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永春刚整理好衣衫,一脸满足地坐在厅堂里喝茶。
下人们抬着一个约莫十岁的男童从后屋经过厅堂走出去,准备像往常一样把大人的「玩物」东西安置好。
男童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呼吸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而他的下半身早已血肉模糊,尽管他的身体被用粗麻布包裹了好几层,但鲜血还是浸透了布料,滴滴答答沿着吓人的脚步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年轻的幕僚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他捏着鼻子闪过身让下人们走过,再踮起脚尖跨过血迹走到厅堂里。
“大人,承恩侯的人来了。”
“哼,他也好意思派人来。若不是先前你机警,我这条老命怕是都栽在那老匹夫手里了。”吴永春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咬牙切齿地说道。
年轻幕僚没有接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自己的主人做出下一步行动。
“算了,我去会会他。”吴永春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狞笑一声,起身往外走去。
两个月前,吴永春险些命丧他人之手,所幸幕僚机敏,歹人当场毙命,但却从这尸体上搜出了贵妃写于承恩侯的亲笔信,信上吩咐要了解自己性命,再把多年江南官场的这些肮脏事全部推到他头上。
吴永春自认这么些年对承恩侯是言听计从,要不是承恩侯的胃口越来越大胆子越来越肥,这卖官鬻爵的事他才不会铤而走险去做,可如今东窗事发却要自己来背黑锅,不可能,绝不可能。于是,吴永春第二日便上书一封,把事情通到了皇帝那里。
王管家在这知府衙门里坐了约莫有半个时辰,茶都添了两回也没等来吴永春。想他作为承恩侯府的大管家,即使没有官职也从未受过怠慢,可今日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江南,以往对自己点头哈腰的小小知府居然敢把他晾在前厅半个时辰,不免心下恼火,脸上的表情也控制不住扭曲起来。
吴永春在屏风后偷偷看了一眼这狗仗人势的大管家,见厅里的人满脸怒气,心里不禁嘲笑他是个沉不住气的废物东西,而承恩侯任由此等货色做到大管家的位置,也确实是个不堪大用的玩意儿。吴永春收敛了脸上疾风的表情,从屏风后走了出去。
“实在不好意思,让王管家久等咯,在下告罪了告罪了。”吴永春前脚踏出屏风,后脚便在脸上挂出了谄媚的笑容,双手抱拳一直向着王管家作揖。
王管家满肚子怨气,也顾不得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一说法,连起身都懒得,直接坐在原处便开口挖苦道:“吴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把我晾在这里半个时辰,我此行是代表贵妃娘娘和承恩侯的,我看你这是根本不把贵妃娘娘和承恩侯府放在眼里啊。”
“王管家您这话说得可就冤枉我咯!您这大老远来的,我可得准备些好东西招待您啊,方才我在安排前些天我才搜罗到的几位雏儿,今晚就送到您的住处,算我给你赔不是了。”吴永春了解王管家,他亦是个好色之徒,且偏喜爱年幼的小女孩。
“算你识相。”听见这话王管家面色缓和了几分,他将茶杯端起,吴永春见状赶忙拎起水壶亲自斟茶。
王管家似笑非笑地撇了一眼这位肥头大耳的知府大人,好像在看一只摇着尾巴的狗。他喝了一口茶表示今日不计前嫌,随即开口:“吴大人,这京中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侯爷可因为你的疏忽吃了不少苦头啊。”
“是是是,是在下做的不周全。可王管家您平心而论,这么多年我为了贵妃和侯府我是鞠躬尽瘁啊,且不说这白花花的银子了,就这江南的官场我可是废了老大力气都打点成咱们的人了啊!看在我这么多年为贵妃和侯爷做事的份上,如今这个局面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吴永春故作可怜的哀求着,但话里话外都是指责承恩侯府过河拆桥。
王管家虽然不是个聪明的,但跟在承恩侯身边这么多年多少也懂得些弯弯绕绕,他当即眉头一拧,阴恻恻地问道:“听吴大人的意思,是在威胁我们侯府了?”
“王管家您误会了误会了,您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只是当下咱们这事情败露了,我怕连累贵妃跟侯爷啊。”
“谅你也不敢”王管家冷哼一声道:“不过咱们侯爷也是个宽厚之人,你这问题侯爷自然会想办法帮你解决。说起来,下个月京城多宝阁有一批珍宝要到了,是暹罗那边运来的,听闻这批珍宝中有个象牙玉雕甚是精美,不过三十万两白银,不知道吴大人有没有兴趣啊?”
听到这话,吴永春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承恩侯前脚要杀人灭口,后脚就敢狮子大开口要三十万两白银,当真是无法无天。
“怎得?吴大人不感兴趣?”王管家见过去有求必应的走狗头一次沉默不语,提高了声音质问他。
“在下,在下知道了”吴永春压着怒火回应。
“这就成。行了,天色也不早了,我这回来还住在老地方,有事去找我就成。”王管家懒得和走狗多废话,心里只惦记着吴永春承诺好的雏儿,起身顺手拿起桌上的纯银小摆件揣进袖兜里,摇大摆的离开了。
吴永春腆着笑脸将王管家送出门,转身便砸了他刚刚用过的茶碗,气的浑身颤抖。
宋砚暂时永新县县衙东跨院边上的小屋里住下,此刻他正与杨青墨一起坐在院子里品茶,春风和煦好不惬意。
“所以说,前面去杀吴永春的是殿下您派去的人?”杨青墨听宋砚说完对于此行所做的规划,有些惊奇。
“不错,孤在江南的人搜集到了承恩侯和吴永春的勾当,孤便着人把消息捅给了贵妃,贵妃心狠手辣断不会留下吴永春这条命,但她做事向来干净利落,不仅不会留下活口更不会漏出破绽。所以孤在给贵妃递出消息的同时,便派了人去假装刺杀吴永春,故意做出承恩侯派人杀他的样子。”
“而吴永春也并非善类,所以他立马上书一封想要咬个鱼死网破,再加上殿下您的暗中操作,那封折子才完好无损的送到皇上那里吧。”
“没错。孤还给承恩侯也递了消息,承恩侯是个蠢的,这么些年仗着贵妃的势早就无法无天,他不仅以为自己能如往常一样轻易解决这个问题,还能再捞一笔。但是贵妃铁了心要杀吴永春,那这样一来贵妃与承恩侯府的关系必然出现裂痕。”
“殿下此举真是一箭双雕啊,那吴永春的命我们要保下吗?”
“不用保下,但自然也不能留在贵妃手里,孤会了结他,但在这之前他要实现自己的价值。”宋砚抿了一口茶,感受着江南春茶的清香。
杨青墨不知道为什么,她喜欢看宋砚运筹帷幄又怡然自得的样子,好像这个世上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这种强大很危险,但又令她着迷。
王管家死了,死在江南,死状极其惨烈。他的脑袋被砸成了一摊烂肉,混着脑浆和碎骨头黏在地上,肚子被人剖开内脏流了一地,更可怕的是王管家的根儿被人直直拽离身体,扔在一边被野狗分食,连衙门里经验最丰富的老仵作去查验尸体的时候都差点吐出来。若不是他留在手上的伤疤,怕是没有人能断定那是王管家。
吴永春对王管家被害一案的关注度非常高,他连夜审问多人,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了杨青墨身上。
杨青墨是从地里被人带走的,宋砚本想亮出身份阻拦,却被她阻止住。
“殿下莫慌,您此番来江南本就是秘密行事,怎可因为我走漏风声坏了大事。正巧我们不知道吴永春和承恩侯他们到底卖的什么关子,不如我只身入局前去探看一番,之后我们也好应对。”少女假装与兄长告别,贴在宋砚身前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可那厮是要抓你去公堂之上,若他对你用刑怎么办?之后还要压你入大牢,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受苦?”宋砚有些着急。
“殿下放心,臣自由便崇敬那些舍生取义的勇士,若我此番真能舍身为殿下取义,那也算是能在史书里记上一笔的勇士了,所以我也不怕受苦。”
“你说什么浑话,孤何需要你去舍身取义?”宋砚低吼着想要阻止她。
“殿下不需要我吗?您若是这么说,臣可真是伤心了。”
“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有空开玩笑?别去,孤会想办法......”
宋砚的话没有说完,杨青墨便伸出一根手指头封住了他的唇:“我信殿下会保我周全。”
“那是自然,但......”
“所以殿下也要相信我。”少女的神情坚毅,面上虽然带着浅浅的微笑,却透露着不允许拒绝的倔强。
从来运筹帷幄的太子殿下猛然间生出一种不受控制的慌张感,他想把眼前的人好好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是他不能,他欣赏的便是她如雏鹰一样努力扑腾翅膀想要直上青云的热情和韧劲,她的才华,也在这样的气势之下更加耀眼夺目。
宋砚沉默着与她对峙了半晌,终在她清澈坚定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孤信你,同样,孤也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王管家和吴永春说多宝阁有三十万象牙雕像的这个操作,用通俗的话就是 洗money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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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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