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徒害怕庄妃的哭喊引来旁人,行暴过程中一直用枕头死死捂住她的头部。庄妃拼命挣扎,双手将暴徒面部、手臂等地方抓伤,疼得暴徒咧嘴龇牙,便向庄妃变本加厉,拳脚相加。
苏沐眼睁睁目睹一切,气到发抖。他不想再看下去了,但如果这么做就永远也找不到真相。于是他只能强忍着心中不适,凑近了些,努力看清暴徒的脸。那确实不是周子煜面孔,身形也不相似。暴徒看起来年轻,只十七八模样,长得格外清秀,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但此刻的他浑身泛红,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得意而疯狂的笑着,庄妃挣扎的越剧烈,他嘴角扬的越高。这种病态的表情与他书生气的长相产生强烈的冲突,画面一度令苏沐反复作呕。
但苏沐知道,只有他看到了暴徒的脸没用,毕竟空口无凭,也无法拉别人一起来看暴徒的罪证。这年代,也没有DNA检测、监控之类的技术,要还周子煜一个清白,庄妃一个公道,就必须找到人证。
于是苏沐焦急地在等,等此时此刻画面中能否出现别的什么人。他环视四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无助的庄妃已经没了动静,开始有些慌了。
暴徒发现庄妃没有动静,察觉不对,停了下来,将捂在庄妃面部的枕头拿掉。见庄妃双目圆睁,吓了一大跳,赶紧下了床,提起裤子打算逃跑。就在这时,庄妃忽然回过气来,顺势一脚狠狠踢在了暴徒裆部,趁机想要逃走。
这一觉疼得暴徒脸色惨白,额头冒汗,也彻底激怒了暴徒。本来一心只想逃走的暴徒现在双眼通红,狰狞如发狂的野兽,上前一把揪住了庄妃的头发将其脑袋按在床榻之上,口中怒不可遏地道:“贱东西,敢打我?”
手无缚鸡之力的庄妃被撞得鼻青脸肿,奄奄一息,却还拼尽了全力,朝暴徒脸上吐了口吐沫。这下暴徒彻底疯了,抄起身边佩剑,恶狠狠地劈向了庄妃。
“别!不要——!!!!!”苏沐不禁喊了出来。
鲜血飞溅,喷涌,漫延……
暴徒瞪着一双通红的眼,将手一松,庄妃头颅坠地,向前翻滚,停住,惨白的双目死死盯住暴徒。
“啊啊啊!”暴徒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突然抱头痛哭,“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反抗!!!你若是乖一点,我会好好疼你,也不至于会这样……啊啊啊……”
苏沐目睹一切,胃里翻江倒海,耳际嗡鸣,双眼发黑。他快坚持不住了,不想再看下去了,愤怒,悲伤,害怕,同情,所有情绪一股脑涌上来,让他晕眩。但就在此刻,他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小声喊了一句:“质子!”
苏沐连忙寻声望去,见一个小童漏了半个头从窗户上戳了两个朝里望着,眼里万分惊恐,擒着泪水。
质子?!苏沐怔然,这难道是邻国的质子?竟然疯狂到这种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质子闻声止哭,双眼空洞的看向窗外,随即大步向前,一把拉开房门,将门外小童拽了进来,蹲下,双手抓住小童手臂摇晃他道:“今晚你什么也没看到!听见没有!!!”
“嗯!嗯!我听见了,我什么也没看见……呜呜呜呜……”小童被眼前血腥的画面和失控的质子吓得浑身颤抖,小声哭个不停。
正在这时,屋外突然有人喊道:“什么人?!”紧接着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质子这下慌了,左顾右盼思索逃生之策,随后悄悄贴近门缝,见有一人正往这赶来,于是顺手拿了门口博古架上的一个青铜物件,躲在门侧准备伏击。而那个目睹了一切的小童哭得止不住,站在一旁抽泣,脑子一片空白。接着,那人推了们进来,什么都还没看到,便被埋伏在门侧的质子“咣当”一下打晕在地。
苏沐定睛一看,被打晕的这个人正是周子煜。
“笨蛋啊!”苏沐无奈至极,直感叹世间竟会又如此愚蠢之人,竟然“脸探草丛”。不过转念一想,也十分符合他的作风。
接下来的操作,苏沐不用看也能猜到了。便是质子将周子煜拖到了庄妃尸体面前,剥去他的衣裤,随后将那把沾满庄妃鲜血的剑塞进周子煜手中,握紧,随后带着小童迅速撤离了现场。
没过多久,就有几个守夜的宫人注意到了庄妃屋内动静,连忙赶去查看。推门一瞧,周子煜刚刚醒来,正坐在地上头晕目眩,手里还握着凶器,可谓人赃俱获。
了解了案发全程,苏沐将思绪从庄妃魂魄中抽离,看着眼前已经化作女鬼的庄妃,心中五味杂成,问周子煜道:“他们后来如何处置你?”
“诛我……九族。”周子煜双眼通红的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苏沐闻言心头一紧,如此惨案在他心里如同扎根了一般令他无法释怀。他思索了片刻后做了决定:“件事我管定了,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周子煜闻言,深深看了苏沐一眼,拖着虚弱不堪的躯体,艰难的向苏沐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大司仪恩德,周某当牛做马无以为报,此后余生,听候您调遣!”
“别别别……快起来,”苏沐第一次被人跪拜,有些不适应,赶紧把周子煜扶起来,“我就是个普通人,受不起受不起,别喊什么大司仪了,叫我名字就可以。”
夏侯顾怀虽然好像很在意这个庄妃魂魄,但看了看天色,似乎是要赶时间:“大司仪明察秋毫,我就不奉陪了,你慢慢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你……”周子煜见夏侯顾怀要走,刚打算拦住他想说什么,却被夏侯抢先一步,捏住了下颌,凑到他耳边恶狠狠地小声说了一句:“你要是敢告诉苏易安我是谁,我现在就把你带回去斩了!”
“你们罪恶迟早要大白于天下,我等着这一天!”周子煜虽然口出狂言,实际还是怵夏侯三分,果然不敢多说什么,只敢依仗着苏沐叫嚣两句。
夏侯青筋暴起,却还拼命忍住,小声道:“庄妃一案与我何干?要恨,便恨诬告你之人,别像条疯狗似的见人便咬。”
“我疯?你们姓夏侯的都穿一条裤子,你脱不了干系!”周子煜嘴不饶人。
“行了行了,你们要吵到什么时候。”苏沐听不下去了,反正都是些没营养无信息的废话,听的他头都大了。
夏侯挑眉看了苏沐一眼,又看一眼天色,没时间再与他们纠缠,随即噌的一下跃上枝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旁的周子煜没看懂,一脸疑惑的看着苏沐:“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你不认识他了?”
苏沐害怕穿帮,赶紧答道:“啊?啊……认识啊,怎么会不认识,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走,你跟我走,我想办法把你弄进宫去,你伤成这个样子,不及时医治恐怕不行。”说罢,他上前将周子煜搀扶起来,又对女鬼道,“庄妃娘娘,你能跟上来吗?”
女鬼点点头,飘飘然跟在他们身后,不一会便隐了形看不见了。
苏沐边搀着周子煜慢慢走边问:“对了,你那个人皮面具,再弄一个成吗?换张脸,我好带你混进去。”
周子煜点点头:“这个简单。”于是颤颤巍巍从怀掏出一张面具,往脸上一蒙,一贴,立刻换了张脸。
苏沐惊叹的看着这张逼真至极的脸,叹道:“哇,高科技啊!”
周子煜:“高科技?什么意思?”
“啊……没什么,哈哈哈……”苏沐尴尬的笑了笑,二人继续往前走。
眼看天色渐亮,远处一群火把渐渐向二人靠近,其中有人高声喊道:“易安?!是易安吗?”
苏沐听着声音耳熟:“王爷?”
那人闻言急切扯了缰绳策马向苏沐二人疾驰而来,到了面前,连忙下马,一把扶住苏沐肩膀,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那个绑匪呢?他把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苏沐看了周子煜一眼,摇摇头:“没有,我逃出来了。”
晋王这才松了口气,又扭头打量起周子煜来:“这位是?”
苏沐:“哦!这是……他也是被绑匪绑走的,在外无依无靠,还受了很严重的伤,我想……带他回宫先将伤养好,在寻个去处安顿下来。”
“嗯……也好。”晋王半信半疑的看了周子煜几眼,便不管他了,“来,快上车,随我回府上好生休养。”
可谁也没注意到,周子煜在看见晋王的那一刻,瞳孔一紧,目光闪烁起来。他努力平复这自己渐渐急促的呼吸,将微微颤抖的双手藏于身后。低头跟着苏沐一并上了晋王的车。
待二人上车坐稳了,晋王才帮他们降了帘子,转身对身后随从的苏齐安小声道:“给我盯紧了那个生面孔。”
苏齐安:“是!”
苏沐将周子煜带回了晋王府,住在相邻的两个客房内。待到夜深人静时,苏沐悄悄叩了周子煜的房门,进了屋将们锁好,二人在茶桌两侧坐下。
“恩公……额,易安兄你如何打算?”周子煜问道。
恩公?方才不是还要我狗命吗?苏沐在心里吐槽着。不过他知道周子煜其实是个老实人,深思熟虑片刻后,十指相扣,往桌上一摆,道:“子煜兄,我也不与你绕弯子。我若是向你坦白,请你务必也将我想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如实相告,如何?”
“坦白?所谓何事?”周子煜不解。
“如何?”苏沐的目光无比诚恳,要他个口头承诺。
“好。”周子煜虽然觉得奇怪,倒也答应的干脆,“说吧。”
苏沐闻言正坐:“今日悬镜司失火,想来……你也知道。”说话时,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周子煜的双眼,像要把他看穿一般。
周子煜被这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双目盯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松了松领口,清了清嗓子道:“对,是我,火是我放的。”
闻言,苏沐眉毛一扬。他虽然是怀疑这大火跟周子煜有关,却没想到他承认的如此之快,不由心中感叹怪不得这小子会被陷害,那么耿直的铁憨憨,不陷害他陷害谁?
不过这不是他关心的,于是道:“周兄果然干脆,不过……正因这场大火,苏某我醒来就失忆了,这便是我苏某人想向子煜兄坦白的事情,还请子煜兄为我保住这个秘密,千万不要向旁人提起。”
周子煜见苏沐对他如此坦诚相待,突然热泪盈眶:“放心,你肯帮我已是莫大的恩典,我一定守口如瓶。”
苏沐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还请周兄将当年你为何会出现在现场等一系列细节都跟我详细说说。”
“没问题,”周子煜,双手手肘杵在桌上,开始仔细回忆,“那天我之所以会出现在现场,是因为……”说到这里,他突然眼神黯淡,犹豫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才又接着说道,“……自打我六岁,便被送入宫中,在铭宇……呃……在晋王手下做他的贴身护卫。事发当晚,是中秋家宴,晋王喝的多了些,便在庄妃宫中歇息。我夜来难眠,便出去走走,路过听到动静便进去瞧瞧。”
“晋王家宴在庄妃宫中?”苏沐心有疑问。
周子煜连忙解释道:“哦,我忘了你不记得,庄妃是晋王生母。”
“嗯,明白了……”这信息量有点大,苏沐尽量不放过任何细节,还想追问案发后发生了什么,可是刚要开口,便听到有人敲门。
咚咚两下,很轻,紧接着晋王的声音在门外轻柔的响起:“打扰了,请问兄台见过易安吗?”
苏沐与周子煜相视一眼,比了个禁声的动作,便起身去开了房门。
“我见兄台屋内亮着灯,便来叨扰,你有没有……”晋王见门开了,以为是周子煜,话说到一半谁知开门的是苏易安,当时便顿住了。
“我在,王爷有事?”苏沐开门见了晋王客气的笑了笑道。
晋王看了看苏沐,又看了坐在里面的周子煜许多眼,才勉强憋出个微笑,问苏沐道:“夜深了,易安你……为何在这位兄台屋内,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谈?”
“可以,明日再谈。”苏沐担忧方才对话是否已经被晋王听到,仔细的想从他的表情中辨别,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安,于是想赶紧将晋王打发走,以免节外生枝。于是扭头对周子煜道:“那么我们明日再谈。王爷有事去我屋里聊?”
这一回头,碰巧看到周子煜双目怔怔的看着晋王,目光竟又些闪烁,但见苏沐回头看他,又立马收了情绪,赶紧低头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边喝茶边看着桌上茶壶答道:“是了,易安兄慢走。”说完,还一直低头喝茶,不敢抬眼。
晋王一边斜眼望着周子煜,一边伸手将苏沐牵了出来,边走边道:“这么晚了,易安在别人屋里做甚?让我好找。”
苏沐被晋王这么一牵,下意识的将手抽离,往身后一藏,笑道:“没什么,就是与这位兄台投缘,夜深难眠,随便聊聊。”
“投缘?”晋王看着自己空空的右手,突然顿住了脚步,像是忍耐已久终于爆发,忽然翻起双目看着苏沐道,“自从火场出来,你便一直躲我。”
苏沐闻言紧张道:“没有啊,我不一直都这样么?”
晋王闻言,微微蹙眉,凑近了看着苏沐的双眼道:“我做错了什么吗?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苏沐发现状况似乎与他所想有些出入,这个晋王跟这个苏易安之间的关系不对劲,不自觉的回避,身子向后倾了倾,道:“啊?呃……没有,没有啊。”
“那么表示一下,就代表你原谅我了?”晋王越凑越近,头稍稍一歪,眼看二人双唇就要贴在一起了。
What the **?!?!苏沐几乎要喊出声来了。
意识到即将要发生什么,苏易安像摸了电门一般噌的一下弹开,向后急退几步,直到撞上身后的立柱无路可退,才满眼惊恐地语无伦次道:“你你你……你干嘛?有没有搞错?!我是男人啊!”
被拒绝的晋王略显失落地站在原地,深邃的双眼渐渐通红,长长的睫毛一垂,盖住了大部分情绪,许久没有说话。朦胧的月光如薄纱般盖在他身上,加之他整个人修长且单薄,更显脆弱。
此情此景让苏沐不由得反思起来,是不是刚才说话太重了?他好像要哭了啊……
于是苏沐深呼吸一口,舔了舔嘴皮子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说这些的,只是……啊,大概是被烟呛傻了,你容我缓缓,缓几天就好。”
闻言,晋王稍稍抬眼看了苏沐一眼,那眼神领苏沐有些发毛。随后他转过身去,冷冷地道:“是因为他吗?刚才那位公子?”
“哈???”苏沐彻底懵了,愣了一会儿,才扭头看了一眼周子煜的房门,“……不是不是,你想哪去了,我不喜欢男人,哈哈哈……”苏沐边说边尴尬地笑着,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赶紧摆摆手补充道,“啊不是不是……不是不喜欢男人,是……呃……那个……”
“易安不必多言,”晋王没等苏沐憋出个由头便将其打断,面无表情道,“天色已晚,回屋好好歇息吧。悬镜司失火,明日父王定要召见你的,免不得几日劳累。”
说罢,晋王头也不回的走了,留苏沐一人怔怔的靠在柱子上,额头的冷汗还没消。他思索了片刻,像是整理好了这其中的关系,赶紧拔腿离开,回到屋里把门死死锁好,生怕晋王半夜会偷溜进来对他图谋不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入室暴徒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