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帝刚在奏折上批上两个字,王公公便叫人端了几页纸,一卷画,走上前来奉在他面前,低眉颔首道:“皇上,太子妃的八字和画像都在这呢。”
“嗯,”吴帝头都没抬,执笔之手顺手一指坐在面前的太子道,“拿去给太子瞧瞧。”
“诶。”王公公乐呵呵的点点头,便将八字和画像抬了过去。
太子面无表情的把东西接过来,见了八字又双手展开画像,只看到一半,便又卷好放了回去。
王公公见太子兴趣不浓,便笑眯眯的撮合道:“老奴瞧着这未来的太子妃乃是绝色,八字又好,与咱们太子甚是相配。”
吴帝闻言乐了,抬头瞧着太子道:“呵呵,她乃是你母后的表侄女,出生好,教养好,琴棋字画都精通,诗书也读了不少,是个难得的好女子。朕想心想先让你瞧瞧,若是满意,便作正妻,妾室嘛,以后时日还长,再慢慢添。”
太子心不在焉,附和着答道:“父皇觉得好便是好,一切都听父皇安排。”
他心想,画中之人虽美,却不及白龙少年半分动人,非要娶回来,便好吃好喝待着罢了。
听这语气,吴帝也知道这小子对这女子不是很满意,但也由不得他任性。于是看向王公公道:“王朔远,你明日叫悬镜司挑几个吉日来给朕瞧瞧,择日便把太子婚事加紧准备起来。”
王公公乐呵呵的答应着,便叫人把八字和画像撤了下去。
一听见悬镜司三个字,太子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虽然他有意对苏沐隐瞒婚事,但他也明白此事迟早要在悬镜司过一遍。只是没想到吴帝这么早就要选日子,赶在了苏沐下江陵之前。
正在这时,有人进来通报,说是大丞相司马祈有要事求见。吴帝闻言停了手中的笔,往笔架上一放,道:“让他进来。太子你先回去,待日子选定,我再让人知会你一声。”
太子闷闷不乐地行礼告退,出门时刚好碰见司马祈进来,便斜眼瞥了他一眼。心想司马祈自闭关修炼以来,已有半载没有出来见人了,他的出现一定与白龙有关。
今天司马祈着了一袭紫衣,飘然入殿如同双脚踏云。与太子擦肩而过时,也斜眼瞧了太子一眼,一双眸子深邃且似有绚烂虹光流转其中。虽然蓄着长长的胡须,但其肤若凝脂,丝毫没有岁月痕迹,让人怀疑他是否真已年近百岁。
太子没有与他打招呼,而是视如不见一般淡然离场。
而司马祈似乎已经习惯了太子这般目中无人,释然一笑,径直走向吴帝行了礼便遣走了所有随从,与吴帝单独谈话。
吴帝见了司马祈,起身对王公公道:“赐坐。”
待司马祈坐下,吴帝才落座道:“国相这么晚了有何要事?”
司马祈这才不紧不慢地道:“那日微臣与皇上提及大司仪苏易安一事,皇上可有定夺?”
吴帝闻言犹豫了片刻道:“此事我正想找时间与国相说说。苏易安罪无可恕,我已将他贬至江陵。边疆之地,任他天大的本事也是徒劳。”
可司马祈一听皇帝没和他商量就私自将苏易安从他眼皮子底下遣走,有些不高兴了:“皇上,苏易安乃骁龙在世,其中利害关系微臣那日早已向您阐明。此等妖物若不在老夫眼皮子下严加看管,恐怕后患无穷。”
吴帝本就对司马祈仗着自己是三朝元老对他蹬鼻子上脸忍无可忍,此刻更觉得他有越俎代庖,功高震主之嫌,脸立刻垮了下来:“妖龙本就是祸害,留在朝中更是对朕的最大威胁。那个江湖百晓生所言,国相当时在场也听到了。大吴劫数近在咫尺,依我看来,便会是妖龙作祟!国相却说要留他在京中,可是想陷朕与大吴于万劫不复之境地?!”
见吴帝震怒,司马祈到还不至于敢正面与其冲突,于是强压着心中不悦,另找说辞道:“皇上何曾连一个江湖骗子胡言乱语都放在心上?预言说,白龙真神,降世先知。那苏易安所化妖龙定与预言相关。凡事有其两面,微臣以为,要将那妖龙留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弄清其中奥秘。”
吴帝听得头疼,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司马祈察言观色后,接着道:“白龙有先知之力的传言,早已传至千里之外。若预言为真,您却将妖龙遣至偏远之地,若被他国歹人夺去,大吴才必将大难临头啊!”
吴帝紧紧皱着眉头,突然拍案怒道:“司马祈!朕一向敬你是长者,让你三分,却还轮不到你来教朕治国!!!”
司马祈见吴帝油盐不进,咬牙吞下这口气,颔首道:“微臣只是救国心切,一时失礼,还请吾皇赎罪。”
吴帝不耐烦的挥挥手道:“行了,国相日夜为国操劳,恐怕伤身,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司马祈闻言翻起双目看了吴帝一眼:“微臣……告退。”
于是满脸不服,拂袖而去。刚出了大殿,孙晁便迎了上来,掺着司马祈问道:“师傅,皇上可有同意师傅的提议?”
司马祈冷嗤一声:“呵,这小子竟然临时反悔,要把苏易安贬到江陵去!”
孙晁四下张望,确定没有旁人,悄声劝道:“师傅这里可是皇宫。”
司马祈闻言白了孙晁一眼:“我到要看看他能奈我何?难不成要砍我脑袋?”
孙晁干赶紧摇头附和:“不会不会,他答应,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百姓更容不下这种不仁不义的天子。”
马屁拍在了点子上,司马祈这才稍稍消气,叹道:“哎……既然留不住苏易安,你便时刻找人在江陵给我盯紧了,万万不可叫他人捷足先登。”
孙晁连忙点头:“是,师傅高瞻远瞩,定能成天下就大业。”
司马祈向东眺望道:“呵呵……想要天下,我们得换个思路。”
翌日,东宫。
太子殿上有客,与太子饮茶相谈。苏沐因秋后要下江陵一事来找太子,毕竟他现在从编制上讲,隶属于东宫,何去何从都要经过上级手续。一进门听下人说太子有客,不便打扰,就在门外候着。
“椿儿,殿下他见的是何人?”苏沐站在门口偷偷望了屋里一眼,见那客人侧脸十分英朗,心中莫名发酸。
椿儿从来看不上苏沐,撅着嘴道:“自然是内阁院少卿孙晁孙大人。”
苏沐瞧着趾高气昂的椿儿,汗颜道:“哦,原来是孙大人。孙大人年少有为,不知今日所为何事……”
椿儿挑眉上下打量苏沐道:“年轻有为那是自然,不像某些人,好吃懒做,不学无术。”
某些人……
苏沐抽了抽嘴角,修理个小奴婢还不在话下:“噢?看来椿儿私下对孙大人倾慕有佳,爱慕之心溢于言表。幸好今日是我,若是换做他人知晓太子宫里的侍寝婢女竟早已心属他人,落得个不忠不伦之名,那要如何是好?放心把,我这个人不爱管闲事,不会将这个秘密说出去的。”
说罢,苏沐讲双手往身后一负,抬头望了望天色:“哎……若是殿下他忙,我便改日再来吧。”
椿儿闻言涨红了脸,气呼呼的拦下将要离开的苏沐道:“诶诶诶!你别走!谁跟你说我爱……”说着椿儿抿了抿嘴,降低了音量,“……爱慕孙大人的?”
他要是现在走了,椿儿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苏沐垂着眸子斜眼瞧着焦急的椿儿,心里偷乐,表面一脸无辜:“姑娘别急,我说过,不会传出去的,就当是你我之间的小秘密。”
“呸呸呸!!!”椿儿越说越跳脚,“谁跟你有秘密,我是太子殿下的人,这不伦不忠的屎盆子你别胡乱往我脑袋上扣。今日不说清楚你别想走!”
苏沐憋笑道:“是吗?那是苏某人误会姑娘了?我以为……”
椿儿:“你以为个屁,你要敢出去乱说,我……我叫殿下撕烂你的嘴!”
屋内,太子喝好一口茶放下茶盏,听得门外椿儿叽叽喳喳不停,暗暗叹了口气道:“孙大人的提议,本宫定会深思熟虑。今日本宫还有客,便不多留。”
孙晁早就被门外嘈杂吵得皱眉,茶也不多喝一口,便起身告辞,出门刚好撞见气的跳脚的椿儿,狠狠瞪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扭头便走了。
椿儿被忽然这么一瞪,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哇哇哇哇……都怨你!都怨你!你血口喷人,挑拨离间,不得好死!哇哇哇哇哇……”
苏沐见椿儿哭了,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自责起来,赶紧伸手去扶她:“别……别哭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这时太子从屋里踱步出来,右手托着茶盏,往门框上一靠,扬了扬下巴,斜着嘴角道:“苏大人,怎么把人家小姑娘弄哭了?”
“我……”
苏沐见了太子,耳根一红,刚想解释,没想到椿儿“哇”的一声扑到了太子身上,告起状来。
“殿下!这个苏易安好生无礼,侮辱奴婢清誉,殿下可要为奴婢做主啊!哇哇哇哇……”椿儿哭诉着,哭到抽泣。
苏沐立在他们对面,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微臣逗她玩呢……”
太子瞧着苏沐,表情有些微妙,忽然伸展左臂,勾手回来,将泪眼婆娑地椿儿楼在怀中,以一种极为暧昧的语气轻声对椿儿道:“好啦……别哭哭啼啼地,叫别人看见,还以为本宫亏待了自己的侍寝婢女。”
说到“侍寝婢女”四个字的时候,他故意一字一顿提高音调。说罢,他又瞟了苏沐一眼。
苏沐呵呵一笑,阴阳怪气地道:“殿下怕是此刻动了情,要与宫中侍,寝,婢,女,一度丨春丨宵,微臣自小清心寡欲,看不惯这些,先行告退。”
清心寡欲?太子闻言憋笑。
苏沐说罢,转身咬牙切齿地走了,边走边在心里嘀咕,好一个侍寝婢女,不是说只伺候他更衣就寝,再无其他么?我看未必!
想着想着,脑海里便浮现椿儿伺候太子沐浴的的场景。一个大男人,赤丨身让一个小姑娘伺候,本来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当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才会相信他说的鬼话。
而太子倒像是对苏沐的反应十分满意,忍不住勾起嘴角,立马收回了搂椿儿的左手,对哭哭啼啼的椿儿随便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行了,你向来就爱胡闹!是你对大司仪无礼在先,别以为我不知道。回去洗把脸,好好替我守着东宫。我还有事,今晚不回宫了。”
说罢,太子将手里茶盏塞进椿儿手里,便去追苏沐。
椿儿愣愣的捧着茶盏,泪痕还挂在脸上:“可是殿下……皇上若是来了怎么办?”
太子边跑边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和往常一样随便找个借口便是。”
待太子一溜烟儿没了踪影,扫地的小福子才提着扫帚凑到了椿儿身边,双手握着扫帚将扫帚杵在地上无奈地摇摇头道:“哎……摊上这么个没谱的主子,不知是福还是孽呀……”
椿儿看了小福子一眼,吸了吸鼻涕摸了摸泪,嘟着嘴对他道:“多嘴!殿下平日待我们不薄,少在这抱怨,该干嘛干嘛去。”
这边,太子追上苏沐,跟在他屁股后面,笑眯眯的叫他:“小白龙?小白龙,等等我。”
苏沐根本不想理他,自顾自的往前走,假装听不见。
太子憋笑,抿了抿嘴又道:“你怎么了?不是有事找我么?怎么……现在又没事了?”
苏沐握紧双拳,头也不回,一边加速行走,一边反问道:“太子不是也有事现在就要做么?我的事哪有太子殿下的事重要?”
太子勾着嘴角,加快步伐跟上,探头上前望他侧脸,道:“我哪有说我有事,分明是你说我要与椿儿共度丨春丨宵……”
苏沐闻言耳根泛红,皱着眉道:“殿下今日怎么尽将粗鄙之语挂在嘴边,恐怕不妥。”
太子亲眼目睹苏沐耳根变红,暗自窃喜,歪头又道:“我自小在宫外长大,本就是粗鄙之人,倒是大司仪你今日一反常态。”
苏沐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言行反常,忽然顿住脚步,深呼吸一口,调整了一下心态,转身一脸问心无愧的表情,直视太子双眼道:“太子与我相识不过数月,怎知我一向为人如何?”
然而却越看太子双眼耳根越烫。他的眼睛,他的身姿,还有他时常挂在脸上那一抹玩世不恭的笑……他的一切在苏沐眼里都那么耀眼。
太子见苏沐停了下来,也跟着驻足,与之相视,不忍打破这种微妙的气氛。
直至苏沐先避开了他的目光,他才勾起嘴角道:“怎么?你……吃醋了?”
苏沐闻言再次抬眼看太子,目光迎面撞上太子宠溺的笑容,这笑容如同一只箭,瞬间击穿他的心脏。
“虽然我们都是男人,但……我可能……喜欢你……太子殿下……”
这句话在苏沐心里默念了一遍,理智还是占据上风,没有脱口而出,而是说了一句:“可笑!两个大男人,我吃你哪门子醋?”
太子一脸得意洋洋:“是啊,奇怪啊!”
苏沐自知说不过他,便就此打住,转移话题:“行了,这么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对了,内阁院不是一向与殿下敌对么?为何今日少卿会来?”
太子目视前方,显得有些心烦,与苏沐边走边道:“司马祈他这回,是见你与我交好,打算来拉拢我。这个老贼……”
苏沐侧首抬眼看向太子道:“他不是一直在幕后扶持晋王吗?此刻倒戈相向,不怕晋王捏住他什么把柄,只他于死地?”
太子垂眼看向苏沐道:“晋王原本有他内阁院扶持,又与你悬镜司交好,自然天不怕地不怕。此刻悬镜司收于我手,内阁院见势反咬一口,晋王他孤立无援,又能耐他何?”
苏沐直视太子双目道:“可是晋王,是你亲弟弟。”
太子笑了一下,道:“在无上之权面前,血亲最是不值一提。”
苏沐看着太子,似乎能想象到他从前经历过什么,才会让他有这般想法。
于是低头看着地面道:“血亲尚且不值一提,萍水相逢更不及它万分之一。”
太子闻言默默低头看了苏沐片刻,忽然嬉皮笑脸地道:“放心吧,你跟着我,我保证不会亏待你的。”
苏沐嘴角一抽:“你不弄死我已经谢天谢地了!太子爷!”
太子挑眉道:“你以为我喜欢待在这宫里,喜欢做太子?日日住在这里,束手束脚,人都闷烦。你陪我去放松一下。”
“放松……该不会是要请我……喝花酒吧……”苏沐嘴角抽搐,心想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太子一脸无语,眉毛挑得老高:“你若想去,也不是不可。”
苏沐赶紧摆手:“不了不了,无福消受,我……清心寡欲……”
太子扑哧一笑:“我看不见得。”
不见得?苏沐愣了片刻,下一秒忽然想起那日他与太子写字,自己生理反应得明明白白,耳根刷啦一下红了,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咳……不喝花酒就好,我这个人沾酒就醉,喝过酒后什么也不记得。”
太子挑眉斜嘴,装作恍然大悟:“哦~~~清心寡欲,一喝就醉?”
苏沐心虚的抠了抠鬓角:“嗯,对。”
太子憋笑,一把拉起苏沐的右手:“那遍去尝尝咱京城的美食,赏赏湖边的灯会。我还知道一个未曾有人发觉的秘境,那里有你意想不到的东西。”
哎呀,要去约会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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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清心寡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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