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高铁,外面雨一直在下。
“行了我都清楚,不就是想让我回去么,回了就回了。”
施林眉毛都挤一块去了,烦。
“哥,真找着了,我亲眼见着了呢。别跟妈吵啊,我路上了马上…”
没等妹妹说完他立马挂断了,信是会信的,毕竟家里不说谎的就她一人儿。
刚下车这会儿还有些发懵,莫名其妙就回来了。
能让他两年没回过家并且发誓再也不回现在被雷劈的理由居然是一对鼓槌。
回去还要转班车,再转村口的摩托一直开到最里。
说起来是个旅游小镇,几年了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发展的痕迹。
施林走进出站口的便利店,买了把伞。
转头的时候愣住了。
不会这么巧吧……
他立马转了个身,生怕晚一秒被门外面的女人认出来。
“先生还需要什么吗?”店员吓了一跳。
“嘘!” 他把食指按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店员的目光越过他,往后眺着。
完了。
“给我也拿把伞。”声音从他后脑勺传过来。
“好的。”店员说。
雨下得更大了,稀里哗啦的也没能盖过他紧张的呼吸声。
“转过来啊,我是鬼吗吓成这样?”
女人说。
“赵姐,”施林扭头,脸上硬挤了个笑出来。“你出来遛弯儿啊?”
嚯!
施林感觉自己脑子大概是落高铁上了。
“遛高铁站来啊?”赵姐笑了起来,“我刚回呢,你妈那边要弄饭馆,村长喊我回来盯着。”
太久没跟家里有联系了,他对赵姐的认知还停留在无业游民天天炸街那一挂。
“林儿回来你妈知道吗?”
赵姐问。
“知道。”
他说。
店员拿了伞过来,赵姐扫完码之后走出店门。
出乎意料的偶遇曾经的人,又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后续的分道扬镳了。
有点想不通的是自己怎么被认出来的,从外在看明明和两年前天差地别啊。
他狠狠打了个喷嚏。
“谁会想他?让他别打我这个电话了不够我烦的。”
易升站在村口一个猪棚下躲雨,想啐口痰,没找着垃圾桶又咽了回去。
“你这号码我可没泄露啊,想揍人别找我,找他去。”手机说。
“就是来找他的,这破地方没啥能拍的。”
他捏着鼻子,猪棚臭臭的,不想再说话抬手把电话挂断了。
出租上坐着的时候还晴空万里,刚下车就开始下雨。
易升摸摸裤兜,点了根烟坐在猪棚围墙上。
实在想不通这事儿需不需要处理,一冲动直接来村里逮人了。
更想不通这个前男友怎么想到跑这来躲债的。
电话又响了一声,他看都没看就接了。
“谁,有事吗?”他问。
“我陈建伟,你到新村了没?”手机说。
“我再说最后一次,”易升掐了烟,把手机举到嘴边。
“不准再给我打电话,以后我也不会管你,你爱怎么逃怎么逃,钱自己还。”
一口气喊完直接挂断了。
里面的猪估计是惊着了,哼哼的叫着往这边看。
“看屁呢!”
易升跺了跺脚,开始往村里走。
施林一路上走的很慢,这条土路很熟悉,但心里的想法很陌生。
两条腿就差打一架了,不想回去、不想进门、更不想见到那些人。
几个“不想”还没在脑海里转完,一抬头已经走到门口了。
手往门上敲了敲。
他默数了十秒钟,门打开了。
“妈。”
“别叫我妈,进不进?不进我关门了。”
还是这样,一句话能点燃全世界的爆竹。
他抬腿迈了进去,也不打算再说话,直接开找。
也许是觉得自己被无视了,在施林刚找完客厅要往妹妹房间走的时候,他妈又开了口:“你是贼吗,进门就翻?”
施林愣了一瞬,接着脸色沉了下来。
拿鼓槌当借口|逼人回来。
回来就是贼。
“林新余,这个家的贼只有你们。”
他转头恶狠狠地盯着他妈。
林新余从沙发上猛地站起来,抬手指着施林,“你再说一遍!”
“你们才是贼。”
他平静地再说了一遍。
施妈一脚踹向面前的茶几,发出一声爆呵:“你给我滚!”
他不予置否,转身往妹妹房间继续找。
“让你给你哥打钱凭什么不打?你要在外边打一辈子鼓吗!?”施妈接着喊。
他没有回应。
一只脚刚踏进房间就感觉身后有个力拽住了他的胳膊。
“松手。”
他说。
“你牛什么?给我出去!你那个破槌不在屋里!”
施妈还是用喊的。
他又一次恶狠狠地瞪了过去,使了股牛劲儿把人甩开了。
“你说的,我一个字不信。我会把这儿翻个底朝天,直到找到为止。”
他没有表情,声音也是冷的。
施妈也瞪着他,“昨天晚上扔老刘门前垃圾桶了,翻去吧。”这次没再喊了。
他还是贯彻了一字不信的中心思想,翻遍了整个房子。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林新余说的可能是真的,鼓槌在屋里没找到。
这对鼓槌是小时候他被“拐”到隔壁市看乐队演出时,乐队鼓手送他的。
从此,成为鼓手就是他的梦。
这个家里的一碗水,就算白白泼出去都不会灌溉他一分一毫。
哥哥上学,他不能上。妹妹出生以后他就得在村里干活,给妹妹攒学费。
两年前被哥哥打的鼻青脸肿,他孑然一身跑出了村子。
如果不是这对鼓槌,他也许真的不会再回来。
……
“呸,爽。”
易升终于在村里找到了个垃圾桶,吐了口积年老痰。
来这儿的目的是逮人,不过他还是忍不住犯职业病想在附近转转,毕竟是个旅游小镇。
快荒废了的旅游小镇。
下着雨镇上基本没有摊贩,房子都长一个样,能入眼的聊胜于无,村里倒是有点风景,被雨水冲刷着更显得静谧。
来的路上踩一脚泥,抬头就能看到快要枯掉的树和形态各异的老屋。
垃圾桶后面就是一座老屋,这会儿他顾不上躲雨了,淋都淋透了。
手里不知何时变出来一个小相机,贴着右眼盯着取景框往四周扫描了起来。
转了一圈扫回垃圾桶时吓了一跳。
“哎操。”
取景框里有个人正在翻垃圾桶。
那人完全无视他,翻的很忘我很沉浸。
“咔嚓。”他喊。
此流浪汉依旧不停翻找着,也依旧无视他。
呃,应该不能定义成流浪汉,这人穿得很前卫,不像村里的人,头发在后脑勺扎了个辫子,能看到侧脸挺冷艳的,还有个唇钉。
“哥们你……我刚在那儿吐过痰。”
他说。
前卫流浪汉翻找的手顿了顿,扭过脸看着他。
沉默的几秒里耳边的雨声似乎更大了。
“你在这里多久了?”
前卫流浪汉问。
“啊?五分钟吧。你找…”
“垃圾桶有没有人动过,我看里面挺满的,应该两天没倒。”流浪汉说。
“没,你找……吃的吗?”
他说完有些尴尬。
流浪汉眉毛皱成团,很不爽。
“不好意思……要我帮你找吗?”他还想找补一下。
流浪汉没搭理他,抬腿把垃圾桶踹翻在地。
这场面太诡异。
大下午还下着雨,寂静的村里,前卫的流浪汉,翻倒在地的垃圾桶……
怪谈故事?剧本杀?应该都没有这情况诡异吧。
自己手里还举着个相机,确实诡异。
垃圾桶翻了,但垃圾没有全部流出来,于是流浪汉抱着垃圾桶开始倒。
素质低下。
易升已经看不下去了,他一个吐痰找垃圾桶的人,哪见过此等景象。
“诶哟,姑爷啊,你金子丢里了啊?这多脏啊!”他震惊的声音都劈叉了。
流浪汉精准抓起了一对鼓槌,眼神就是在看金子。
“您在找这个?”
他问。
“嗯。”
流浪汉答。
紧接着易升就看到此人脸上流下来大颗大颗的水珠。
不是雨,是眼泪。
他顿时慌了。
“诶哥哥哥,怎么还哭了,我一张照片没拍啊,你别哭啊…”话说一半被一声哀嚎打断。
哭的更放肆了。
诡异啊。
……
过了好几分钟,对面这人终于不哭了开始疯狂打喷嚏,应该是感冒了。
“哥…弟弟…小兄弟,你外地来的吧。”
易升说。
“嗯。”
小兄弟闷着声音应了一句,看样子不太想说话。
“家在这边吗?你这会儿快回家吧都淋感冒了。”
“我……住旅店。”
小兄弟说。
易升仰起头,让雨拍打在他脸上,算是洗个脸思考几秒。
“带我也去吧,我刚来这儿不认识路,也淋透了。”他说。
小兄弟放下鼓槌搓了搓脸,看着他发呆。
这人不会是淋雨哭傻了吧?
易升正准备接着开口,小兄弟突然来了一句:“你来旅游的么?”
“对哈,旅游……随便看看。”
“那跟我来吧,我去开|房。”小兄弟一边说一边拿起了鼓槌。
咱啥意思?
这一句话跟莲蓬头似的,把不该漏的字儿都漏完了。
易升瞬间不淡定了。
……从见着这人开始就淡定不起来吧。
一路上俩人都没说话,易升挺尴尬的,在垃圾桶旁边待一会儿还能有这奇遇…莫名其妙的遇。
而且不到十分钟心里居然给这人好几个称呼,又是前卫流浪汉,又是哥又是弟的。
他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施林。施耐庵的施。”
施林说。
“施耐庵……写红楼梦的那个吗?”
他说。
施林没说话,他没看过水浒传,更没看过红楼梦,只知道这个名字。
“好像是写水浒的……我叫易升。”
施林转头看着他。
别张嘴叫医生啊!
千万别叫!
“一升大米的一升么?”
施林问。
“容易的易,飞天的升。”
他说。
终于开始啦˙?˙明天继续嘻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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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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