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车工图失窃2

同一时刻,这支被周王认定“不敢来”的队伍正在周的大街上穿行,领头的是一个面色洁白的年轻人,生着一双略带蓝色的眼睛,天生发白的头发披散在肩上。他身穿与头发一色的白袍子,金色的腰扣格外醒目。

“使君,信送过去了,周王知道我们要来。”

听到这个消息,年轻人露出真诚的欣慰,但这无法掩盖他的疲倦。仔细地看,尽管他的衣衫是白色的,但细节上已经充满尘土,下摆还有泥浆的斑点,一双鞋子更是破烂,鞋底好像快要掉了,只有金色腰扣给他增了亮色,让人一时间注意不到他的落拓。

他远眺繁华的街市,微微咧开的嘴角昭示着一个深刻的感慨,但他只是吩咐:“快走,我们要尽早见到周王。”

刚才那个报信的人忽然伏在年轻使君耳边道:“使君,街上的人都在说一起失窃案,好像就发生在王城——周丢失了重要的东西。”

“这不是我们该关心的,这样的消息,或许慕德会感兴趣。”使君淡淡地回道,并补充一句:“小偷会受到惩罚的,至少会遭受厄运。”

厄运。使君发出预言的同时并没有意识到,他恰恰说中了:天正在放亮的时候,周的边界爆发出一场短促而激烈的战斗,战斗的双方都很神秘,一方面色白皙,身轻如燕,另一方则像是水中的青蛇,浑身青黑的水靠似的衣裳。

双方在周的边境相遇,战斗短促无声,像是树叶落在草地上,但是却十分惨烈: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草地上已经横陈了十几具尸体,每一具尸体都是雪白的面孔——全部是西方的人。

后来巡逻的士兵会后知后觉的发现,现场只有尸体和血迹,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而那件周苦苦寻找的东西也早就易手,不知所踪。

机遇的树枝被抛向了更远处,却不知道掌握在谁的手中。

使君和周王的会面中,气氛极其压抑,虽然使君始终微笑,面色故作轻松,却也毫无用处。周王凝重不散的怀疑和忧愁像是积雨的云彩,黑压压一片,叫人压抑。

反而是周王身边的几个臣子面色如常,特别是一个身材高挑,眉眼秀丽的男子,简直称得上一脸轻松,好像发生的一切和他毫无关系。

男子的异常引起了使君的兴趣,于是,当周王在第三次休息之后再一次把话题引到车工图失窃和侍拿的态度时,使君微笑着说:“周王,您的疑虑我们可以理解,但是您的臣子却比您从容镇定,想必他们已经有了破解的方法,您为什么不先问问他们?”

使君明白,没有一个君王喜欢听到别人说他的臣子超过他,也不乐意发现自己的臣子有妙计却不肯奉献出来。

周王反应的平静在使君的意料之外,但是,周王的注意力总算转移到了几个臣子身上,他皱着眉头喊林砧:“二侯,你来说,你们听了使君给我的对答,有什么看法?”

林砧突然被点了名,笑容僵住了,顺从地出列,对周王行礼,并说道:“我王忧心车工图,质问使君,可以理解;不管事情是谁做的,也不管使君是出于真心还是维护什么人,矢口否认,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车工图被盗是一件大事,使君来的恰是时候,正好知道了这件事情,如果使君把这件事宣传出去,事情可就不好办了。但是,我们又怎么留住使君呢?”

在他的话声中,使君冷汗直冒,万般后悔让这个人说了话:此人笑盈盈的脸,一张口却是想要他的命——不声张出去,除非他死了,否则如何保证?

但是这使君是个有骨气的,浑身冷汗,瑟瑟而抖,却不动摇,昂然问周王:“周王可愿意相信我不会说出去?”

周王直到林砧点明利害关系才意识到自己不能放走使君,但是杀死使者想来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于是他陷入深深的纠结中,不能决断。

“我王,使君既然堪当大任,自然是个有风骨的人,他说不说出去,就不会说出去,但是兹事体大,总要留着使君一段时间,等到这件事情风波平息了,或者窃贼有眉目了,再放他走。”

使君不可思议地看着林砧:这个方才提着刀在他喉咙跟前晃来晃去的人,怎么转瞬间就变成了替他考虑的老好人了呢?

林砧却朝他眯眼笑,不言语。

“唔,唔,是可以的。”周王终于决定了:“就是这样,确实是,确实。使君,你先在周呆着吧,等到时候合适了,就会放你回去。”

使君哭丧着脸,觉得自己是天字第一号倒霉鬼:自己的任务没有完成,还莫名其妙地成为了被软禁的囚犯。

他尝试着问:“那,要到什么时候时机才对?”

林砧笑眯眯地回答:“时机嘛,说不好。说不定窃贼一两天就被捉拿归案了,又说不定,永远也抓不住他。”

“你们……”使君气的说不出话来,刚建立起来的对林砧的好感烟消云散,他忍住语音中的颤抖,道:“我是侍拿使君,你们怎么敢软禁我?”

“对不起啊使君,我们还真敢。”林砧混不在乎地微笑,嘴角飞了起来,完全是市井之徒的无赖摸样。这个无赖不失时机地提醒道:“侍拿想要找周的麻烦,当然可以,但是有一样,周和侍拿之间距离实在是太远了,侍拿真的愿意为了你一个使君费这千里迢迢的力气吗?”

使君一愣,垂下眼睛:林砧说对了,就算他的身份多么特殊,侍拿准备将和周的冲突放到明面上,就不能不考虑距离的问题。

但是使君很快从愤怒中恢复过来,用使君的气度道:“西方的各族是从陵安族中分化出来的,而侍拿正是陵安的本身,只是换了名字而已。”

他居然忽然谈起这样久远的历史,周王很惊讶,却作洗耳恭听状,点点头。

“正因如此,陵安族中的神女一脉就留在了侍拿中。”

“神女不是早就绝迹了吗?神师都没有了,怎么还会有神女?”问话的是林砧,他仍然是随意的样子,但如果盯紧了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里面有火焰跳动。

“最后一代神女隐化之后,确实在没有可以和以前的神女匹敌的神女,但是还是有聪明的女子充当这个职务,她们的力量虽然远不如前,地位却仍然尊贵,类似于北方的萨满。”

在看到大家表示理解后,使君继续道:“神女听到了一些东西,希望东方各族周知——”在这里,使君拉长语调,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

“右土和左土之间有事情要发生,但是神女不确定是什么,希望东方各族来西方,大家一起商量对策。”

林砧默默听完,忽然问:“这确实是你们的想法?不假吗?”

使君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冒犯,他委屈地大声说:“怎么会是假的?”

林砧示意他稍安勿躁,道:“这么大的事情,总需要后土的人们一同商量,这就意味着你们需要召集所有族的代表,但是如今的局面是,各族纷争,刀兵相向,你怎么办得到?”

周王瞪圆眼睛,道:“二侯,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神女的预言,你该不会是相信了吧?”

他露骨的讽刺让使君勃然大怒,顾不得自己使君的身份,怒斥道:“周王,你怎么敢藐视神女的预言?你知不知道,后土的兴旺全系于这件事情?”

林砧静静看着使君宣泄愤怒,垂下的眼帘掩盖了目光,他在使君的吵嚷声中低声道:“我王,当然不是,我只是要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周王满意地大笑:“你看,使君,不是我对你有成见,或者实在太懒惰,而是你的话根本不可信,你说这话无非是想要让我的人和你一同去西方,顺便让你自己摆脱了囚禁之苦,但是我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一个虚幻的理由让我的代表随你去西方呢?你们为什么不来东方呢?“

这话无礼且充满挑衅的意味,使君的腮上青筋凸起,他咬咬牙,道:“因为,我们还希望,让各族有才能的人共同来解读这样一则讯息?“

“什么讯息?“

“神女的预言是从从极大深远的声音中获得的,如果真的有重要的事情发生,预兆一定不止这一个,我们希望有更多有才能的人通过其他的渠道发现同样的讯息,并解读出来,而这件事情,非要在西方做不可——众所周知,西方是造化神最初勾留的地方,天母山脉是后土的神山。”

沉默回荡在大堂中,每个人心中都充满芜杂的心思,最终,周王喃喃道:“疯了,真是疯了!这种事情在东方早就断绝了,什么神师神女,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蒙昧未开,才想出这些唬人的把戏,现在再拿来谈,实在是可笑。”他重重地咬了最后一句话:“使君,这可是纷争的新时期了。”

使君张张嘴,却最终合住了,因为他看到,那个始终态度不明,对他时好时坏的二侯,向他悄悄眨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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