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披坚执锐的士兵把守着靠近维州州府衙门的一处民宅，气势凛然，别说无人敢擅闯此处，便是连一只小飞虫也别想飞进去。

不多时，民宅大门缓缓而开，一位戴着长帷帽的贵族少女率先走出了大门，四名侍女紧随其后。

见魏祾出来，门口守卫的士兵立即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弯腰拱手颇为恭敬道：“郡主若有要事不妨交给小的去办，何必亲自劳动。”

魏祾也不同他们拉扯，只冷言道：“凭你也配同本郡主说话？”

那趾高气扬的高傲态度引来其他士兵的侧目。

魏祾满不在乎，只轻轻吐出两个字：“退下。”

然而那士兵依旧挡在她身前，一动不动。

“怎么，本郡主连在这维州城里随意走走的自由都没有吗？”

正僵持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急急忙忙从宅子里跑了出来，冲守卫的士兵使了个眼色，脸上陪着笑道：“郡主言重了言重了。郡主毕竟身份尊贵，这位军爷也不过是担心您的安危，怕路上遇见了那不长眼的冲撞了您。”

魏祾闻言，只轻轻“嗯”了一声便径直走了，其余四个侍女急急紧随而上。

眼见着魏祾和侍女们的身影消失在巷道口，方才拦住她的士兵向管家抱怨道：“这京城来的人全拿鼻子眼儿看人，也不怕闪了脖子。”

“唉，毕竟是郡主，她父亲又得宠，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管家面容忧虑，“咱们不要多管，蔡大人怎么吩咐咱们怎么做就是了。”

魏祾自打在州府衙门露了面，她的人身自由就受到了限制。表面说得好听，不能让金娇玉贵的郡主在维州受苦，给她找了一处衙门附近的大宅子且派了好些人来侍候她，实际上都是为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明白了这些，魏祾心中颇感沉重。没想到地方官府竟与蔡杉的关系如此之密切。看来这些年蔡杉得的那些好处也没少用来打点这些人。

她处处受限，基本处于同程梓断联的状态。好在他们在分开前约定了见面的频次和地点。第一次见不到没关系，只要约好几天见一次，在什么地方见，就一定能联系上。

至于那四个随她而来的侍女，甩开她们并非难事。

今日街上正有大集，人声鼎沸。转出巷道，汇入主街上的人群后，不到一会儿功夫，那四个侍女就不见了魏祾的身影。

而魏祾此时正站在不远处的街角，看着那四个侍女焦灼地交谈着，不断地四处张望。

魏祾一扬嘴角，转身离去。她摘下帷帽，走进一家生意兴隆的酒店，吩咐小二包下了二楼的一个雅间。

不久，雅间的门被敲响。魏祾打开门，来人正是程梓。

许是在水贼营地里的潜伏生活不好过，程梓瞧着比分开前似乎消瘦了些。眉宇间的疏朗生气消失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几分阴霾与憔悴。

程梓一见到魏祾，眼中一亮。尤其是见到她的形容没有丝毫变化时，程梓眉眼的阴霾几乎消散殆尽。

“我先前来过几次都没见到你，还怕你在州府衙门遇到了什么不测。现在见你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

魏祾点点头：“他们也只是限制了我的行动，不敢真对我做什么，不过我也因此从官府那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她叹息一声，又问道，“你那里情况怎么样？有突破吗？”

说起这个，程梓忙从怀中拿出一沓书信，交给魏祾：“这是我从水贼首领那里偷来的他与蔡杉暗中来往的书信。蔡杉唆使他们侵扰百姓，抢掠来的财物二者平分不说，还时不时给他们送些精良的装备，也专门派手下过来训练这支水贼。我看他是想给自己培养一支私家水军。”

魏祾一边听程梓叙述他近来获得的消息，一边快速浏览着所有书信，心里也渐渐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人将他与蔡杉来往的书信一直藏着，说明他与蔡杉之间也未必是亲密无间。”魏祾分析说道，“二人之间既有间隙，那我们不妨就把这条缝隙再扩大一些。”

程梓一愣：“你有什么想法？”

魏祾一笑，朝程梓招招手让他附耳过来，贴在程梓的耳边轻声道：“我想……”

蔡杉目前远在京城，想在远地遥控维州还是多有不便。那她不妨利用一下眼前的这个时机，搅一搅这维州的浑浊深水。

*

此时被困在京城的蔡杉也在思考解围之法。在择枝而栖一事上，他犹豫不决了许久，最终决定去拜访肃王。

宫中今日传出了一个重磅消息，他现在去向肃王表达好意，想也不会被轻易拒绝。

待蔡杉向肃王府递了话出去，没过多时，就得到了肃王府的消息，约在了安民坊的一处茶楼内见面。

安民坊位处皇城西南角上，最是一处清净地方。肃王将会面的地方选在此处，也是为了避人耳目。

坐在茶楼的雅间内，静静聆听着茶汤煮沸的声音，似乎这样能使他烦乱的内心安定下来。

近日，宫中传出了一个令他感到震惊与不安的消息。

多年无孕的皇后娘娘竟有了身孕！

若此事为真，那皇后一旦诞下嫡子，那他们这些嗣子又该立于何处？只怕宫禁内、朝堂上再无他们的容身之处。

虽说比起他和怀王，太子的处境才最为尴尬。可他和怀王分别去试探了一回，却也探不明太子对此事的真实态度。

他本是想挑起太子对圣人的怨怼，希望能借太子之手不声不响地解决那个“嫡子”，好一举消灭两个巨大的威胁。不料太子态度不明，他便也无从下手。

就在肃王思绪纷乱之时，蔡杉出现了。

肃王虽然对蔡杉的态度仍持保留态度，但在对方的金钱攻势下，心防也松动了几分。

正此时，蔡杉提起了皇后有孕，说中了肃王的心思。

“殿下于此事不必过分忧虑。就算皇后娘娘诞下嫡子，不过一小儿，殿下何惧乎？要论此事对哪一位的威胁最大，当论太子殿下。”

肃王皱眉：“可太子对此事似乎并未兴趣。”

蔡杉笑：“太子不感兴趣，不代表别人对此事没有兴趣。”

肃王眼眸一转，立马听明白了蔡杉话中的意思。他勾起唇角，看向蔡杉的目光中也卸下了几分防备：“蔡大人所言有理。”

*

“什么！皇后娘娘怀有身孕？！”

听闻此消息，邺郡公夫妇惊讶不已。邺郡公更是激动地站起身来，连带着打翻了茶盏，滚热的茶水倾洒而出湿了他一身，又手忙脚乱地试图将茶水掸走，邺郡公夫人也忙拿着绢帕给丈夫擦去水迹。可不论怎么忙活，茶水也沾湿了大片。

“哎呀，这上好的衣料子沾了茶渍真是造孽，快换下来快叫人洗掉。”邺郡公夫人满脸心疼。

“你就光知道心疼料子！再不想想办法，咱们家就彻底负担不起这样好的衣料了！”邺郡公满面怒容斥责道，“皇后娘娘一旦诞下嫡子，别说阿祯的太子之位，恐怕他连性命都保不住。我们要是没有了阿祯，以后这些好东西就彻底负担不起了！”

潘良稳坐在一旁，心想这邺郡公虽然贪婪，但在大事上倒是一点儿都不糊涂。

邺郡公的目光立即转向潘良，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问道：“先生可有良计？”

潘良不疾不徐地说道：“皇后娘娘身在禁中，潘某不过一江湖草莽，能有什么妙计啊。”

潘良越是这样说，邺郡公就越焦急：“先生才智举世无双，若是连先生都毫无办法，我们又该如何呢？”

“哎呀哎呀，郡公实在是高看潘某了，潘某实在担当不起。”

“先生！情况紧急，就请先生帮一帮我们吧？要是太子真因为皇后生下嫡子而遭遇不测，我们也好，先生也好，都会损失惨重啊！”

见邺郡公确实着急无方，潘良这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皇后娘娘有孕，郡公和夫人难道不该去探望一番吗？”

闻得此言，邺郡公愕然。

是啊，皇后乃国母，国母有孕，他们自该前去请安探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