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愣在那里紧张得浑身僵硬,更要命的是,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太子的鼻息和唇上的温度,如此这般简直震碎三观。
他脑子里乱作一团,耳根发烫,心想两个大男人吻在一起简直丧心病狂。想要推开太子,却不知为何手不听使唤。
“喂!”
正在苏沐束手无策,不知所措时,隔壁辛问之在缺口处张望。见了太子躬身的背影刚好挡住苏易安,不知他们两个在磨蹭什么,喊了一声。
救星!
苏沐闻声一颤,赶紧将脸一偏,脸色绯红地抿了抿嘴,心里慌的要命。
太子见苏沐躲开,还躬身瞧着他的侧脸,少顷站直扭头看向辛问之,清了清嗓子道:“何人?”
辛问之眼巴巴地道:“喂,你是来救他的贵人?要不,你看,反正也是举手之劳,要不顺便……把我也救一下?”
太子闻言挑眉。
辛问之见他没有一口回绝,觉得很有希望,继续说服他道:“我可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没有谋财害命,就是说错了句话,惹得天子老爷他不高兴了。反正这大狱里少了我一个也没人会注意到,您就当积福积德,顺手挽救一条无辜的生命?您这样的贵人,就算是路边见到一条狗都会施舍一口饭食,更何况是在大狱之中……”
听他吧啦吧啦说个不停,太子倒是觉得他声音和说话习惯听起来耳熟,于是错步转身,走到缺口处,面对辛问之定睛瞧着他。
但他脸脏得难辨五官,于是开口打断他道:“行了,你叫什么名字?”
仍然蒙着双眼的苏沐低头默默听着二人的对话,心道这种时候太子居然跟辛问之聊起来了???不是应该对来向他解释一下刚才的一吻是怎么一回事么???
那辛问之此刻也定睛一看,才认出太子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你你你……”,话还没说清,又立即连滚带爬爬到墙面前,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回殿下,草民名叫辛问之,有眼无珠,不知是太子殿下,冲撞了殿下,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太子旋即正色,道:“你认得本宫?”
辛问之稍稍抬头回话:“前些日子皇上召见草民,殿下也在侧,草民有幸见过殿下一面。”
苏沐心道:“这两人有完没完……”
这时太子才想起辛问之这个名字,正是那日父皇召见的那一位“江湖百晓生”。于是斜嘴笑了一下道:“我道是谁,江湖骗子。不过父皇将你下狱确实是小题大做了。”
说着,太子对辛问之失去了兴趣,回头去帮苏沐解了蒙眼的白绸,接着伸手顺着枷锁上的咒文摸了一遍,咒文随着荧光一亮一灭,解开了。
枷锁脱落的同时,苏沐被枷锁磨破粘连的结痂瞬间被撕扯开,疼得他一声闷哼,不自觉皱起眉头。
太子见状眼神有些谎,连忙伸手却又怕再次触碰了伤口,只好又将十指收了回来,攥着拳倾着身子注意着苏沐的表情道:“很痛吗?是我鲁莽了。”
苏沐耳畔飘过太子关切的语气和沉沉的声线,心里像被什么挠了一下,忍不住抬眼瞧了太子一眼,故作淡定地道:“无妨,只是些皮外伤,多谢殿下相救。”
说罢,苏沐站了起来,面对太子,此刻才觉得自己破烂不堪无法蔽体衣裳不太得体,用手拉了拉还残存的布料,遮住自己的要紧部位。
一直直勾勾盯着苏沐的太子见状,赶紧将自己的袍子脱下来给苏沐披上。
二人一整套动作下来,没有说一句话。苏沐自己也不知为何一直不敢看太子的眼睛,明明没有犯错,却有做贼心虚的心态。
反而太子倒是丝毫不避讳,目光一刻不离苏沐,这让苏沐更加心虚,接连咽了好几口唾沫。
二人居然谁都没提刚才那茬。
这时辛问之插进来一句:“就算您贵为太子,也不能含血喷人吧。说我是江湖骗子?这是对江湖百晓生的侮辱!”
苏沐倒是觉得辛问之讲的正是时候,赶紧接了话茬,转移话题道:“呃……问之兄他确实不是骗子。我与他相处多日,许多事确实如他说言不假。就算不对,也不至于杀头,微臣恳请殿下,放了他吧。”
“啊……就是就是!”辛问之听见苏易安替他求情,赶紧附和道。
这话若是出自别人之口,太子大可以充耳不闻,但出自苏沐之口,他便不能当作听不见了。
他一脸无奈,用舌顶腮,看了苏沐片刻后才道:“……小白龙,你当真是不知我为了救你付出了多大代价?你不忙着报恩,反而变本加厉要求更多了?”
苏沐当然知道,所以看着太子的眼睛,又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接着舔了舔嘴唇,伸手扣了扣自己的鬓角,以掩饰内心的极度羞愧。
但表面还是厚着脸皮替辛问之求情道:“微臣知道,但……问之兄他……”
“好了好了……”太子不等苏沐憋出个由头便将其打断,“……你知道个屁……”
说着便一把捉住苏沐的手,将他牵了出去,然后绕道辛问之的牢房前,亲手解开了锁门的咒文,看着苏沐道:“人我放了,再多的要求就别提了。我是个太子,不是神仙。”
见太子竟然在吻过他后还自然而然的牵住他的手,苏沐看了看太子的手,又抬头看了看太子的脸,心道:“当朝太子爷这么不知羞耻吗???”
但嘴里说的是:“是,殿下的大恩大德,微臣做牛做马无以为报。”
太子听苏沐又是那套做牛做马的说辞,觉得无望,便稍稍侧弯着身子歪头去正面瞧苏沐的脸,眉毛一挑嘴角一斜,逗他道:“做牛做马我舍不得,做妻做妾倒是不错。”
苏沐闻言震惊,双目瞪得老大。
与此同时,那辛问之见牢房门打开了,欢呼雀跃着奔了出来,来到太子面前一个双跪滑紧接着叩拜大礼:“多谢太子救命之恩!!!”
嗓门大的让太子和苏沐二人都虎躯一震,但方才太子所言全部都入了辛问之之耳。
苏沐赶紧将太子牵着他的手甩开,仰头望天。
太子也没想到这个神经病会突然冒出来,于是愣了片刻,旋即大咳特咳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那个……不必谢我,出去以后别说是我放走你的就行。”
听得一切的辛问之哪管太子的后话,只顾着讶异的看了看苏沐。接着保持这个震惊的姿势,眼珠子一转,又看向太子,随后捂住嘴巴用食指指着他们道:“啊!你们……我知道了!”
苏沐闻言耳根刷啦一下红到了脖子根,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你想哪去了?我门是在说……在说……太子娶亲之事,不知是哪家小姐这么有福,呵呵呵呵……是吧?”
说罢,苏沐给太子使了个眼色,用搜肘轻轻戳了他小臂一下。
太子却镇定的斜眼瞧着苏沐,没有回应他。一说到“娶亲”二字,太子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
辛问之见太子不语,苏沐又一个劲的解释,眼珠子一转,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诶~历代天子且有所好。先皇也曾养男宠百人,不稀奇。不过这种事,也不能摆到明面上不是?不好声张嘛!我辛某人也不是不识趣,不会乱讲的。嘿嘿嘿……”
他不说还好,一说苏沐更加羞愧难当,脸烫的更烧开了的沸水一般,赶紧伸手去捂辛问之的嘴,一脸尴尬,皮笑肉不笑地道:“问之兄少言两句吧。”
苏沐推搡着辛问之出了大牢的门,二人匆匆就此别过,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苏沐扭头看向太子,刚想开口缓和缓和气氛,却发现太子脸色不太好,再加之气氛尴尬,于是识趣的将到嘴边地话又咽了回去。
太子就这样默默不语的乘轿将他送回了悬镜司。一路上,苏沐反复在心里确认自己刚才被吻时的心跳加速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觉得,太子平时就爱开些过火的玩笑,与那椿儿便是如此,那么于自己来说,更可能只是消遣的玩笑而已。若是会错了意,绝对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和太子都承受不起这般耻辱。自己回心跳加速,也应该是害怕导致。
一到悬镜司,林星河见了苏沐,放下手里的活便出来迎,表情是欣然与惊讶交加:“苏大人回来了?大人无恙?”
说着,她见苏沐四肢嘴角明显伤痕,皱起眉来,吩咐下人们备水给他沐浴更衣。安排好这些,才有空向太子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道:“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微臣失礼,还望殿下海涵。”
太子倒是不计较这些,礼貌地向他点了点头,总算开口道:“水备好就叫下人们都退下吧。”
林星河闻言不解抬头看太子。
苏沐瞳孔一缩,心想他又想干嘛?到底有完没完?
太子面无表情地伸手扶住苏沐的肩膀,稍稍偏头垂眼看着苏沐的眼睛道:“本宫亲自替大司仪洗尘。”
苏沐:“!!!”
林星河双眼一瞪,又立刻颔首道:“使不得,殿下龙血凤髓,不可做这些粗鄙之事。”
太子却不听劝,自顾自扶着僵直的苏沐,绕开林星河便往屋里走,故意挑眉对苏沐道:“我哪是什么龙血,你们苏大人才是。”
苏沐:“……”
他这是在跟我置气吗???为什么???我才是该生气的那个人好不好???
说着,他们进到里屋,太子抬手示意下人们关门。房门一关,此刻水汽氤氲的屋子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了。
苏沐披着太子的袍子站在浴桶旁边,看着莫名赌气的太子道:“殿下……这是何意?”
太子站在苏沐面前,垂眼瞧他:“你当真不明白?”
苏沐眼神回避道:“微臣……当真不明白殿下所言和事?”
太子顶腮目不转睛地瞧了他好半天,苏沐也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任他瞧了好半天。
苏沐虽然没看太子,但他能感觉到太子暗戳戳在“预谋”着什么,于是率先打破僵局道:“微臣要沐浴了,太子请回吧。”
谁知闻言太子伸手便来剥去苏沐披着的袍子道:“我不是说了么?我替你洗。”
苏沐连忙后退一步:“恐污殿下贵体。”
太子毫不退让,上前又拉苏沐破烂的衣襟:“你是真神化身,我是凡胎□□,你比较精贵。”
苏沐见状抬手一掌打掉太子的手,又往后退两步,躲到了屏风后面:“微臣伤口可怖,恐污殿下圣眼。”
太子移步屏风之前,用手推折屏风:“尸鬼尚可见得,区区伤口有何可怖。”
苏沐一退再退,退无可退,再没心力与他咬文嚼字,惶恐道:“别过来!男男授受不亲!”
太子才不却步,将苏沐逼至墙角,双手扯开苏沐衣襟,将其完全剥落,堆在苏沐足跟:“只是洗尘,你我皆是男子,苏大人又何必紧张?”
苏沐瞪圆了双目看着贴近的太子的脸,喉结动了一下:“太子也言,你我皆是男子!!”
闻言,太子顿了一下,恍然大悟一般地噗嗤一笑:“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这一笑,苏沐彻底懵了。他笑什么?这个朝代的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太子笑完,抬眼看着一脸茫然的苏沐道:“原来你在意这个?”
苏沐:“什么?在意什么?”
太子忽然侧身,指了指浴桶。
苏沐:“???”
太子:“进去沐浴啊,难不成要本宫抱你进去?”
苏沐赶紧摇摇头,麻溜地钻进浴桶里去:“不用不用……呵呵呵……”
待苏沐整个人都泡在水里,太子才悠悠地走到苏沐身后,拿了一块干净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替苏沐清理着他脖颈后面被枷锁磨破的伤口周围的肌肤。
“嘶……”一碰到伤口附近,苏沐便疼的往回缩。
太子见状手收了片刻,待苏沐疼完,又继续,边轻轻擦着边道:“疼也忍着,不洗干净好不了。”
“嗯。”苏沐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于是红着耳根应了一声。
我为什么……又没有反抗?
苏沐稍稍低头,看着水中倒影的自己,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太子萌生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感情。虽然他一再否认,但这种东西似乎完全不受理智的控制,反而越想要压抑,就越是疯狂生长。
太子耐心的一点点替苏沐清理着全身的伤口,苏沐便红着耳根默默忍着痛看着太子。
约莫一个时辰,伤口总算清理完毕,二人额头都沁出汗珠。出了浴盆,再擦干抹药,又耗费一个时辰。太子帮苏沐将最后一个伤口包扎好后,才起身喝了口茶。
苏沐一边起身一边穿衣,穿好衣服以后,却不会绑头发。太子见状,放了手里茶杯又来榻边,二话不说拿起枕边的玉冠,替苏沐绑好了头发。
苏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平时都是林姑娘和下人们帮我梳头,所以我不太会……”
太子绑好头发转过来从正面看了看他,道:“绑头发这种琐事,原本也不必亲力亲为。只是……日后你离宫去了江陵,恐怕没有人再替你做这些,还是得学学。”
苏沐闻言怔然:“去江陵?”
太子目光回避,挨着苏沐坐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道:“是,父皇答应我免你死罪,但官贬六品,下到江陵。”
如此也算是意料之中,就算是太子百般求情,不付出一些代价是换不回这条命的。去江陵任官,倒也不错,天高皇帝远,至少能摆脱这里的明争暗斗,甚好。只是,不知为何,苏沐心里还是隐隐作痛。
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看着太子道:“我在这里的这些时日,承蒙殿下您照拂。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今后,没有我,殿下也该过些安稳日子了。”
此话一出,太子眼眶便红了,但他不想被苏沐察觉,于是干脆起身离开。行至屋子门口,又顿住脚步,没有回头,说了一句:“不管你去到天涯海角,只要你需要我,我定会助你。”
苏沐望着太子背影,看着他黑得发亮的锦缎衣裳,笑道:“都到天涯海角了,我上哪去找你?”
太子却道:“只要你想,我就能感知到,保重。”
说罢,太子推门而去,只留苏沐一人怔怔的坐在榻上,一遍又一遍的回味着太子的话。
只要我想……你就能感知到……
苏沐自言自语着,忽然想到那日在查找质子侍从名单时,他莫名其妙就知道了名单所在。随后,又想到他身陷虚无之境,是太子找到他然后将他拉出泥潭。最后,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忆起一切的开端,战俘墓的白光。
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每一次,太子都能够找到他。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这是一种契约,是从白光乍现的那一刻起,就缔结的契约。而《原咒编年》中写过:契约结成,生生世世,永不破解。
生生世世……
苏沐忽然抬头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口中喃喃自语道:“原来……是你把我带到了这里……我穿越千年,就是为了来见你,太子殿下。”
抱歉,作者前些天生病手术住院了,所以好久没更新。抱歉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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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契约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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