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辛珏接到白婉和崔歧消息后,立即派人连夜搜寻全城,根据沿途线索寻到城东一带。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特意兵分两路,崔歧带人入巷搜寻,自己则亲自带着一队人走水路,几番搜寻无果,正心烦意乱之际,没想到那人就藏在水里,咫尺之遥。
她纤瘦的身子泡在水里,小小一只,面色苍白,眉间轻锁,眸中尽是惊骇之色,唇瓣处水色潋滟,看起来好生柔弱可怜。
她这般衣裳透湿,形容狼狈,楚辛珏电光火石之间立马想起她是谁了。
原来她就是当初大雨天背着他闯入永庆侯府的,那个跪地求饶可怜兮兮的小乞婆啊——
当时他一时心软没有痛下杀手,没想到因缘际会,她会成为他的妻,虽然是顶着别人的名讳和身份。
看来,薛老太君确实都如实相告了,只是她并不知晓他与她之间还有过这些摩擦争端与生死较量。
楚辛珏蓦地笑了,绝色容颜如雪山消融,春意缱绻,蛊人心魄。
但落在宣岁宁眼里,她只觉得楚辛珏这个大恶鬼又要大开杀戒了,那银光箭矢似乎下一秒就能射穿她的脑袋,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啊?
她立即埋头潜入水里,一个劲地往前游,她要离他远点,被他抓到就死定了。
楚辛珏长眉轻挑,扔掉手中弓箭,刚才莫不是吓着她了?他纵身一跃,也跳了下去。
“殿下——”侍卫们下意识惊呼,随后又捂住嘴巴,跟着轻手轻脚地跳入水中。
宣岁宁见后头密密麻麻跟着一群人,心里更慌了,扑腾着四肢游得更快了。
楚辛珏长在北方,水性一般,距宣岁宁还有好几米远,好在他身高体长,体力又比她上好不少,几番追逐,只差两三个身位了。
宣岁宁见双方越来越胶着,紧咬贝齿,持续发力,誓要将他们都甩了去。谁知,小腿骤然抽搐,疼得她一抽一抽地,顷刻间动作就慢了下来。
楚辛珏见状,立马加速,飞快游到她身边,长臂一捞,将人牢牢揽入怀中。
宣岁宁双手呈防御姿态,连连拍打着他的胸膛,他攥得紧,一点都没有撒手的意思,她只好又双腿使劲踢他,可在水中根本构不成威胁。
楚辛珏揽着她的腰,一把将二人同时带出水面,呼气之余轻声唤了句:“岁岁。”
宣岁宁顿时如五雷轰顶,立下不再挣扎动弹了,诧异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楚辛珏,只见他长睫如鸦,眸中生光,湿漉漉的面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和神情。
她昏迷的这几日,完全不知外界境况如何了,连个可以问话的人都没有,全然云里雾里。他这句“岁岁”可谓是惊天巨雷,劈得她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她都不敢想,他是不是都已经知晓了,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恐怕自己落入他手会生死难料啊。
出于求生本能,她撇开眼去,无辜道:“你,你是谁?追我作甚?”
楚辛珏拧眉,试探道:“薛婩,你不记得孤了?”
宣岁宁身子不由得一抖,眼睫颤个不停,他不仅已经知晓了她的真名,还知晓了薛老太君给她的自保身份!她之前救他的时候,明明说得是“宣婩”。
她脸侧得更远了,强装镇定道:“应,应是不识得的,何谈记不记得。”
楚辛珏看着她乌黑的头顶不发一言,眸中有些担忧之色,先前白婉提过,说她头部受伤,似乎忘却了一些事。可她这副受惊模样,看起来也不像是将他彻彻底底忘得干净。
楚辛珏将她抱紧,往船边游去,不忘贴在她耳边道:“你是孤的妻妹,之前在尸山血海中救过孤,从此爱孤入骨,誓要与孤长长久久。”
宣岁宁在他怀中瞪大了双眼,他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荒谬至极!
“眼下,你姐姐已经死了,孤娶你做太子妃如何?”楚辛珏笑得张扬,胸腔一震一震地,震得宣岁宁选择直接昏死过去。
她实在接受不了几经生死,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还要继续与这大恶鬼纠缠不休。
一日后,听雪苑。
宣岁宁刚掀开眼便瞧见楚辛珏坐在她床前,双目炯炯地看着自己,她又是一惊,下意识阖上眼眸装睡。
“岁岁,你终于醒了,太医说你身子虚弱,要好生将养些时日。”楚辛珏抬手,门外的飞白立即命人送来了汤药。
他修长指节持着玉碗,用羹匙盛着滚烫汤药,轻轻吹了会儿,递到她唇边,“张嘴喝药,孤都瞧见你睁眼了。”
宣岁宁睁开双眸,暗暗打量他,直觉他脑袋犯浑,几日不见,怎么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慈眉善目的,令人好生奇怪。
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何曾给别人喂过汤药?他这般殷勤,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肯定在汤药里下毒了!
宣岁宁将他手推开,起身靠在软枕上,“姐夫,你放那吧,我自己会喝,不劳你亲自动手。”
“……”楚辛珏长眉轻挑,问:“你唤孤什么?”
“姐夫啊,昨日你不是说我是你妻妹吗?我唤你姐夫有何不对?”宣岁宁继续装傻,能混一时是一时。
他顿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又将伸手过去,打趣道:“来,姐夫喂你喝药。”
“……不喝。”宣岁宁被他弄烦了,语气多有不善,蹙着眉,一把将他那比玉匙还要紧致好看的长手推开,褐色汤药全都撒到锦被上,散发出浓浓苦涩味。
楚辛珏放下碗匙,持起她白皙小手来回翻看,“可烫着了?”
他竟然没有生气!指间温热触感令宣岁宁感到不适,她抽出手,提声道:“姐夫请自重!”
楚辛珏轻笑,抽回手,“好,自重,定当自重。”
“飞白,差几名妥帖的女婢过来照顾太……薛三小姐。”他起身,“你好生休息,孤处理完事情再来看你。”
飞白跟在后面嘀咕,“殿下,太子妃尸骨未寒,你就这般招惹她妹妹,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妹妹,这都不合适吧!”
楚辛珏边走边问:“莫非你已经将人家的救命之恩都忘了?”
“那自然是不会,萍水相逢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她,那你说我要不要以身相许?”飞白莫名憧憬起来,“薛三小姐漂亮又善良,实在是妙啊!”
楚辛珏睨着他,冷道:“以身相许还轮不到你。”
“……”飞白无语,“我还没问过薛三小姐,万一人家就钟意我呢?毕竟我飞白武艺高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楚辛珏蓦地停住,飞白一时不觉,差点撞了上去,还好他身手敏捷,及时收住了。
“孤的女人,你在肖想什么?!”楚辛珏负手,面上似有不悦。
飞白讪笑,“开玩笑啦,飞白怎么敢跟殿下抢女人,你别当真。”
“你心中可有钟意的女子?若想成家了,孤为你做主。”飞白跟了他这么多年,忠心耿耿,他自然希望他能过得幸福顺遂。
飞白挠头,“殿下,什么叫钟意啊?我才十九岁,现在就娶妻是不是有点早了?”
“以身相许都知晓,还能不知道什么叫钟意?你若不急,此事便以后再说。”楚辛珏言归正传,问道:“宫里如何了?”
“冯小姐受刑后,被人强制带到东宫门口跪着,不过她并没有诵经祈福痛改前非,嘴里喊的都是些怨愤之言。冯家骤然倒台,冯小姐在宫中不似从前那般受待见,免不了受下人们磋磨。”
“很好,命人看着她,她每说一句对太子妃不敬的话,就掌嘴一下。当然,孤相信用不着孤亲自动手,就有人想置她于死地。”楚辛珏眸光阴寒。
“殿下说的可是七殿下?冯家荣光不再,眼下娶冯颜无疑是一种羞辱,毫无增益。”飞白难得脑光灵敏。
楚辛珏冷哼,“风水轮流转,且走着瞧。你去知会白婉,让她在宣……薛三小姐面前有意无意地透露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不管她失忆与否,事关她本人,该知晓的应当让她知晓,如果是装的,更该多告诉她些,这样才能演得更像不是吗?
飞白见楚辛珏说着说着莫名就笑了,有些惊讶,他忍不住多问一嘴:“白小姐对殿下一片痴心,你让她去接近你的心上人,就不怕她心生嫉妒对薛三小姐下手?”
“心上人?”楚辛珏微微蹙眉,随后恢复神色道:“她不会,她向来光明磊落,孤相信她。”
缩在寝屋休养生息的白婉一动不动地瞧着前来给她传话的飞白,冷道:“我哪知晓什么?殿下还真是高估我了,我才休息不到一日,又给我这个病秧子派活。”
“白小姐,殿下说了,他最是相信你。这都一日功夫了,凭你的聪慧和白家情报,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怕早就摸清楚了。”飞白笑道,这些年东宫里的事哪件能瞒得过白婉的眼,她事事知晓却也从来不多事,所以殿下一直纵着她。
“我掌握的不过是些表面信息,人人都可探听到,内里一无所知,只怕乱说会坏了殿下的事。”白婉轻咳,她有些不愿与宣岁宁接触,她知晓她在楚辛珏心中不一般,她心生羡慕。
“反正我话已经带到了,白小姐你自己看着办吧,东宫被焚烧殆尽,我还要赶去永庆侯府,哦不,是永庆公府,为太子妃守灵呢!”飞白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
白婉也觉得有些蹊跷,太子妃薛凝月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个薛三小姐薛婩,两人还在同一时间段里身负重伤,按理说楚辛珏此前与这位薛三小姐并无接触才是。
看来,她真得去薛婩那走一趟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