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最后一搏

午夜,林星河点灯杵着腮,看着案桌上为小皇孙拟定的名字陷入沉思。忽而听得夜莺清晰的鸣了一声,旋即披了袍子出去,到了后院一颗盆栽旁俯身蹲下,熟练的从花盆底下抽出一封信,若无其事的揣进怀里又回房间去了。

院外,那递信的借着夜色掩身碎步疾行,直到转出悬镜司百米开外才慢下脚步,大方的走在大路中间。

宫里少有的宁静,他一边走,一边仰面看着月亮,张开双臂,十分享受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时,有巡夜的侍卫恰好提灯迎面走来,他赶忙放下双臂,正色拉了拉衣襟。

侍卫见了他,侧身行礼:“祁大人。”

他便稍稍侧首点了点头,笑眯眯地道:“辛苦了。”

“职责所在。”侍卫行过礼后,便继续巡夜去了。

祁析嘴角挂的笑刚一转头便消失了,面无表情的往少府去了。

这些时日里,策军已经在林星河的安排下陆陆续续往京城里送,他们伪装成各种各样的人,每日进城一些,假以时日,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占满整个京城。

在林星河眼里,吴帝昏庸才会被司马祈那种小人鬼迷心窍,不重视悬镜司。这王位不是被神秘人所夺便早晚会落入司马祈手中,她宁可是别人,也万万不想让司马祈得天下。

她看着两指轻拈着神秘人刚送来大的密信,漫不经心的看着,内容大意是他计划在小皇孙百日宴的日子动手,让林星河想办法在此之前把策军全弄进城去。

阅了,她照常想要将密信燃了,忽然门被咣当一下推开,吓得她手一抖,密信掉落正好掉在了进门之人的脚跟前。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孙晁了,除了他,没有任何人敢在悬镜司里横冲直撞也无人通传。

林星河面无表情的迅速上前去捡,却被他抢先一步拿在了手中。她心中虽道不妙,但面相上还算镇定,抬眼望向他道:“我这房门迟早要被你撞掉,来便来,轻巧些可好?吓我一跳。”

说着,她故作轻松的伸手去拿密信,但孙晁却攥着密信向后一闪没有让她得。

这举动倒也是不十分意外,林星河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于是注视着他略带调戏的语气道:“孙大人这是何意?”

可孙晁这下严肃的很,板着张脸看着手中密信:“还称大人,星儿果真是与我生分了,肚中尽藏着秘密,我竟无权过问。”

林星河看了看密信,又看了看孙晁,笑了笑道:“玩笑罢了,既然不好笑我便不说了。你今日是怎么了,耷拉着脸作甚?”

料到今日已经躲不掉了,她便不去要那密信了,只上前牵孙晁的手:“先坐,我叫人斟茶。”

孙晁进屋坐下,看向手中密信:“先别叫人了,免得秘密昭告天下。”说着便看起信中内容,“你我早已不分彼此,大可不必对我有所隐瞒。你与那个祁析密谋已久,我虽不知为何事,却也为了你保密这么久了,你居然还信不过我?我对你情深意久你不是不知,天大的事我都站在你这边……”

话音未落,孙晁瞧了信中内容后脸色忽然煞白,抬眼与林星河相视,眼神中透露着惊慌:“林星河,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星河闻言垂眼冷冷勾了勾嘴角:“瞧,晁郎这下不是也与我生分了。”

“这跟生不生分有何干系?!”孙晁右眼皮突然狂跳不止,急的脸红脖子粗,“这是谋反!!!”

“所以呢?”林星河目不转睛的看着孙晁的双眼,“这算不算是天大的事?晁郎现在又站在哪一边?”

孙晁脸色难看,完全无法理解林星河的所作所为,将密信拍在桌上,指着信道:“我当初让你少于他来往,你怎就不听!现在可好,被他拉下水,这可是杀头的罪!!!”

起初,林星河对于孙晁站在哪边并没有胜算,但是现在有了,亦或者说,是在她精心安排下,有了。

她顺势走到孙晁身边,往他双腿上一坐,搂着他吻着他的脸颊道:“我在你心中难道是如此愚笨之人?怎会是他拉我下水?我与他不过是相互利用,各达目的罢了。一切后果我自然清楚,只要我小心行事,事情便不会败露。晁郎也看到了,限期将至,到时候,一切都会改变,不变的只有郎君和我。”

听见“郎君”二字,孙晁心里痛的厉害,没想到他日夜盼望的,会与这个噩耗一起到来。他忽然觉得自己爱了这么久的人变得很陌生,自己原来完全不了解她。

他看着林星河的眼睛,眉头紧皱:“……你终于肯答应与我成婚了?”

林星河真诚的看着他点点头。

孙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双眼一闭,颤抖着道:“可是你为何要与他为伍,他究竟是什么人?竟有这么大的能耐!”

林星河胜券在握,事已至此,也不怕他知道更多,反而将事情向他坦白更能赢得他的信任。

于是她双手环着孙晁脖颈,将头轻轻一歪,靠在他结实的肩膀上,双眼放空,柔声道:“他也是父亲捡来的孤儿,与我一同长大,只是后来……父亲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便不能将他再带在身边。为了更好的掩人耳目,父亲将他改名换姓,塞进了少府做学徒,望他从此能够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林星河一边说着,一边回忆起父亲当年第一次吧祁析带到她面前时的场景。他又瘦又小,浑身脏兮兮,手里攥着一个荷包,说是她娘的遗物,无论如何也不让人看,就连夜里睡着了都紧紧的攥着不放手。

后来他病了,昏睡三天三夜,手里的荷包终于松开。那时年幼顽皮的林星河趁机偷了他的荷包,好奇的打开来看,结果里面装的是一块很小的印章,金子做的,雕刻的很精美。

当时她不识字,并不知道印章上刻的是什么字,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只知道这东西是金子的,一定特别值钱,一心想着偷偷拿去集市上卖了换些钱 ,可以悄悄买父亲平时不让她买来玩的东西。

结果祁析醒来后发现手里的荷包不见了,疯了一般哭闹不止,父亲为了哄他将整个悬镜司翻遍了,问遍了也找不到荷包的下落,就想到是林星河拿了他的荷包。

但她拒不承认,还理直气壮,气得父亲呵斥了她一顿,那是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呵斥她,她伤心极了,一气之下将怀里的荷包掏出来一摔,转身哭着就跑了。

后来,父亲自打看见那枚金印后,便把祁析送到少府去了,而金印被父亲找地方藏起来了。

再后来,直到父亲被人害死了,悬镜司落寞了,她早已不记得金印的事了。忽有一日,祁析主动找上门来,手里拿着那枚不知他从何处找回来的金印,要与她共商大计。

那天林星河才看明白了金印上的字,才明白父亲为何当初要把他送走,把金印藏起来。

“金印……莫非……”孙晁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他已经猜到了答案,但他不敢相信。

林星河点点头:“没错……那是前朝留下来的东西。当年齐国战败,怀有身孕的皇后不知所踪,世人皆以为她死了。”

听到这里,孙晁瞪大了双眼看着林星河,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表情看着她道:“窝藏前朝太子……助纣为虐,帮他谋权篡位……林星河!你胆大包天!”

林星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孙晁。

“你们林家……简直无法无天!”孙晁越说越激动,甚至有些抵触,将坐在他腿上的林星河推开,站了起来,失望透顶地道,“我真想不明白,你帮那小子复了前朝又能怎样?他承诺你的东西就会兑现吗?你竟信任他至此?你就竟要什么?啊?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只是不想天下落到司马祈那个老贼的手里。”林星河看着地板淡然道。

这下可把孙晁气着了,气得他绕着桌子团团转:“师傅他待你这样好,你不领情就罢了,还处处与他老人家作对!林星河,你有没有良心?”

林星河闻言双目翻起厉色,看向孙晁:“良心?他杀了我父亲!!!然后跑到你们面前装模作样的对我好,企图骗过你们所有人!!!他的良心在哪?!”

“什么?”孙晁觉得事情越来越离谱了,突然顿住脚步,“你别血口喷人!”

“呵呵呵……”林星河冷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你最敬重的

师傅,其实是个为了权利不择手段,不惜下狠手杀掉竞争对手的卑鄙无耻之徒!!!”

“闭嘴!!!”孙晁快要疯了,咆哮着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差点没忍住要动手。但看着这张脸,他下不去手,毕竟是他魂牵梦萦的人啊。

林星河见他居然差点对自己动手,眼泪夺眶而出:“我不敢告诉你,就是因为我知道,并不是‘天大的事你都会站在我这边’,我说过,若有朝一日,要你在我和司马祈之间选一个,你定会选他,而不是我。”

司马祈看着眼前哭得双眼通红的林星河,心忽然就软了下来,咬着牙将松开,转过身去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我没想到会是这种事,况且,他是我师父啊,叫我怎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就算林星河将大业置于儿女情长之上,也料到了孙晁知道真相之后会与她反目,但这与亲眼见到还是有很大的差别。她没料到的是,被孙晁拒之千里竟然会如此心如刀割。

无妨,这样也好,哭出来更好,因为她知道自己越是伤心,才越有机会让孙晁站在她这边。

她太了解孙晁了,虽然跟着司马祈这种老狐狸,但他生来正直,不懂拐弯抹角。

就算他师傅想要夺权,也是在不改朝换代的前提之下,天下还是大吴的天下,所以无论司马祈怎么明争暗斗,他都不觉得有什么原则性的错,不过是为自己某个前程罢了,他对大吴还是忠心耿耿。

如今让他得知有人要谋反,这在他的原则里是不允许出现的。所以,林星河从一开始就明白,如果让他知道了真相,说不定会大义灭亲。更何况,自己与他还不算亲。

原本杀了孙晁就能一了百了,可惜,错只错在她爱上了孙晁。不过她也将错就错,早有准备,成败与否就此一搏。

与此同时,太子正提剑骑马向悬镜司奔去。

这些天来,太子查遍了所有能查的地方,一无所获,即便他认定了凶手是谁,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定他的罪。

所有迹象都表明是司马祈主导,至于杀人这种事,他肯定不会亲自动手。手下的人干净利索还会咒术的,只有孙晁。

孙晁和司马祈都是害死苏沐的凶手,孙晁首当其冲。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太子最终决定,自己动手。

他已经无能为力,绝望的骑马一路狂奔,根本没有想要掩饰。也不是冲动,而是在这么多个日夜苦苦煎熬后下定的决心。这么久了,他终于能为死去的苏沐做些什么了。

太子的马太快,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从祁析身边略过时,他看见了太子手握佩剑,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

他早就想要除掉孙晁这个隐患了,不过要杀他没那么容易,朝野上下是他对手的出了林星河和司马祈,就只有太子一人了。这一招借刀杀人只不过是他周密计划的一部分罢了,为的不仅仅是除掉孙晁这个知情者,还有更重要的作用。

“太子这么火急火燎的是要做什么去?”一旁的宫人见了不禁小声议论起来。

“谁知道,他不是快不行了吗?怎么还有这般气力,起这么快的马?”

“嘘嘘嘘!有人来了!”

“啧啧啧……看样子悬镜司像是要出事,”祁析见这些小厮在议论,故意凑上前去忧心忡忡的道,“你们快叫人去告诉皇上,大事不好了!”

宫人们一看是少府卿祁大人发话,信以为真,慌慌张张的变向大殿跑去:“不好啦,不好啦,悬镜司又出大事啦!快去禀告皇上!”

顿时宫中流言蜚语乱作一团,见此情,祁析满意的吹着口哨转身离去。

不消片刻,太就已经冲进了悬镜司,任他人如何阻拦都无济于事,只提剑相对:“谁敢拦本宫,本宫斩谁!”

大家看太子不对劲,全都退到了一边,不敢阻拦,生怕被牵连见了阎王。

接着太子径直冲向林星河闺房,“咣当”一脚踢开房门,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剑指着房间内部,目光快速扫视,见了孙晁二话不说挥剑向他刺去。

屋内的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剑光一晃向自己袭来,孙晁本能的一闪,避开了攻击。

太监见状一个瞬步转身追刺过去,孙晁跃起瞪墙弹开,跳到了太子身后,霸道自卫。

只见太子灵活的转身,旋腿一扫,动作太快孙晁来不及反应,被太子绊倒,重重往后一摔。

太子趁势急攻,提剑拈咒,剑身一震,发出金光。

“等等!!!”孙晁一头雾水,想要叫停太子,却无济于事。

“血债血偿!”太子面无表情狠狠道。

眼看太子嗡鸣的剑就要夺了自己小命,他急忙拈咒想要防御,但是太子太快,已经来不及了。

“殿下!!!”林星河见状大喊一声,挡在了孙晁面前。

太子见了师姐的脸,眉心一皱,将剑停在了她的眉心前几毫之处。

孙晁惶恐的瞪着双眼,惊魂未定,看着挡在身前的林星河,脑子一片空白。

“殿下为何要杀他?”林星河看着视死如归的太子,话音刚落便忽然明白了缘由。

于是她转身看了孙晁一眼,又看看太子,道:“纵使他有滔天罪孽,也不该由殿下亲自动手!殿下切勿为了他自毁前程!”

“这是我自己的事,师姐莫管。”太子将目光转向林星河身后。

孙晁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爬起来,拿好自己的刀:“殿下,微臣何罪之有?”

太子看看孙晁手中的刀道:“你的刀在别人尸体上留下了印记,你不会不知吧?”

孙晁知道事情会败露,司马祈向他保证过会处理妥当,所以也就放心去做了,岂料太子竟然会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前来索命。

事到如今他只能一口咬定此事与自己无关:“微臣不明白。”

太子文言怒火攻心,额头青筋暴起,再次拈咒要攻:“师姐你让开,你知道的,你挡不住我的。”

说罢,直接一个瞬步错开,绕过了林星河,剑锋一挑,直至孙晁心脏。孙晁虽然反应已经很快了,但比起太子的伸手还是略逊一筹,拼尽全力躲闪,还是被划伤的胸口。

林星河见孙晁鲜血飞溅,吓得脸色煞白,再次奋不顾身挡在了孙晁前面,失声喊道:“看在孩子的份上!!!绕他一命!!!殿下!!!”

霎那间,太子的剑再次停住了。

孙晁也愣住了。

“孩子?”太子眉心紧锁。

林星河见太子心软了,这才整理了情绪,有些羞耻地颔首望着地面,冷静地道:“对,我肚子里有了孙大人的骨肉,看在孩子的份上,算师姐求求你了,好吗?”

太子和孙晁二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孙晁瞪大的双眼看向林星河,右眼跳的更厉害了。

嗨嗨~感谢各位厚爱,本文从今天开始恢复更新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9章 最后一搏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