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姑娘——魏姑娘!”
“人找着没啊?这可是个天才啊,还正巧姓魏,到时靠这姓氏都能造一波流言引来许多客呢!”
“小老板,我保证前一日她还答应的好好的,今日也不知为何突然就……”
“去去去别扯些有的没的了,没找到就感觉去找啊!”
洛阳食的后院此时乱成一锅粥。
后厨都来了人,四处翻找,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你说,他们几时才能看到这里?”
彼时,被找的主人公魏迟正坐在屋顶上,坐得不合礼数,穿得大红大绿,可是极为张扬。
但就是没人注意到这儿。
另外还有一人,穿得素净淡雅,带着一把玉剑,抱胸靠着。
听了魏迟说话,她笑一声:“你当人人都是刺客?”
魏迟瞥她一眼,没接茬,问她:“所以,宋池,今日赵楚真的会来?”
沉默了一会,宋池反问:“你当真要找他?我觉着,你同我一起也挺好的。”
“看你们撒狗粮?”魏迟眼角一抽。
宋池没回答,阖眸小憩起来。
魏迟转过头不再理她。随地大小憩,真不礼貌。
今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魏迟抬头望着,也靠在了瓦上,面上还带着稍显夸张的妆容,是老板听说她还会舞,打算用她揽客的。只不过现在,她躲了起来。
她等着赵楚出现,再去找他。
……
其实,在七天前。
一醒来,发现身在农桑村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想,不想找赵楚,不想回洛阳,不想管任何事,浑浑噩噩。
原本,她以为一觉醒来,她就能回家了。
可没有。
她把自己的身体都搭了进来,她好像是走不掉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她的生活一切顺利,明明她可以安稳度过那一生的,明明这里的一切,可以就当做一场荒唐的梦,翻过这页,就过去了。
那日,她被一家老实人收留了。
她记得这家人,这家人的隔壁夫妻最近刚闹和离在,夜里吵闹得很。是夜她就听见他们吵架的声音,她认识,曾经,她与赵楚几人在隔壁做客吃过饭的,虽然一顿饭也不是特别愉快。
但这些,她都无所谓。
认不认识的……总之,他们认的也不是她,对他们来说,她是个陌生人,是个奇怪的陌生人。
有什么办法。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为什么没回去?
为什么?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是在第三日,魏迟在一个夜晚不告而别,偷了匹马,一路不停。
她去了建兴郡,找宋二哥,宋成钧。
一切都是因为宋池,都是因宋池而起,她回不去了,她现在没有回去,为什么?!除了问宋池,她还能问谁?
可宋池说过,一切事成,便去浪迹天涯,这事都已经传开了,连农桑村的村民们都知道。
所以她只能先去找宋成钧。
她穿着粗布麻衣,身上不算干净,头发也凌乱,被看门的人认成了乞丐,都不肯通传,根本不信她说的“是朋友”的话。
被赶出门去,甚至真收到了几个铜板。和几个馒头。
“……”
事已至此。
只能爬墙。
巧的是,宋池这日正在这里,还不止宋池,宋家一家都在这里!
鬼知道她从墙上摔到人正家人团聚的院子里时有多尴尬。
她都不敢装晕,生怕又被丢出去。
于是,迅速爬过去抱住宋池的腿就哭喊:“我终于找到你了恩人!!!”
当时,宋池差点就拔剑了。
她紧紧抱住宋池,指甲都要掐紧对方肉里,抬眸望着她,一字一句,“恩人,你不认识我了吗?我们曾经,生死一体啊。”
宋池差点没拿稳手中的剑,继而告别家中人,拉着她去最近的仓库中去,锁上门,捧着她的脸擦掉泥土,颤着声喊出了她的名字。
“我想回去。”魏迟直截了当,她不想浪费时间。
宋池却只说:“……对不起。”
可是,对不起有什么用?
对不起,她就能回去吗?
魏迟尽力压制住心里的火气,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宋池眼眸耷拉下去。
“……我其实在找你的,在回来之前一直在四处打听,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你别怪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魏迟的声音极为平淡,“什么时候。”
宋池都不敢抬头看她。
她便步步紧逼,追问:“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所以,这就是你擅作主张,不阻止我接近赵楚的理由?你想过我吗?”
“我想过的!”
宋池猛地抬头看她,“这件事是我处理不得当……祂说你肉身已死,回不去了,在第一次失败之后祂就告诉我了,你现在应该也猜到了。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怕你接受不了,我……”
“你怕我知道了,就不想完成任务了。你和他,就再也没机会了。”
宋池没有反驳。
宋池被说得一顿,又抢过话头说:“可不管是不阻止你接近赵楚,还是让你慢慢接触我们的事,我都是在为你着想的,你怎么能说我没想过你!”
魏迟音色淡淡的,带着些许疲惫:“可我只想回家。”
她知道她现在该生气,但她已经没力气生气了。
而她孤身一人在这个世界,也只有这一个宋池,能让她暂时依靠。
因为愧疚吧,宋池接纳了她在宋成钧家中,还让宋父收她为义女,她这才知道宋父的名字,宋世迢。
宋池带着她重新认识宋家的人,除了叛逆在外的宋小妹,她全都好好认识了一遍。
“说起来真是有缘分!你名字和咱妹儿的读音也相同!”宋大哥个自来熟,自然也是最好认识的。
魏迟便向他打听食肆。
宋大哥说,食肆很好,曲意也很好,还说,近日食肆招新,所以一直在晋阳食帮忙供粮的曲意也来到了洛阳。
但她不打算去找曲意。重新开始一段缘分太累了,曲意是宋池的迷妹,又不是她的。
不过招新……
嗯,是个好机会。
魏迟没有在悲伤的情绪中停留太久,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只是迷茫。
宋池带着她出去逛街买衣裳,全是她喜欢的鲜艳色彩,给她安排了房屋住着,也算是有了个家。还教了她点轻功,说是遇到危险好逃跑,魏迟自然没拒绝,这里危险重重,多学点是好的。
她并不是不计前嫌,但她总要先活下来。
她很现实的。
先活下来,之后的之后再说。
宋小妹这些时日叛逆,跑到洛阳去玩乐,宋家人这才齐聚在这里的,趁着这一契机,宋池和魏迟一合计,主动请缨,在宋父的同意下,一起去了洛阳,宋池自然主要是找小妹。
而她,则去参加了食肆的招新。
然后就有了这些事。
被这儿的小老板看中,扬言今日有舞可看,有曲可听,以此招来更多的客人。
而就在前一夜,宋池忽然说,今日赵楚会来,问她要不要见。
魏迟思索一番,说:“想。”
也就有了现在,她与宋池一起躲在房顶上,等着太子出现的场景。
只是等了这么久了……
“宋池,醒醒。”
“怎么了?”
魏迟摇醒身边的人,指了指大门的位置,“那边似乎有吵闹声,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他还没来……算了,我们回去吧。”
没办法,宋池只好带着魏迟一路到大门那去。
还没到,就先听见吵闹声。
“老板又怎么样?一个女人,况且从前也不过是个青楼里的,装什么呢!实在不行,你上去跳一个呗,反正之前不也就是干这个的——”
魏迟是从屋顶绕过来的,远远的便瞧见几个男子在闹事一般,旁边的人也被带着小声蛐蛐,曲意被几个人拉着,手中还拿着一把扫帚。
“嘿,今儿就是没舞了没曲了,怎么着?我是这儿的老板,我说了算,我们这儿主要就是给口饭吃,舞曲不过一些小福利,现在出了意外搞不成了,那有什么办法,你还在这喘上了?你怎么不去青楼,我看你挺适合?”
“你这人咋还侮辱人!我可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你是狗!”
“……”
魏迟在一旁看得发笑,在没看到这些之前,她可没想过曲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只见那个被指着鼻子骂的男人搬起凳子就丢在曲意脚下。
曲意不躲,嘲讽:“不敢?”
“老子还知道什么是绅士风度!”
“哟——”曲意白他一眼,“什么也不会的穷酸样,还装上了。”
而后还掐着嗓子学他:“绅士风度呢。”
男人憋着一股气,但碍于这食肆是被东宫罩着,也不敢太过,显得极为憋屈,半天只憋出一句:“我是怕别人说我欺负弱女子,你个小女人罢了,懒得跟你计较。”
曲意又翻他一个白眼,没搭话。
那男人一个人倒是越说越起劲,边说还边打量着面前的女老板:“哼……一个女人,还老板,那背后不还是太子给撑腰的,真以为自己多大本事了?就一个花瓶,一枝花而已,柔弱不堪的,还装老虎呢……”
彼时,曲意刚要发作,手中的扫帚都已经举过头顶。
忽然天上飘下花瓣。
男人一声惊叫跌落在地,众人望去,见不知何时,一把小刀插在了他双脚之间,是从天上飞来的。
“既然把女子比作花——”
再下一秒,敞亮的声音从高头传来,众人齐刷刷抬头望去。
“那花,不就该灿烂的开吗?”
风吹得她衣衫猎猎作响,飘扬的发丝与红发带缠绕在一起,头顶珠翠摇晃,被太阳照得光芒闪烁。
下一刻,她脚尖一点,翩跹而下,落在男人面前,脚一猜小刀刀柄,刀便飞起,继而被她一手接住。
她再次开口:“至于开成怎样,又如何去开,你管得着么?”
四周骤然静谧。
魏迟回头,忘了眼呆住的曲意,又看向早就搭好的戏台。
罢了,也等不到他。
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吧。
这么想着,魏迟回头一步步走上戏台,接过小老板地上的红色轻纱。
其实她也不擅长跳舞,只是会一点。
只是恰巧,小老板想学着刚开始的时候,用这种方式吸引客人。
刚开始为了引客,魏迟便这么做过,所以她没拒绝,这不过一种商业手段罢了,至于是是非非,总有曲意看着的,她相信曲意不会招奇奇怪怪的人来。
随着音乐起舞,阳光金灿灿的洒在台上,以及她的身上,底下躁动的人群也早在她出现的那一刻静下来,一切恢复秩序。
曲意把事情交给了其他人,站在戏台边上,一瞬不眨望着她。
而她正专心致志听着曲子,生怕一个不留神错了拍子。
毕竟小老板不高兴了,她能不能在食肆待下去都不好说。
魏迟不敢分神。
今日万里无云,偶尔起微风,吹进来配合着撩起衣裙,她也顺势转起圈来。
只这偶尔的松懈。
忽然的,她瞥到了什么。
于是,手一松。
轻纱随着风的方向,飞向一个小角落,那人没注意到还在向门口走。
轻纱飘过众人头顶,眼见着就要飞出窗口,而恰时,一个人经过此处,轻纱也恰好落下,盖在了他的头顶。
他站在了窗口洒进的光亮里,许是为了方便他还回轻纱,众人让出了一条路。
他抬起一只手,纤长的手指放在轻纱边缘往上,掀起了纱,也转头望向戏台上的人。
这下,本偷偷溜走的赵楚,无处遁形。
陈玉伤在后几章会交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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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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