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吧未来的奥斯卡影帝影后们？”

顾云卿扶了扶眼镜，踩着轻步子走进班，继续道，“别演了，真以为让林校给你们拖时间你们就逃啦？没门！有几个人咱等秋后算账！”

尽管她语气狠话也重，但至少同学们能听出来顾小姐应该是大发慈悲暂时放过了他们，皆大欢喜。

大家上课都精神不少。

在门外偷听的老林感慨，果然师生情浓。结果晚上还是难逃一劫。

晚自习时老林又习惯性的在走廊乱逛荡，三十多岁一小年轻整的和公园老大爷遛弯似的。

刚走过一班门口，被一尺子敲黑板槽的声音吓得一振，退步闻声望去。

果然还得是顾小姐。

“这种题讲半辈子都不带讲明白的是吧？隔壁错这题的11个，你们13个，在这方面也得拿第一？”

顾云卿气的身子有点发抖，也可能是呼吸太急。

台下沉默一片，谁都不敢吱声，有的还在偷偷写题。

“怎么着，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啊？一天天穷嘚瑟就在那，到最后什么也没学进去，都动笔写，别信自己那脑子，记不会。”

大家接受指令，机器似的抬笔写黑板上的笔记，订正错题。

两大黑板的数学笔记对沈盛霖而言简直就是天书级别的存在。

他用笔百无聊赖的敲着书边，眼神像是看淡一切般瞅着黑板上的“未知字符”，胳膊轻轻碰了碰旁边认真记着笔记的齐景谦。

“老师，我有点看不懂。”

齐景谦字一颤，一条线丝滑的划到上一行的式子，他当场就想骂人，但还是没说出口，咽了回去，只是有些没好气儿。

“记上就会了，下次别碰我，有话说话。”

看他火了，沈盛霖小心地把胳膊收回几厘米，道了歉，壮胆举起手找顾云卿寻求帮助。

顾云卿过来问他哪不明白，沈盛霖声音小的像苍蝇：“哪都不大明白。”他手抬起摸了摸自己有些乱的头发。

顾云卿沉默，感觉自己上班就是在死遭罪，绝望时看向一旁的齐景谦，脑子很快反应过来，眼神都清澈了。

“问你老师去，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是你老师。”

语毕，她再次踩着轻快地步子到教室前方靠窗的地方倚着墙，翻着教案，还心虚的朝这边看了两眼。

沈盛霖无语，好一个我老师的老师不是我的老师。

被暗点了名的齐景谦抬眼转到旁边，恰好和沈盛霖无辜的眼神对上。

“老师...”

沈盛霖敲书的笔不知何时移到脸边，还晃了晃，肉眼可见的尴尬。

“要不你再给我道个歉吧？”齐景谦看着他，无奈按了两下笔。

在外看见这一系列“戏幕”的老林自个儿乐呵一笑，转身撞见俩学生也站在他身后斜着身子跟着凑热闹。

看老林疑惑的看着自己，一名学生立马站好，还捶一下旁边沉浸在吃瓜中无法自拔的同学，俩人站那可老实，一时间忘了什么是走为上计。

“干啥？你们二班没老师管呐？”

一学生像军兵一样还向老林敬个礼：“报告！没有！”

老林眉头一皱，掏出兜里的手机给二班班主任发消息，翻的时候还不忘吐槽：“在这散养学生呢？”

打字的声音有些重，看来有点生气。

结果消息发出，对面回了一句“不加班”，无论老林发多少消息，后遂无回语者。

三人相对站着，三人沉默。

教室内的事尚未了结。

齐景谦师生二人，一个被甩锅，一个被当锅甩，那个都混不上是个“好身份”。

只能说人各有命，这是顾云卿曾说过的名言。

眼看回旋镖还是打回来了，沈盛霖率先开口。

“老师，所以您能教我了吗？”

“我能教，你包会吗？”

沈盛霖没说话，安静的眨了眨眼，仿佛透过那清澈无害的眼神能读出“你猜”这意思。

其实答案两人都心知肚明，包教不包会。

“回家再说。”

这一刻，齐景谦也很无力，也为了自己清净，只得答应。

夜深灯明，实木桌上，草稿纸上的黑字比白色的纸还要透亮，无数数字和划痕交错着，如战事惨烈的战场般。

沈盛霖疲倦的指着脑袋，时不时打个哈欠，两眼无神，似乎下一秒两眼皮就要打上一架。

齐景谦在旁边翻着各种教材，找到有用的就摞在一边，他当然用不上，需要这些的另有其人。

后面又觉不妥，改为平铺桌上，生生排列出了一个“战线”，沈盛霖被这阵仗吸引两秒，暗想：“真当战场了？”。

仅瞅了两眼，又把精力集中到了题上。

“解出来了，这个对吗？”

没一会儿，沈盛霖把面前的卷子推到右边，齐景谦右手抱着书，身子微侧过来，左手盲摸到笔，用略弯曲的线把沈盛霖的答案划去。

沈盛霖有些郁闷：“这还不对？第几个答案了这是？”

齐景谦关了笔：“再算，答案是整数，”他瞥了眼刚刚划去的答案，“你小数点后面还挺忙的。”说着还似笑非笑一下。

沈盛霖心态有些崩了，看着自己算出来的小数点后带着五个数的答案沉思。

这题他统共算了13次，至少有七种不同答案，巧了，一个整数都没有。

时间一长，感觉像是跃至午夜与晨曦相接的时刻，最后一问的求解依旧毫无起色。

“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能凭一己之力求出来吗？”齐景谦看着身边打盹的沈盛霖问道。

先前打进屋时沈盛霖就极其自信的拍胸脯说：“给我点时间，我凭实力秒了它！”

结果自己被秒了。

“这叫展示容错！不过你还是教我吧。”

他的声音由理直气壮转到心虚。

其实沈盛霖现在只想快点整完这破题，明天起不来就老实了，猝死也不值当。

齐景谦收起摊了一桌子的书，左手拿着的笔替代右手厚重的教材，前身基本贴到了桌沿上。

“速战速决吧。”

仅耗时十五分钟，最后一问连讲解带写过程和整理知识点，一遍过。

更重要的是，沈盛霖他还真有点听明白了。

不过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大概换一换问法又不会了。

正当二人各自收拾东西时，沈盛霖手机一响，一条微信消息闪出来。

理科没实力：“抱歉打扰，所以补习那事咋说？”

Eng：“我倒是想去，但老师他说要一起，你又不接受，我现在两边难，你懂我吧？”

理科没实力：“我不是说不让他来，我是怕挨骂，他那阴阳怪气儿的骂人方式真的会让人破防”

Eng：“没见识过，有点好奇”

理科没实力：“你真是把快乐建立在哥们儿的痛苦上了”

理科没实力：“谦哥他来就来吧，学习还是不能落的，我会做好心里建设的”

理科没实力：【表情】抽泣

沈盛霖正打着字，打一个删两个的，看着宋承晏的表情包，一时不知怎么安慰，手指悬在屏幕上。

旁边的齐景谦有幸看了全过程。沈盛霖这表情简直把“愁”写脸上了，他根本瞒不住事。

沈盛霖刚敲上两个字，突然手机被人从后握住，齐景谦几乎是贴到沈盛霖身上，删了已打上的字写了句“不去了”，发送，带上自己的东西离开房间。

沈盛霖呆愣在原地，手不自觉握紧，直到他感受到手上那片温热，他才反应过来，齐景谦刚才是握着他手发的消息，耳根骤然染上淡淡一片红晕。

理科没实力：“啊？你啥情况？”

刚刚一点小插曲，沈盛霖都没看到宋承晏的消息。

Eng：“没什么，我刚刚又问齐景谦了，他说不去了，我没说清楚”

理科没实力：“哦，这样啊，我还以为谦哥给你微信盗了，吓我一跳”

Eng：“再胡说我给你号盗了”

理科没实力：“别啊！我微信密码和我所有应用密码都一个，这不完蛋了吗？”

Eng：“我什么都没说哦，你自己说的，这号给你盗了可还了得？我不干”

对方大概也知道自己被设了套，一时沉默。

沈盛霖一笑，不过他说的倒也不错，齐景谦跟盗他号发消息没区别，表述的相对直白了。

Eng：“我周六上课，约周日成吗？”

理科没实力：“行啊，看你，我麻烦你也没有全我做主的道理对吧”

Eng：“多谢，早休息”

隔壁齐景谦也没急着睡。

齐珂楊给他发了沈皓建加班打文件的图片，看样子其他人都下班了，真就只留了他一个。

楊：“给他留这了，我现在给他安排的妥妥的，我也轻松不少”

楊：“和沈盛霖说，让他放心就行，没问就别提了，他也不一定愿意听”

楊：“我说多了，你长这么大明白的比我多，知道怎么处事，我也放心”

楊：“你跟他说，让他抽空还是回家看看，你阿姨还要照顾老人家，也不容易，你也帮忙，别太拘谨”

没事勿扰：“嗯，还有事吗”

楊：“没睡啊你，是有一件事，我再和你重申一遍，我知道你在意沈盛霖，但是不能急，凡事总要有个过程”

没事勿扰：“我知道”

楊：“打字慢了。行了，我话说到这，早睡吧，学到这个点别再累坏你”

齐景谦关上手机，没再回。

夜中灰暗的墙隔出两个房间，却分割不开同一片夜，同一轮月，同样躁动的心和难以入眠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