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苏沐彻夜未眠,不仅是各种疑问萦绕心头,还在担心第二天早上皇上要召见他,他啥也不懂,如何才能不穿帮。果然第二天一早,皇上要见大司仪,便把苏沐叫了去。他心里没底,便叫上了周子煜一同前往,在路上问了很多他不了解的关于苏易安和悬镜司还有这个晋王的一些常识,问好了,便在殿外等他。
苏沐在殿外左右踟蹰,在心里打了几个版本的腹稿,勉强能够应付。幸好进去之后,皇上只问了关于悬镜司为何会失火,当时苏易安在干什么,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之类的问题,苏沐勉强应付下来,没有引起怀疑。待他退出殿外,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才想到刚好他与周子煜都在宫中,可以顺路去调查一下当年的案情,找找那个证人。
可是要从何查起,二人完全没有头绪。苏沐思索了片刻,问周子煜道:“当年这个案子是由谁负责?”
周子煜双手往胸前一抱,嗤了一声道:“这种有辱皇室盛名的破事,自然不能交给外臣。晋王虽最得圣心,却是亲属,怕他情绪失控影响判断,就只能交给当朝太子爷了。”
“那便去太子那里查查。”苏沐整理思绪,理出头绪。
说着,苏沐请周子煜带路,前往太子东宫,二人边走边聊。
“你说晋王最得圣心,那为何不立他为太子,要立旁人?”苏沐不解道。
周子煜:“晋王乃是庶出,能力也不及太子,自然得不到群臣拥护。太子能力强些,不过早年间因为他母后,也就是皇后,犯了个错误,被打发道宫外天师宫赎罪,他便只好跟了母亲去。这一去就是十载,待他再回宫中,便带了些二流子气息,狗皇帝自然不喜欢他。不过不喜欢归不喜欢,太子思虑缜密做事果断,确实是棵好苗子,还是立了这个嫡子。”
“开口狗皇帝闭口狗皇帝……”苏沐左右看了看,小声提醒道,“……这里是皇宫,大哥,你不想要命我还想要。”
周子煜闻言哈哈一笑:“失忆好啊。如今整个朝廷上下,就你一人不同了,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哈哈哈,我信得过你。”说罢周子煜又从兜里摸出两颗果脯来送进嘴里嚼着。
苏沐闻言一笑:“承蒙子煜兄抬爱。”心里却道他怎么这么爱吃这玩意儿。
周子煜见苏沐看他,便又掏了两颗果脯出来递给他:“尝尝?”
苏沐笑着摇摇头:“不了……”
于是周子煜又把这两颗也一并送入口中,吃得津津有味。
说是去东宫调查案件,实则谁也没有赋予他们这个权利,二人是心知肚明。于是他们绕道从东宫后墙,趁侍卫偷闲打盹的功夫,偷偷翻进了东宫院墙。
“这个点太子应该不会在宫里,该是在国子监。”周子煜一边猫着腰带苏沐顺着墙边矮树丛中穿过,一边道。
苏沐边走边四下张望着这个气派的东宫,跟随周子煜悄悄翻了窗户,进到了太子书房。
“太子的所有书都在这,案底也应该在这。”周子煜说着,将窗户轻轻合上,对苏沐道,“你找吧,我去门口替你盯着。
苏沐顺着书架一栏一栏仔细查找,抽出一本名叫《原咒编年》的奇怪书籍看了看,里面记载的都是些关于什么咒术,咒法,禁忌的内容,还画着许多叫咒印的图案,其中一个就跟他当时在火场醒来时棺材底下的那个红色图案一模一样。苏沐一直很在意自己的穿越之谜,于是偷偷看了周子煜一眼,见他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便顺手将这本书揣进了怀里,随后继续找和案件有关的东西,边找边问周子煜道:“你和晋王的关系,好像不仅仅是君臣?”
周子煜闻言忽然将目光投向弓着腰的苏沐,顿了片刻才答道:“你小子挺鸡贼啊,啥都知道?”
苏沐顺手抽出一本,看了一眼,不是他要找的又塞了回去,也没看周子煜,道:“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样。
周子煜闻言一怔:“……是吗?我以为……别人看不出。那你觉得他看出来没有?”
苏沐直起身子,转而查找上排的书籍资料:“放心,他没有。你现在脸都换了正常人谁会想的到?再说他心思全在别的事情上。”
“哦……”周子煜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失落至极,“只是换了张脸,这十六载情同手足便也认不出了。”转而又释然叹气,“罢了,看得出看不出又能怎样,我与他之间早已恩断义绝。”
苏沐闻言看了周子煜一眼:“因为庄妃一案?”
周子煜面无表情:“因为我最后才发现,他从未相信过我,一刻也未曾。”
苏沐闻言顿了一下,道:“那我……与他相识多少年?”
周子煜砸了砸嘴,看了看天花,思索一番后答道:“你是他师傅从荒郊野岭捡来的,捡来那天我也在。那时你还小,不知具体年岁,你又瘦又小看着像是五六岁模样,现在算算,你与我们相识,也有**个年头了。”
“不知几岁?”苏沐闻言嘴角抽搐的笑了笑,搞半天自己是个年龄不详的野娃娃……相识十六年如今都能闹翻了脸,自己若是与晋王摊牌会不会下场更惨?
二人如此一边闲聊一边找,在书房耗了几个时辰,依然无获。苏沐这才转念一想,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许会贴身放着,于是又叫上了周子煜翻进太子寝殿去了。
桌案上没有,柜子里没有。苏沐目光转向床榻,将被褥小心翻开一个角看了看,发现下面压着一套黑色的夜行服。
“太子平时喜欢偷跑出宫去溜达?”苏沐将被褥归位,盖好夜行服,又转而去另一个柜子找。
“呵,他野惯了,皇宫哪里关得住他。”说到这里,周子煜突然想到了什么,指了指苏沐道,“对了!你当时还骗我来着,你说你记得他。”
“谁啊?”苏沐看着面前这个上了锁的柜子,估摸着东西可能就在里面,于是边说边用手拽了拽柜子上的锁,“得找找钥匙在哪。”
周子煜:“就是那天……”
没等周子煜把话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一个老嬷嬷的声音:“殿下累着了,我这就吩咐给您备热水。”
“糟了!回来了!快走!”苏沐慌忙催促站在窗户附近的周子煜跑,同时自己忙着将动过的东西一一放回原位。
周子煜手脚快,已经溜出窗外去了,探了半个头来看着苏沐焦急地道:“快点啊!”
苏沐好不容易将所有东西复位,拔腿要跑,哪知宫人已经提了热水推门而入。苏沐心想来不及了,看了看周围除了那个大浴桶也没什么地方可藏,只好显藏到了大浴桶后面,同时抬手摆了摆催促周子煜别管他快跑。
周子煜见人进来了,没办法,只好将脑袋缩了回去,悄悄关上窗户先走一步,翻上墙头,刚好见了太子正大步流星地向寝宫走来。于是他只好所在墙头角落静静等着,若是苏易安有什么闪失,他也好第一个冲进去救他。
苏沐蹲在大浴桶后面,见下人们抬水进来,左顾右盼一番,见墙边立着个巨大的花瓶,看起来安全些,又悄悄挪到了花瓶后面。待下人们将一整个浴桶全部灌满,热气逐渐升腾起来,屋内水汽氤氲。苏沐紧张的心脏狂跳,这要是被人发现了,还没来得及看清他是大司仪,就先被护卫先当作此刻乱刀砍死了。
这时,太子进来了,雾气缭绕,又是侧脸相对,苏沐看不大清太子模样,只见他个头高挑。少顷转过身去立在浴桶前背对着他,张开双手等宫女为他脱去所有衣物,他才泡进浴桶里。沐浴过程中,有面容姣好、身材纤细、举止轻柔的小宫女一直替他捏肩肉腿,擦洗身体,根本不用他动一下。
苏沐偷瞧着,心中只感叹怪不得古人争个王位争得你死我活,这般享受谁不想要?想到这里,苏沐下意识的抬手捏了捏自己酸痛的肩颈。
太子闭目养神,头靠在浴桶边,那个小宫女便立马双手捧了太子后脑,开始给他按揉头部,边按边道:“殿下,今日皇上可有去瞧瞧您?”
太子闭目养神,懒洋洋地道:“原也不在乎他老人家来与不来。”
这个声音也太耳熟了些……苏沐闻言一怔,瞌睡瞬间醒了。他支棱起上半身,扶着花瓶仔细看了看这个侧脸,是有些眼熟,但还是看不清。
与此同时,太子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耳廓轻微的动了一下,忽然睁开双眼,扭头看向了苏沐藏身的那个花瓶。苏沐一惊,连忙往花瓶背后缩了缩,整个人完美完美的被花瓶遮挡,加上水汽浓重,从正面根本不可能看得到他。
“殿下不为自己争一争,也要替我们做奴婢的想想不是?”小宫女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继续娇嗔地与太子打趣,“您若是蹬上龙位,那奴婢也……”
“就你小心思多。”太子勾着嘴角逗这个小宫女,还时不时斜眼看一眼那个花瓶,“行,有朝一日我要是接了皇位,你便是皇妃!”
小宫女脸一红,娇羞道:“殿下您这是胡话,奴婢可不敢,奴婢微贱。”
苏沐在蜷缩着将这段对话全听进去了,只觉得脸又些发烫。照这种气氛发展下去,指不定又要让他看见不干净的画面。他真的很后悔自己选了这么个倒霉的藏身之地。
太子闻言笑着,又斜眼看着花瓶。
过了一阵子,水温降下来了,水汽渐散去。小宫女察觉水凉了些,立马起身要去叫人添热水。太子却朝小宫女动了动手指,示意她不用,退下,整个过程都懒得睁一下眼睛。小宫女识趣的点了点头,向太子行了礼便退了出去,只留下太子一人悠闲懒散地泡在桶里。
苏沐听见小宫女出去了,松了口气,至少不用面对什么辣眼睛的画面。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太子许久没有动静,可能是睡着了,才敢悄悄探头去看一眼,心想若是睡着了,他便悄悄挪出去,乘其不备翻窗逃走。哪知他刚探了半个脸出去,就与太子视线撞上。
太子靠在桶边,歪着头整张脸面向苏沐,饶有兴致的勾着嘴角,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这次不是藏在桌底,改成花瓶了?”
这张轮廓分明的脸,这双桃花眼,这一摸意味不明的笑,就是他!!!太子竟然就是那个夏侯顾怀!!!
苏沐心说:“他怎么会知道我躲在这?”被吓了一激灵,猛的向后躲了一下,心想这家伙不会是这么长时间不出声都是在看着自己吧!心里发毛,打算开溜,却一不小心将花瓶整个踢倒,哐啷一声摔的粉碎。
外面的人听到花瓶摔碎的响声,立刻推门进来:“太子殿下!怎么了殿下!”
隔着屏风,苏沐下意识想到的是赶紧跑,于是迅速站起就往窗户跑,路过太子浴桶时,却被太子伸手一把拽住手腕。苏沐来不接解释,也来不急惊讶,只想赶紧逃走,于是慌乱地拼命想要甩开与太子的手。太子突然起身,一把将苏沐拽了回来,轻易地像拎小狗一般。手腕传来清晰的痛感使他又些恼怒,原本战俘墓并肩作战还心存一丝感激,现在全都清零,只想反手给他一拳。
门外的宫女就在屏风面前了,眼看要冲进来,太子忽然说了一句:“没事,只是摔了个花瓶,你们在外面侯着。”
宫女们闻言应是,全都站在了屏风外。
苏沐心里除了有些恼太子,更多是害怕被人发现的紧张感,呼吸急促地看着太子,也不敢出声。
太子稍稍颔首看着比他矮半个头的苏沐,将唇凑到苏沐耳边,悄声道:“私闯太子寝殿,死罪。”
苏沐闻言,不自觉的吞了口吐沫。
“不过有机会可以赎罪,”说着太子重新坐回了浴桶之中,将苏沐的手放到自己肩上,目视前方,“把本宫伺候舒服了,免你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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