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约摸走了两刻钟,大高个停在了县衙门口,道:“这就是青桥县衙了,怎么说,打进去?”

凤岐:“……”

方才跟他说的,他是一点也没记住啊。

“信物,千手佛。”

大高个想起来了,深吸一口气,扛着他那把大刀就往县衙门口冲,凤岐一把将他拽回来,笑着咬紧牙:“你虎吗,谁家接头大摇大摆去县衙大门口的?”

大高个:“啊?那去哪?”

凤岐:“……走侧门啊!这种事不都是偷偷来的吗?”

大高个恍然大悟:“那你早说嘛。”

凤岐捏紧拳头,要不是还用得上他,真想一拳给他砸晕。

一行人抹黑到了侧门,大高个上前就要敲门,又被凤岐拽住:“你们寨子,有没有什么敲门的暗号?”

“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大高个停住动作,道:“进了寨子没有名字,我就叫三十七。”

“敲门的暗号嘛…的确有。”

“等等。”

凤岐再次拉住他,神色凝重道:“你记住了,我是三十八,她是三十九,这个小姑娘是四十,会医也会擅毒,其他的所有人问,你只需闭上你的嘴,高深莫测的笑一笑,不必多说,总之,我们是刚加入千手佛的人,听明白了吗?”

“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们都得死!”

大高个,也就是三十七闻言郑重点头:“记住了。”

凤岐这才松开他。

三十七刚抬手要敲门,又转头问:“没事了吧,能敲了吧。”

凤岐:“…能!”

三十七这才放心的敲响了门,一短一长三短一长。

敲完门,三十七有些紧张的捏紧腰牌。

“要是等会儿打起来记得捞我。”

凤岐冷哼:“放心,按我说的做,打不起来。”

胥璜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

歇了七次脚,讨了七次水喝,他就如此有把握了,确实有些脑子。

很快,门轻轻的拉开一个缝儿。

“阁下何人?”

三十七转头看了眼凤岐,见凤岐轻点了点头,他才将腰牌递出:“千手佛,三十七。”

他说这话时紧张的腿都快打颤了,也不知道这风公子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竟然让他一个山匪来县衙蹭吃喝,要他说,吃牢饭还差不多。

但很快,门里就伸出一只手接了腰牌。

三十七瞪大眼,还真接了?!

里头的人确认了腰牌的真假后,又探头看了眼三十七,上下打量后目光落在他的大刀上,这才将门打开,将信物递还给他。

“请进。”

请进?

县衙的人对一个山匪说,请进?

三十七仿若在做梦,一时间竟不知道先迈哪只脚好,还是凤岐上前搭着他的肩膀,道:“三十七哥,走吧。”

“哦,哦。”

三十七这才回过神,随着他一起进了门,凤岐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自然点,当自己家。”

三十七神色复杂的望着凤岐。

山匪把自己当做家,他可真是厉害啊。

“这边请。”

门房领着几人没有多远,就有人迎了上来,门房恭敬道:“韦主簿。”

韦主簿摆摆手:“你去吧。”

“是。”

“几位,这边请。”

韦主簿边领着几人往里走,边试探道:“几位瞧着面生啊。”

三十七想也没想道:“我县城来的少。”

“这样啊。”

韦主簿看了眼其他三人,尤其是看到胥璜和鹿玡时,脸上难掩一丝惊讶:“千手佛何时收女子了?”

“还没……”

凤岐打断三十七:“原本是不收的,只是我家中败落,带着夫人与师妹被扫地出门,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毕竟平时养尊处优的,也干不了什么下人做的活,幸好自小学了些功夫,夫人与师妹也曾拜师学武,这不刚好赶上千手佛纳新,管吃管喝还发月钱,只需要当个打手唬唬人就行,这不巧了吗,家中未败落前家中下人成群,我们早就使唤震慑习惯了,这点活,不手到擒来?”

“哦是这样啊……”

“再说了,韦主簿可不要看不起女子,我夫人轻功比我都好呢,打架也很厉害,昨儿个才干了一票,抢了那个眯眯眼小富商。”

“啊?竟将他抢了……”

“至于师妹嘛,你猜她那个袋子里装的是什么?”韦主簿几次想插嘴都没能成功,总算找到了话口,看了眼鹿玡的袋子,问:“是什么?”

凤岐嘶了声:“蛇,毒蛇。”

韦主簿惊恐的瞪大眼。

“咬一口就没命的那种毒蛇。”

凤岐补充道。

韦主簿赶紧往旁边挪了几步,离鹿玡远了些,凤岐这时道:“韦主簿无需害怕,我们不伤自己人。”

韦主簿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干笑了声:“好,好好好。”

“不知道几位这次来是?”

“来吃……”

“哈哈哈…”凤岐捏了捏三十七的肩,大笑了几声:“今儿下山运气好,干了一票后,又沿路去看了几家的收成,主簿懂的,这小麦啊玉米什么的都在丰收了嘛,主要是刚来嘛,想顺便找些跑腿费,进城来添几件衣裳。”

韦主簿会意:“明白,明白。”

“那你们是……”

“可不巧的是耽搁的太晚了,进了城天都黑了。”凤岐看了眼三十七肩上的大刀还有他手上的腰牌道:“但我们总不能这样入住客栈给县衙添麻烦不是?”

韦主簿顺着他的视线瞟了眼三十七。

百姓对千手佛深恶痛绝,怨声载道,这种时候若他们大摇大摆来县城住客栈,肯定会众说纷纭,引来无端猜测。

“放心,我们过来保证没人看到。”

“明白了。”

韦主簿笑着道:“我这就为各位准备房间,想来各位肯定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叫人去做,送到……”

凤岐道:“送到三十七哥房里,劳烦了。”

说完他靠近韦主簿低声道:“主簿放心,下个月送来的只多不少。”

韦主簿眉眼一弯,态度更热切几分:“好好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多点少点又如何呢?只要大人和大当家高兴,我们底下人也才活的痛快啊。”

“是,韦主簿所言有理。”

“各位这边请。”

韦主簿客气将几人陆续送进了房间,三十七和鹿玡一人一间,凤岐胥璜‘夫妻’住一间。

胥璜进去后,韦主簿又和凤岐寒暄了会儿,直到丫鬟送茶进来,他才道:

“你们先歇会儿,饭菜很快就来。”

“有劳韦主簿了。”

凤岐将人送出门外,小声道:“等寻哪日有稀罕物件儿,定给韦兄送来。”

韦主簿乐的合不拢嘴。

“三十八弟有心了,有心了,老哥就先提前致谢了。”

“欸,我们谁跟谁,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凤岐道:“等会儿一起吃点,喝两杯啊?”

韦主簿有些为难道:“今儿大人设宴,我不好离开太久,等晚些时候我再过来跟三十八弟喝一杯。”

“好说好说,主簿先忙去吧。”

凤岐目送韦主簿走远,才折身回了屋。

刚进屋,一个瓷杯就迎面飞来,他忙侧头伸手接住,看向靠在桌子旁的胥璜:“这么凶作甚?”

“夫人?”

胥璜一手把着另一只杯子,冷冷道。

凤岐关上门,慢慢走近她。

“这是最可信的方法,千手佛轻易不收女子。”

胥璜冷哼了声。

凤昭就是麻烦!

凤岐倒了杯茶,放到胥璜面前:“权宜之计,喝杯茶消消气,若你还是气不过,打我一顿,我不还手。”

胥璜端起茶缓缓饮了几口,又放下。

小小县衙,竟有如此好茶!

“那你就是不介意…啊…”

凤岐见胥璜没开口,以为她是消了气,可话还没说完,胥璜就一巴掌连拍带推打在他后脑上,只把他打的往前窜了两步。

“你!”

胥璜淡淡道:“你说的,不还手。”

凤岐脑袋嗡嗡响了会儿,才缓过神,紧咬住牙:“行!”

他长这么大,除了他老子还没人敢这么打过他!但该说不说,这力道真和他老子差不多。

“打也打了,消气了?”

凤岐揉了揉后脖子道。

胥璜白他一眼,扯了张凳子坐下,才道:“都查到什么了?”

“查的差不多了。”凤岐坐在胥璜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饮了口,而后眉头一皱,低头看了眼茶汤。

“这茶…”

“很好喝。”

胥璜道:“边境可没有这样的好东西。”

凤岐眯了眯眼。

“这是去年的贡茶。”

胥璜一愣,抬眸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我在玉京,自然有机会尝过这些东西。”凤岐放下茶杯,慢慢在手心转着,似笑非笑:“没想到这青桥县衙竟有贡茶。”

胥璜挑眉:“我听过一句话,偏居一偶的县令,就是土皇帝。”

凤岐冷哼:“那就看他坐不坐得稳这土皇帝了。”

“你到底问道了什么,怎么确定官匪勾结的?”胥璜正色道。

凤岐这才将了解到的告诉胥璜。

那片山地处锦西城与桐丘城的边界,早些时候刚有山匪出没时,两边联合出兵镇压过,也确实消停了一段时期后,可没过多久山寨却越来越大,两边你推我我推你,责任划分不够明确,便始终没有再出兵剿匪。

百姓们叫苦不迭,诉苦无门,只能强忍受着山匪的欺压,去年一次闹的狠了,百姓联名上书请县衙剿匪,县令当场就抹了泪,说并不是他不想剿匪,而是实在打不过,但为了百姓们的安危,他愿意派兵冒险一试。

结果可想而知,死了五个衙役,县令痛哭流涕,后悔不已,给了家属一笔丰厚的安葬费,从那以后,再也不敢再管了。

百姓们从此也就过上了暗无天日的日子。

凤岐能发现端倪是因为,他从其中一户人家口中得知,山匪每过一段时日就会乔装进城,还有衙门的兵卫每过一些时日也会路过一趟,通常是早上过去,次日回来。

距离青桥最近的县衙单程都要两日,从这么短的行程,还有山匪越来越猖獗的情况来看,凤岐心里大概有了猜测。

所以,他打消了报官的念头,带着三十七上门试探。

胥璜皱眉:“那万一是你猜错了,我们不是都要被困在这儿。”

凤岐耸耸肩:“那也没办法了,只能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就赌一赌嘛。”

胥璜:“……”

“别这么看着我,换你,你赌不赌?或许你有什么更好的剿匪办法?”

胥璜沉默片刻,没否认。

换成她,她也会这么做。

“那你之后怎么打算?”

凤岐又饮了口茶,闭了闭眼,喟叹道:“好茶,接下来,吃一顿睡一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胥璜正要开口,凤岐便道:“今日早些睡,明天还需要你帮忙。”

胥璜:“拼命的事我不干。”

“不至于。”

凤岐:“只是需要你搭把手……”

凤岐话音突然一顿,猛地靠近胥璜,胥璜吓了一跳,下意识出手攻去,却被凤岐一把抓住,朝窗边示意。

胥璜皱了皱眉。

派了人监视,韦主簿没尽信他们。

“夫人,今儿打架手疼不疼啊,我看看,哎哟,我就说让我来嘛,夫人非要自己上。”

凤岐心疼道:“不过夫人真厉害,那么大辆马车,仅用刀风就撕碎了,夫人的内力不容小觑啊。”

胥璜:“……”

这人演戏真是信手拈来。

胥璜深吸一口气,行!他要演,她陪他演!

“疼~”

胥璜皱着眉,声音比平日娇气了许多:“要夫君吹吹才好呢。”

她这一声‘夫君’叫的凤岐身子一抖,只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但外头人还没走,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好,给夫人吹吹,等再干几票,我就去给夫人打一把称手的剑。”凤岐边说边朝着胥璜的手吹了口凉气。

胥璜感觉后背都凉了。

她下意识想将手抽回来,可却被凤岐握的紧紧的:“以前在家里,夫人何时有过这么多路,受过这么多苦。”

“我已经想好了,这个月争取多杀几个人,下个月排名就能往上提一提,到时候用挣的钱给夫人买辆马车,以后轮到我们下山打劫时,就乘坐马车来,咱就算落草为寇,也不能受什么罪。”凤岐的语气温柔至极。

不知道的光听着只觉得是用情至深,感人肺腑。

知道的……

胥璜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开!

顶着这样一张完美无缺隐隐带着带着几分神性的脸,如此油腔滑调,简直是暴殄天物,令人愤慨。

要不回头问鹿玡要一瓶哑药,给他毒哑几日。

但眼下,绝不能输!

胥璜一把捏在凤岐手臂上,柔声道:“夫君对我最好啦~最是知道心疼人家~人家不仅要马车,还要以前那样漂亮的衣裳,首饰,最好再买几个丫头贴身伺候人家~”

凤岐疼的眼泪直冒,一把摁在胥璜手背上:“好,都听夫人的夫人要什么我就买什么,夫人放心,以我们的能力,最多两个月就能入前十。”

“好~”

胥璜眼中泪光闪烁:“那夫君可要努力哦~”

她瞥了眼窗外,暗道人怎么还不走,她眼眸一转,娇声道:“哎呀,夫君莫急嘛,等用了晚饭再来……呀,夫君~你弄疼人家啦……’

窗外的人总算走了,胥璜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凤岐,正想骂他几句,却见他脸颊泛着可疑的红晕,惊愕且带着几分怒意的盯着她。

胥璜慢慢反应了过来,笑着凑近他:“害羞了?”

“你……”

凤岐忙退后一步,掩饰住脸上的不自然,道:“你倒是挺有经验。”

胥璜托腮好整以暇的盯着他道:“我不是说了嘛,在欢乐窝里泡大的,自然是懂些的。”

“怎么,风公子没去过那种地方啊?”

凤岐胜负欲立刻就上来了,抬起下巴:“怎么没去过,我也是在欢乐窝里泡大的。”

“那你方才怎么还害羞了?”

凤岐冷哼:“你看错了。”

“好了,去三十七那屋,免得一不看着坏了事。”

胥璜看着那道逃也似的背影,轻笑了笑。

表面上油腔滑调,原来是个纸老虎啊。

来啦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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