹许承熙也分给了他一起。这一刻，他们一同辞旧迎新，在倒数中听烟花巨响，驱邪祈福。
徐离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还没说祝福，他连忙补上：“新年快乐，许承熙。”
许承熙打字的手一顿，蓦地抬头和徐离对视上。
“怎么了？”徐离不明所以，眼神有些躲闪。
“没什么，”许承熙摇摇头，“就是你刚刚突然很正经叫我名字，好像……”
“我以前叫得不正经吗？”徐离笑笑。
“不是，好像你根本就没怎么叫过我名字。”突然觉得这个名字从徐离嘴里说出来有点好听是怎么回事。
“是吗？”徐离试图回想。
“对，”许承熙肯定道，“以后多叫。”
“好。”
挂断电话后，徐离躺在床上总是回想刚刚的画面，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样的结果就是躺着躺着就有点想上厕所了。
他起身开门，客厅很暗，但厕所很近，他就没有按开关，摸着墙朝厕所走，到厕所后他按下开关，余光中侧后方好像有个人影。
徐离转头看去，被站在餐桌旁的徐素宜吓了一跳，本能地退后了几步，声音都有些不稳：“妈？”
“你这么怕做什么？”徐素宜手里拿了一杯水，看到徐离的动作，她喝了一口，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像心虚的样子。”
“没有，”徐离被看得有点脊背发凉，“只是很突然。”
玻璃杯被轻轻放在桌子上，只发出很小很清脆的声音，在黑夜里却被放大无数倍，让人心都跟着紧了紧。
“你最好是。”徐素宜留下这句话便回了房间。
徐离突然有些担心，他觉得徐素宜似乎并不是突然想喝水刚刚才出来，更像是在黑暗里待了很久很久。
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徐离的这种预感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然而似乎风平浪静，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过完年，徐离依旧是要去喂小狗的，他们家没有任何亲戚可以走。
然而今天他拿着狗粮准备出门时，却被徐素宜叫住。
“我和你一起去。”徐素宜只是在通知他。
“你不是……”徐离很轻的拧了下眉。
“是，我是不算喜欢它，但我只是单纯和你一起去。”徐素宜猜到他想说什么。
他是要去喂狗没错，可并不只是喂狗。
“怎么，很为难吗？”徐素宜突然轻笑一声。
徐离不吭声，徐素宜肯定怀疑什么了，他想。他试图找点什么补救方法，或许今天可以先暂时不和许承熙打视频，这样就可以一起去了。
“好——”他字音都还没说完，徐素宜突然夺过他手里的狗粮往地上一扔，他为了一只手方便喂提前把包装开了口，这会儿撒了满地。
徐素宜看着地上的狗粮，嗤笑一声：“怎么，今天不打视频了？”
徐离瞳孔骤然紧缩。
他原以为徐素宜只是有所怀疑，原来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徐离，你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吗？”徐素宜越过他堵在门口。
原来他以为的每一次有惊无险的刚好躲过都只是他以为的，徐素宜其实早就偷偷有所察觉，一步步怀疑直至确定。
说不定第一次撞上他打视频就听到了什么，直到昨晚终于肯定，他早该想到的，昨天晚上的预感又有什么用，已经晚了。
“断掉，立刻，马上！”徐素宜语气不容反驳道，似乎在爆发的边缘。
徐离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衣角，无奈道：“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他真的没有骗人，他们确实只是普通朋友。
“你会和普通男同学这么频繁的视频吗？你以前身边连可以多说几句话的人都没有吧？你不是对谁都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吗？对我也是不是吗？”徐素宜语气越来越急，质问一句接一句劈头盖脸地来。
他以前也不想这样的，但他没得选。
徐离不作声，徐素宜更加不耐烦：“好，好，就算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是普通朋友。”
她说着忽然笑出声，仿佛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转而又死死盯着徐离的眼睛，缓慢张口：
“你敢说，你不喜欢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